《道德经》第三十九章：“其致之”应理解为它们的反面

——《道德经容易误读的地方》

“其致之，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将恐蹶。”

对“其致之”的理解多有分歧。先看古今学者的解释。

河上公章句：“‘其致之’，致，诫也，谓下六事也。”他说“其致之”是为了告诫下文不守道的六件事。

台湾学者南怀瑾先生说：“‘其致’，就是做到了、成功了。”

北京大学陈鼓应教授注释：“其致之也：推而言之。”

“其致之”，通行解释为“推而言之”，即推广、类推而言这件事，也有学者认为是“致之言极”，“推至极点”。我认为都不妥。因为，这三种解释都是递进的意思，而不是转折。按原文之意应该是承上启下的作用，即文意转折。

“其”是指示代词。代表天、地、神、谷、万物、侯王六个“得一（一得到道）”的正面状况，好的一面。

“致”是归还、退回的意思，如退而致仕。致仕在古代指交还官职，即辞官。不做官了，把权力交还于君王，告老还乡。在这里“致之”是达到相反的意思。“其致之”应翻译为，它们的反面就是，正好引起下文：

“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将恐蹶。”这样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实际上“得一（一得到道）”的状态本来是天清、地宁、神灵、谷盈、万物生、侯王正的局面；不“得一”，失去了道，“其致之”的结果是：

天不能维持清明，恐怕要开裂；地不能保证宁静，恐怕要荒废，也就是要天崩地裂了。神没有灵验的依靠，恐怕要消失，神仙也没办法，保不住了。河谷没有东西保持充盈，恐怕要枯竭。万物不生长，恐怕要灭绝。侯王不坚守正道，恐怕要倒台。

最后这句还是要说一下版本问题。主要是侯王“无以正（贞）”还是“无以贵高”及“恐废”还是“恐發”的问题。

河上公章句：“‘地无以宁将恐發’，言地当有高下刚柔，气节五行，不可但欲安静无已时，将恐發泄不为地。‘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言侯王当屈己以下人，汲汲求贤，不可但欲高于人，将恐颠蹶失其位。” 傅奕本是“地无以宁将恐發”和“王侯无以为贞而贵高将恐蹶。”

帛书本为“地无以宁将恐發”和“侯王毋已贵以高将恐蹶。”

以上古本也不一样。

北京大学陈鼓应教授引用的版本是“地无以宁，将恐废”和“侯王无以正，将恐蹶。”并翻译为：“地不能保持宁静，难免要震溃……侯王不能保持清静，难免要颠覆。”

在这里还是要先说清楚“发（發）”字。发，繁体为“發”，读fèi（废）。高亨《老子正诂》：“发，废古通用。”如《左傳•襄公二十八年》：“陳無宇濟水，而戕舟發梁。”意思是陈无宇渡河时，毁坏船只，拆毁桥梁。

现代通行本直接将“發”改为“废”，即“地无以宁，将恐废”反而容易理解。河上公章句“将恐发泄不为地”，将“发”理解为“发泄”的发（fā）就不对了。

最后这句，如果是“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那么翻译应该是：

侯王失去了高贵的地位，恐怕要倒台。

这句话是讲得通的，但与“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贞）”前后不对应。因为，前面说的天、地、神、谷、万物都是对应的，为什么唯独说到侯王时就冒出“贵高”呢？而且“贵高”二字与“得一”也没有更好的关联。所以，侯王“无以正（贞）”比“无以贵高”恰当。

再说一下“蹶”字。有些版本的“蹶”是异体字，不好认。蹶(jué)，跌倒，挫折，失败的意思，有成语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