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无战事》：无人生还——战争是如何系统性的摧毁一个人

#以书之名#

以一战为背景的《西线无战事》曾经是德国禁书。1938年，作者雷马克被剥夺了德国国籍。这部小说的反战思想让他们害怕。

小说情节很简单：

一战期间，德国的高中生保罗跟同学一起奔赴战场，无人生还。这本书的精华是保罗对于战争的思考，和保罗讲述的战争对于普通人身体和精神造成的巨大损害。

书名到结尾才出现：

他于1918年10月阵亡。那天，整个前线寂静无声。军队指挥部战报上的记录仅有一句：西线无战事。

这部小说所有内容都很有力量，这段话又是最有力量、最沉重的。

“西线”表明了故事主角的身份，一战中，西线主要是英法比对德军。

“西线无战事”，既描述客观事实，又反映了主角最朴素的愿望，还表达了反战的主题。

前线士兵都没有通过战争建功立业、成为大英雄的想法，他们只想活着。

如果一说到战争，首先想到的是建功立业，要警惕了。战争对于所有普通人来说，只有流血牺牲。

1915年，高中生保罗和同班同学被老师忽悠去报名参军，奔赴前线。

这年夏天到1918年10月，4年多的时间，保罗从一个对战场一无所知的新兵变成了身经百战的老兵。

1918年10月，一战结束前一个月，在一个没有战事的日子，保罗阵亡。

无战事都有老兵阵亡——而且很可能不止他一个，又可以想象，有战事时会有多少伤亡。

这个结尾又回扣了开头讲述的新兵的伤亡。

1、发现自己是强盗的韭菜打手

保罗和他的战友去前线是因为爱国，可是却逐渐发现这场战争的真相：

“那战争究竟是为的什么？”加登问。

卡特耸耸肩：“一定有人从战争中获利。”

“肯定有些幕后指使者，靠着战争发了财。”

他们争论着我们该吞并哪里。系着铁表链的校长最为贪婪：整个比利时，法国的煤矿区，俄国的大片土地。

德国的工厂主成了富翁。

他们知道，他们亏欠当兵的。

军人的民族感情就体现在他上了战场。可正因为上了战场，他的这种感情终结了。

保罗他们在战场上极度缺乏物资，在大后方享乐的校长还假惺惺地说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战士。

这些资本家、政客本质上是强盗，他们用“爱国”忽悠保罗这些年轻人上了战场，让他们无意中成了强盗的打手。

有一个关于茨威格的轶事。

奥匈帝国皇储遇刺时，茨威格在维也纳度假。尽管报纸上都在说奥地利和德国有备战举动，茨威格还是断言德国不会打比利时，因为比利时是中立国，他对所谓的德国文明非常有信心。他甚至暴言：“如果德国人把军队开进比利时，你们就把我吊死在那根夜灯杆子上。”

打脸来得很快，茨威格坐火车去德国，对面铁轨上全是满载着德国士兵的火车，他们的目标是比利时。

可以想象茨威格信仰的崩塌和精神上的崩溃，他应该代表了当时相当一部分人。茨威格和保罗他们心路历程都是一样的。

《笑傲江湖》的令狐冲也经历了“崇拜——崩塌”的新路历程，他从小崇拜岳不群，他和小师妹一起去福建，他以为岳不群也是去帮忙的，最后却发现，岳不群是奔着林家的宝物去的。

2、发现自己很怕死

保罗他们不仅要面对敌人的炮火，还要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们发现，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效忠国家的想法，原来自己不是宏大叙事中那种伟光正的形象，原来自己是被唾弃的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新兵基本上都是送人头，但还是源源不断地输往战场：

他们不会背包，只会送死。成千上万。他们根本不会打仗，只知道往前冲，挨枪子儿。有一回他们刚下火车，不懂掩蔽，被敌方一个开玩笑的飞行员全部干掉了。两个连。

任何军装也无法找到孩子的尺码。老兵死一个，新兵要死五到十个。

忽悠保罗他们去前线的老师，自己儿子没有去参军，但老师后来也去了战场，学校的门房都去了。

每天都在看着别人死，他们不得不麻木：

我们已经意识到：人只要屈服，就能躲避打击，忍受恐惧——但去思考，就立即活不下去了。

我们这么做，并非因为幽默，而是因为一旦失去幽默，我们就会崩溃。这种伪装不会持续太久。我们的幽默，正一个月比一个月更为苦涩。

即便如此，保罗说，他们不会叛逃，他们热爱自己的国家。

2、理解敌人

保罗他们还理解了对面的敌人。他们是德国人，敌人是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普通士兵都是韭菜，大家都一样。

大多数是工人、手工业者和小职员。一个法国的钳工或鞋匠，为什么一定要攻打我们？那是掌权者的意愿。

上前线以前，我从没见过法国人。大部分法国人之前也从没见过我们。没人问过他们对战争的看法，就像没人问我们。

保罗有一次被双方的炮火堵在一个大弹坑里一天一夜，天黑，一个敌军没看清楚，跳了进来，保罗惊惧之下把他捅成重伤。之后又细心照顾他，给他喂泥水（只有泥水），包扎伤口。

但他还是死了——这是保罗第一次亲手杀人，他躲在弹坑里等着时间流逝，看着这个被他捅伤的人生命渐渐流逝，被巨大的负疚感淹没：

这个濒死的人要自己的时间，他有把无形的刀。他用这把刀刺死我：时间和我的思想。

人死起来可真慢。

他要给这个人的妻子写信，告诉她他是怎么没了的。从他衣服里翻出了信夹和本子，本子上写着名字，信夹里有照片和信，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他是一个排字工。保罗决定要当排字工。

又想起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今中外，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作者写在开头的话：

“被战争毁掉的一代人”包括战场上牺牲的士兵和幸存者。幸存者回到家乡也很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应激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保罗休假回家，走在大街上，被电车刺耳的急刹车声吓了一跳，以为是呼啸的榴弹。

视频博主伊拉克的老王亲历过战争，小时候中过弹，在和平的中国生活了快十年。有一年春节，他在郑州一个餐馆吃饭，外面响起鞭炮声，他马上被吓得一激灵。

《西线无战事》是文字描述，老王的视频是真实画面。

战场上的死亡看得人非常难受，看文字描述我都觉得浑身一激灵，只能快速划过，不敢去想象那些画面：

有两个人被炸得稀碎，乃至加登认为，可以用勺子把他们从战壕的墙上刮下来，葬在饭盒里。

那些树枝上挂着好几个死人。

又多出一张空床。日子在疼痛、恐惧、呻吟和垂死的呼噜声中一天天过去。

正面的、侧面的，描写战争的残酷的文笔非常多。非战争减员也很不少。

盲人音乐家用叉子戳自己的心脏，用鞋子砸向叉柄，一晚上闹得大家无法入睡，第二天早上咽气。

克默里西大腿中弹进了野战医院，大家都以为他养好伤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医生直接把他一条腿截掉了。

后面说医生动不动就给伤员截肢，保罗他们把野战医院称为“屠宰场”。

德林特是个农民，心里只惦记着老婆和农庄。他家里有个大果园，里面有很多樱桃树。他在前线一座花园里看见了一棵樱桃树，采了樱桃花回来。

他想家了，逃跑被抓，“我们再没见过德特林”。

贝格尔在两军交战时“前线躁狂症”发作，非要去杀几百步外一条受伤的侦察狗，骨盆中弹，被抬回来，抬他的人腿肚子中弹。

另外一些人往往先是狂怒，接着奔跑。还有个人用双手、双脚和嘴不停地挖土，试着钻进土里。

战争的苦还不止这些，“有许多欺诈、不公和令人生气的事。”

他们把老师当权威，老师却把他们当韭菜。他们作为新兵刚到前线，首先接受的是变态领导的霸凌。

保罗休假，穿军装去司令部报到，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少校，少校随便找个借口指责他，让他练正步走，然后假装自己狠仁慈，说这次就放过你了。

霸凌他们的领导、忽悠保罗他们的老师后来也来到战场，保罗的战友报复老师、领导，看着是很爽，可是也很难受，他们本应该团结互助的。

战争激发了人的恶，一个领导的恶会激发一群人的恶。

他们看到己方物资匮乏，敌军物资丰富。

那边有太多英国和美国的生力团，太多腌牛肉罐头和白面粉，太多新大炮，太多飞机。而我们却骨瘦如柴，饿得要命。我们吃得太差。食物里过剩的代用品吃得我们生病。德国的工厂主成了富翁——我们的肠子却忍受着痢疾的折磨。

开头，保罗和战友们高高兴兴地分到一大堆意料之外的富余食物。这种喜悦感染了读者。

然后作者慢慢讲清楚这些食物的来由：

后勤部门按人头给二连准备了150人的食物，当天一场战争，二连只剩80人了（再后来变成了32人）。每多出一份食物，就意味着一个人丧命。但保罗他们没时间悲伤、沮丧。

他在战火中煎土豆饼：

炮火十分密集，弹片不断地射到厨房的墙上，又呼啸着穿过窗户。一听见那东西嗖嗖过来，我就赶紧端着锅和饼蹲下，缩到窗下的墙边，之后再立即起身，继续煎饼。

他把战场经历写成诗：

榴弹，毒气，坦克——碾压，腐蚀，死亡。

痢疾，流感，伤寒——窒息，烧伤，死亡。

战壕，野战医院，群葬墓——没有其他可能。

五、战友情

保罗去世前，用了很多笔墨描写了卡特的死亡。

卡特全名卡钦斯基，40岁，是保罗他们的头领，“是我见过的最精明的”，“绝佳的鼻子能嗅出空气中的硝烟、美味的食物和轻松的活计”，手艺活儿他样样在行。缺吃的用的，他一找一个准。

他把老婆的照片放在油布皮夹里。他教新兵抢吃的：眼要疾，手要快！他也是个诗人，放屁之后有大作：每颗豆子，都有个调子。他编顺口溜：公正地发饷，公平地分粮，谁还会想着打仗。

这样的卡特倒下了。他和保罗两个人去取饭，路上被子弹击中，胫骨可能碎了。保罗背着他去急救站。路上他脑袋又中弹。

保罗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最早的战友已经只剩下卡特了，卡特受伤还是让他异常悲痛。

他甚至想：

要不然我干脆给自己脚上一枪，好和他待在一起？

但他还是很克制：

“卡特，这下我们真要分开了。”

一切一如往常。只是战时后备军斯坦尼斯劳斯·卡钦斯基死了。

保罗在战场上感到孤独恐惧绝望时，战友的声音是救星，他的战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们很难撑过来。

这声音比我的生命更珍贵，比母爱和恐惧更重要。它比一切都强大，比一切都更能保护我：它是我的战友们发出的嘈杂声。

克默里西有一双很漂亮的皮靴，这是他最珍爱的东西。

保罗和其他战友去看他，那时克默里西已经没救了。医院在等他咽气，好腾出一张床位，米勒等着继承他的皮靴。克默里西不想死，一开始不愿意，但死前还是答应把皮靴给米勒。

后来米勒也阵亡了，皮靴给了保罗，保罗答应给加登，可是加登走在保罗前面。

这双皮靴既揭示了前线物资的匮乏，又反映了保罗他们的战友情谊，更说明了战争的残酷。

保罗和战友一起受伤，为了跟发烧的战友分到一个地方，他用火柴给自己的体温计升温。

还有一个有点喜剧色彩的情节，一个战友渴望不可描述，一群战友帮忙。

六、战争中的女人

传统战争叙事下，战争是男人的事情，和女人无关。

这部小说女性角色屈指可数：保罗的母亲、姐姐，战友的母亲、妻子，“妓nv”。她们基本上都是工具人，作者给她们的任务是满足男人的生理和精神需求。

1、集众人之力的生命大和谐

那个渴望不可描述的战友叫约翰·莱万多夫斯基，保罗的病友，木匠，40岁，病房年龄最大的人。他两年没见过妻子了。

腹部受了重伤，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十个月，几星期前才有所好转，能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路。

他的妻子写信说攒够了路费，要来看他。他激动得不行，又发烧了，得躺着。

他不只是渴望，是饥渴：

莱万多夫斯基就这件事和我们长谈了几小时。要是他不得已错过这件事，他整个人生都毫无乐趣。

作者解释：

在部队里，这件事算不得什么秘密。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们安慰他，答应设法成全他。

谁知他何时能再见到她。他想和她亲热，他该和她亲热，就这么简单。

战友们纷纷支招：

城里有几个完美的角落，还有草地和公园，没人打扰。有一个人甚至知道一间小屋。

终于她带着小孩来了：

……克服了最初的尴尬。两个人开始说起话来。莱万多夫斯基特别心急，他总是极其沮丧地用他那双滚圆的鱼眼瞟着我们。

保罗他们不仅帮忙出主意，也执行。

一个抱孩子，两个站门口——以防护士来，其他的人打扑克——掩饰声音？还能考虑到约翰的身体状况：

莱万多夫斯基只能侧卧，因此有人抓起几个枕头垫在他背后。

这场生命大和谐集众人之力，也是一次“破冰行动”，久未相见的、素不相识的那种尴尬消失了：

我们现在就像个大家庭。女人变得活泼起来，莱万多夫斯基流着汗，容光焕发地躺在床上。

她现在看起来真美！我们叫她妈妈。她很高兴，为我们拍打着枕头。

约翰在战友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战友们努力帮忙，表现了战友之间的亲密无间，也从侧面说明战争对人的本能欲望的压抑。

约翰代表了几乎所有士兵。

保罗他们还曾经拿着食物游泳去对岸，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食物换一次不可描述。他们还不到20岁。

剩下的问题是：他的妻子有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尊重？

我理解整个事件，为这种战友情感动。

他的妻子两年没见过丈夫，肯定也想念丈夫，肯定也有欲望。他们在医院，肯定不能等到晚上。他得躺着，也没法出去找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所以地点只能是病房，剩下要考虑的就是时间了。

不能理解的是，一个只能躺着的男人，居然还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整个人受欲望驱使，有没有把妻子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有没有考虑过妻子的羞耻心？跟妻子好好说一下再开始不行吗？说一下需要多长时间呢？

前线士兵在战场确实是在拼命，而且也很少被尊重，这不是不尊重妻子的理由。

一个离谱的事情是微信阅读的评论区。小说原文有这样一句话：

他已经两年没见过他妻子了。这期间，她生了个孩子。

这句话的划线评论不堪入目。

明明紧跟着的就是“她会把孩子也带来。”而且她到了病房以后，跟每个人握手，给大家看孩子。

这不很明显孩子是约翰的吗？丈夫上前线之前受孕，古今中外这样的事情非常多。

这还是一本主题是反战的书。一百多年过去，有些人的脑子还停留在史前时期。

2、保罗眼中的父母

保罗的母亲是典型的伟大母亲形象。

他休假回家，得知母亲患了癌症，发现家里过得很辛苦。母亲很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力所能及地给他准备他喜欢吃的食物。母亲很少问战场上的事情，但其实她都知道。

母亲突然哽咽着一把抓住我的手：“前线是不是很可怕啊，保罗？”

可前一阵海因里希·布里德迈耶回来说，前线现在特别可怕，使用毒气和各种招数。

父亲跟母亲形成鲜明对比。保罗休假不想穿军装，不想讲话，“我无法与人打交道”。母亲看见他穿便装很高兴，父亲想看他穿军装，带他去见朋友。还总是让他讲战场上的事。

在我看来，他的愿望既动人又愚蠢。我和他已没什么真正的交流了。他希望我最好能不断地讲讲。我想，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是难以描述的。我很想让他满意，但这对我来说太过危险……为了满足他，我只给他讲了几件趣事。他却问我，我是否参与过白刃战。我说没有，起身走出去。

父亲的关心一点不见，想出去吹牛的心情倒是很明显。

父母这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是社会塑造性别的典型案例。父亲没有跳出上野千鹤子说的“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

顺便说一下，人无完人。

父亲这一次做得不对，但他再次出场，表现出了一个男人的担当。

父亲和姐姐去前线探亲，说起母亲的病，住院、做手术、包扎等等，都需要钱，父亲还不敢去问医生具体多少钱。保罗问家里还有钱吗？父亲说没有，但他可以加班。

他会站在桌前，折叠，粘贴，剪切，直至午夜十二点。晚上八点时，他会吃些凭票换来的没有营养的东西，随后服用头疼粉，继续干活。

保罗从未停止思考：

这就是穷人。宁愿忧心如焚，也不敢问手术的价钱。而那些无须为钱担忧的人，却理所当然地事先商定了价格。医生不会对他们不耐烦。

3、贴心的红十字会护士

保罗他们受伤，和其他伤员上火车，要被送去医院，他们被安排在同一节车厢，车厢里有一批红十字会的护士。

床铺上铺着带熨烫痕迹的雪白的亚麻床单。

保罗一身肮脏，衣服穿了6周，身上还有虱子，躺上去肯定把床单弄脏。

他迟疑，女护士说没关系，我们会洗干净。

您都能躺在前线战壕里了，我们当然也能洗一条床单。

这是为数不多的温情画面，看得人忍不住流泪。保罗他们很少感受到其他人的真诚的关怀和温暖。

保罗要上厕所，不好意思叫女护士来，自己从上铺爬下来，摔了一跤。护士听见了，进来问，发烧了？做梦了？

一一排查，终于搞清楚他的需求：

大的还是小的？

七、翻译

人无完人，翻译也没有完美翻译。

我读的这本，译者叫姜乙，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的。问题不少。

以下仅列举几例：

目录不翻译，还是罗马数字，哪怕换个阿拉伯数字呢？

在中国能认出罗马数字1-10的人不多吧。读完了我也不知道一共多少章节。

开头写“甚至每人还分了一大盒富余，”一大盒富余是什么？

受伤的，只要不太远，我们都能拖回来。但有些人只能长久地躺着，我们听着他们死去。

什么叫“我们听着他们死去”？

“我们会出于痛苦和经历赋予的强大力量掀起一场风暴。”这句话怎么分析都是不通。

（愿和平！）

作者：转蓬飘飘（斡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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