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黎明 ▏《金瓶梅》产生的区域社会文化背景

在《金瓶梅》产生的那个年代,是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发生交融和撞击的变革时代,是市井文化萌生、骚动粉墨登台的年代,是中国市井文化的一个巅峰时期。

在那个时代里,以临清为代表的运河新生城市,笼罩在运河经济文化的氛围中。

早在元代,会通河在临清穿城而过,并在临清与卫河交汇,由此贯通了京杭大运河,元政府在临清设槽运机构——临清万户府,临清城在大运河这条经济带上的地位开始显列。

明代初年,“河决原武、漫安山河而东,会通尽淤”,到明永乐十年,便在临清鳌头矶南侧开凿了会通河南支至头闸口汇入卫河。

至此,南北运河畅通,时“海陆运俱废”,而中国的政治中心由南京移到北京,这样,“百官六军之依,或仰给东南,漕运者,盖国之大计也。(《漕运新渠》)

这种南北物资交流,大大促进了大运河沿岸城市的发展,临清更是在这种外部条件下迅速发展起来,使原来一个无足轻重的偏僻小县,成为拥有百万人口的运河码头和北方一个重要都会。

沿运河两岸商贾云集,人声鼎沸,屋瓦鳞次,店铺林立。大学士李东阳有过整头矶诗赞曰:“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商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

至弘治年间,临清便由一屈屈小县升为州,“临清州,州绾汶卫之交而城,齐赵间一都会也。五方商贾鸣擢转毂,聚货物坐列贩卖其中,号为冠带衣履。天下人仰机利而食,暇则置酒微饮,连日夜不休。其子弟亦多椎埋剽掠,不耻作奸。士人文藻翩翩,犹逾他郡。”(《古今图书集成》)

这是对当时临清的形象记述,真是人情骚动,思潮翻腾,封建的传统人文思想和秩序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在朦胧的迷雾中,各种新生的东西在萌发、在生长,

一些封建卫道士和孔老夫子的“徒子徒孙们”,也不屑于圣贤为官冕的教条,开始审慎的文化反思,反戈那种泯灭真情而安于欺世盗名的假道学,憧憬那种人伦世俗的生活情趣,感悟社会的真谛。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封面

是时,临清一地聚集着一批这样的人:他们或是政场失意者,或是官场落魄者,或是受宦官排斥者，或是赋闲归隐不一而足,此类人等又是一些不安分者，是他们,在临清这块市井文化的沃土上,培植出一件件时代的优秀市井文化佳构。

齐鲁素有“书山会海”之称,大运河孕育出许多戏曲、曲艺品种,山东大鼓是北方诸大鼓中最早的一种,它就是在明清时期产生于临清一带,始称“犁铧大鼓”,后分南口、北口两派。

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老残游记》中描述的艺名叫白妞的人,也承继的就是临清人黄大姐的曲调。

山东快书是颇有影响而深受人们欢迎的曲艺形式,它的发源地也是在临清,据临清民间传说，几个落第举子自京师乘船南返,临清遇雨滞留客店,落第的失意旅途的不畅,激起了他们对现实的不满,便以水浒人物为创作题材,产生《武松传》的最初脚本,后经多人传唱改进,曲目频出,经久不衰。

还有山东琴书,也是产生于山东运河两岸。现代最著名的传人邓九如,其原籍也是临清。

临清时调,是最受临清人欢迎的曲艺形式,其演唱内容也多是贴近生活,贴近百姓。明代临清名妓李翠萍(陈三两)即以这种曲种在临清演唱。

另外,临清琴曲、大实话也是产生在临清的一个曲艺形式,其曲目多由中下层知识分子创作而成,直到现在仍流行于临清城乡。

明清之际,也是各种地方戏形式的重要时期,在临清地区产生的剧种就有乱弹种吹腔,现在,临清田庄村仍保留着清道光年间六个剧目的手抄本。

除此之外与临清有关的曲目、剧目就更多了。著名的像《陈三两爬堂》、《连升三级》、《连升店》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剧目中的主人公,均是社会下层人物或是市井小人。

这是多么值得思索的现象啊!

《金瓶梅词话》影印本

大运河把临清一地的经济文化推上了她辉煌的顶峰,而以《金瓶梅》为代表的著,把明代临清的市井文化同时推向了顶峰。

在此以后的几个世纪里,再没有如此辉煌过。

产生《金瓶梅》的时代,是整个中国封建社会走向全面崩溃的时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弊端充分暴露的时代,这是,社会经济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业，商业经济的空前繁荣,是这个时代的重要特征之一，《金瓶梅)正是多侧面映了这个社会现实,而时代的临清,正是这个社会现实的典型代表。

临清聚落,城市的起源,发展与形成，是与运河有密切的关系,封建社会中后期、中国政治中心移到北京，然而经济中心却在南方，实行漕运后，临清作为京津门户,就成了漕运转输重地，并很快发展成商业集散中心，

因此，临清城市起源,城址选择,城市布局，居民来源与职业构成，职官设置与职能,居民信仰，市俗民风等等都与运河联系在一起,当时临清楼台掩映,河面上帆墙林立，寺庙金碧辉煌,游人如蚁,百戏云集,光怪陆离,如狂似潮,通宵达旦。

当时居民中,铺户、商贩、船户、乐户占了很大比重,恩格斯说过:“支配着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的生产”。*

正如《临清州志》所言:“盖此地五方集,四民杂处,商贾辐辏,士女嬉游,故户列珠玑,家除歌舞,饮食燕乐,极耳目之欢,……仆亦绮罗,婢皆翡翠,陈歌设舞,不必缙绅,婚丧之仪越礼制而不顾，娇奢相效,巧成伪风……。”

由此是否可以透视出《金瓶梅》一书中所刻画的场景呢?

可以大胆断言,临清即是《金瓶梅》故事的发生地,也是明代市井文学的一片沃土。

《金瓶梅文化研究》 王平、李志刚、张廷兴 编 华艺出版社出版

文章作者单位：政协临清市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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