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颖甫此方，既补中益气，又疏肝理气，正好符合肝胆乘脾的病机！

古人常说，医者贵在“察色按脉，知病源而调阴阳”。在近代医林中，曹颖甫先生的医案常被推崇，他治病多以《伤寒论》为本，融通古今，善于加减化裁，使传统方药焕发出新的生机。今天要讲的这则医案，正是曹颖甫在治疗妇人产后经行腹痛时，灵活运用“小建中汤加柴芩”的经典一例。

这位病者十月二十六日就诊，是一位产后妇人。她每次月事都拖得很长，要四十日左右才来一次。平时饭后总觉得心下胀痛，这次行经时，腹部和少腹都疼，疼起来就要大量出血，可奇怪的是，血来一阵又突然止住。到了第二天中午后，又开始疼，又流血，然后又停。第三天还反复出现这样的情况。两手脉都弦得紧，这种情况一般提示“肝胆气机郁结”，加之产后脾虚，气血不足，肝气乘虚横逆，便成了“肝胆乘脾”的典型病机。

曹颖甫先生见此，断为中虚不振、肝气郁动，法当“补中缓急，以和营卫”，于是用“小建中汤”加柴胡、黄芩。

原方桂枝，生白芍，炙甘草，软柴胡，酒黄芩，台乌药，生姜，红枣，饴糖。药味温柔调和，既能补中益气，又能疏肝理气，正好符合“肝胆乘脾”的病机。

服药一剂，疼痛便止，经水也随之调畅。病家见效极快，又连服两剂，竟然痊愈。曹颖甫弟子佐景先生记录此案时，曾表示一开始他以为该用“温经汤”加山楂、神曲等以温经化瘀、行气止痛，结果吴凝轩兄极力称赞曹师此方之妙。曹师解释得极为精彩，他说：《伤寒论》里有一句话：“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若不瘥者，小柴胡汤主之。”现在这个妇人腹痛的根源，也是中虚为本、肝郁为标，与《论》中所言相似。既然原方治虚痛有效，若早知其兼有肝郁，用小建中汤加柴芩以治之，岂非正合其理？果然，药到病除，印证了古训与临证经验的统一。

曹颖甫的妙处，不仅在方药的精确配伍，更在于他深知“虚实相兼”之机。他认为小建中汤原是温补中焦、缓急止痛之方，主治中虚腹痛、脘腹拘急。而柴胡、黄芩本属小柴胡汤的主药，一疏一清，一升一降，能调达肝胆、和解少阳。若病机既有中虚，又兼肝郁化热，则当“合方为用”。这种“先建其中，后和其表”的思路，正是曹氏辨证的核心所在。

从中医理论上看，产后之妇，气血俱虚，脾胃运化不足，肝木乘脾，故有胀痛。行经时又有血海波动，肝主疏泄，气机不畅，则血行失调，表现为经水来而复止，止而复来。若一味行血化瘀，则恐伤正；若单纯补中，又恐郁热不解。曹师之法，正是以小建中汤温中补虚、缓急止痛，再加柴胡以疏肝、黄芩以清热，使肝脾得和，气血自顺，痛止而经调。

更值得玩味的是，曹颖甫的医案中常能体现出“通变”精神。他不拘泥于书本，而是在《伤寒》《金匮》的基础上灵活运用。例如此案若拘守条文，当先用小建中汤，待不愈再用小柴胡汤；而曹师直接合方，提前兼顾肝胆，可谓“未病先治”。他常强调：“方有定法，病无定形，贵在活用。”正因为如此，他的医案常有出奇制胜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