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中的权力之殇:一把悬于华夏头顶数千年的双刃剑

发布时间:2025-10-05 17:40  浏览量:31

“霍氏必亡!”长安城中,街头巷尾的议论如阴云密布。权倾朝野的霍光家族,在《资治通鉴》的冰冷记录里,最终被连根拔起,血流成河。司马光写下这个结局时,笔尖或许凝结着千年叹息——这不过是大汉王朝乃至整个古代中国权力场无数次血腥轮回的缩影。

一、失控的利刃:权力异化众生相

“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唐太宗这声警醒,道出了权力的脆弱本质。当权力挣脱缰绳,便如洪水猛兽,吞噬一切。汉武帝晚年,“巫蛊之祸”席卷长安,太子刘据、卫皇后、皇孙相继惨死,数万无辜者头颅落地。起因不过是江充与太子的私怨,在绝对权力加持下,竟酿成帝国核心的崩塌性灾难。再看明末,魏忠贤以阉竖之身登顶“九千岁”,爪牙遍布朝野,生祠遍立神州。他一声令下,东厂缇骑四出,正直大臣如杨涟、左光斗被酷刑折磨致死。权力至此,早已异化为纯粹暴力的狂欢,如《韩非子》所刺:“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皇帝自以为驾驭群臣,实则已被权力的毒藤死死缠绕。

二、制度的囚笼:监督缺失的死循环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西晋左思一声呐喊,刺穿了门阀政治下权力世袭的脓疮。古代中国并非缺乏制度设计,三省六部、科举取士,框架何其精妙!然其核心缺陷在于:谁来监督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朱元璋废除丞相,集权于一身,然其呕心沥血所创《皇明祖训》与严苛律法,终究挡不住子孙后代的肆意妄为。万历皇帝深居后宫数十年不理朝政,导致中枢瘫痪、党争激烈,帝国根基在无声中朽坏。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痛陈:“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当权力顶端失去有效制衡,任何精妙制度都将沦为虚设。如黄河堤坝,看似巍峨坚固,一旦最高处决口,便是万劫不复的洪流。

三、沉默的代价:社会根基的慢性失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养浩的潼关怀古,字字泣血。权力风暴的核心之外,是亿万黎民无声的牺牲。秦始皇筑长城、修驰道、建阿房,功业震烁古今,然《资治通鉴》引贾谊言:“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刑僇相望于道。”过度征发使民力枯竭,强秦竟二世而亡。隋炀帝开通大运河,本为沟通南北之壮举,却因急功近利,“役丁死者什四五”,载尸之车相望于道,最终点燃遍地烽烟。权力不受约束的扩张,如贪婪巨兽,不断吞噬着社会最基础的养分——民力、民心与民财。南宋权相贾似道,在蒙古铁骑压境之际,仍在西湖葛岭别墅斗蟋蟀,粉饰太平,最终葬送半壁江山。权力者耽溺于自身游戏时,整个民族的命运早已被抵押。

四、心灵的烙印:文化基因的双重枷锁

权力崇拜的毒雾,不仅弥漫于庙堂,更深深渗入民族文化的骨髓。“学而优则仕”的古训,将无数知识精英的人生价值紧紧捆绑在通往权力的独木桥上。范进中举后的癫狂,岂止是文学虚构?那是科举制度下被权力异化的灵魂悲剧。与此同时,恐惧与麻木如影随形。明朝士大夫面对廷杖的羞辱,“诤者”血肉横飞,“顺者”噤若寒蝉。王阳明曾叹:“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这“心中贼”,正是对绝对权力的恐惧与盲从。当社会习惯于仰望与依附,独立人格与批判精神便如风中之烛。鲁迅先生所痛斥的“暂时做稳了奴隶”与“想做奴隶而不得”的轮回,其根须深植于此。

《资治通鉴》绝非一部冰冷的权力斗争记录册。司马光在浩繁卷帙间埋藏的,是“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灼热期待。他如一位跨越千年的医者,冷静剖开中国历史最顽固的病灶——权力的绝对化与失控。

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曾深刻指出:“天下有定理而无定法。”权力的良性运行,其核心不在固守旧制,而在于构建动态的平衡与有效的监督。从汉初“约法三章”的朴素契约精神,到唐太宗“以人为镜”的纳谏智慧,再到黄宗羲《明夷待访录》中对“天下为主,君为客”的呐喊,中华文明内部从不缺乏对权力进行驯化的思想火花。

当现代法治精神的光芒穿透历史的尘埃,我们终于看清:唯有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让权利意识在每个人心中扎根,让监督的力量如阳光般无处不在,才能彻底斩断那循环数千年的权力诅咒。这不是对传统的背叛,而是对《资治通鉴》最深沉的告慰——让司马光们泣血记述的悲剧,真正成为永不再现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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