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时代----老校长郝甦生自传体回忆录连载之三

历史就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中。----莎士比亚

（接上期）三 我的小学时代

1921年我八岁，在农村上了小学。学校在村东的一个古庙里，以后又迁到村中一个四合院内。教师就是我的一个本族祖父名叫郝荫枢，是满清末科秀才。他住过太原的阳兴中学，所以学识渊博，懂得不少新学知识。

我初上学，就读《吕近溪小儿语》（是一本童子必读的四言杂志），记得一开头就是:"一切言动，都要安详，十差九错，只为慌张。沉静立身，从容说话，宁可认错，不要说谎”等道德言行。其实只是口头朗读，也不懂其中的意义。

后来就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也都是念个口语，不知道理。以后还学《幼学故事琼林》，由老师讲课。同时也就读省编的通俗教材。以后有世界书局、商务印书馆编的国文课本。还抄写尺牍、论说文范等。

民国时的《幼学琼林》课本

每天早上背诵生课，下午背诵复习熟书返背过去念过的书，都是短篇古典文，直到滚瓜烂熟，一字不错，熟读如流。在第8册读完，就又抄读《写信必读》，《论说文范》等。世界书局的国文课本都是编入短篇古文，一共4本，这使我读古典文有了很好的基础。

由于我的家族中有不少长辈是教书出身，也算书香之家，因此我们家里虽然很穷，但是箱子柜子里却堆着很多的书籍，什么《耕心堂文集》《文法仅约》等都是好多套本。

祖先郝锺秀（他是一位举人，曾做过大宁县训导）的著作完全是写的八股文章，这些写在木板上的书。就存在族曾祖郝仁普家中。

还有《医学元和》，也是祖先叫郝三先生的医学心得著作，存在木板上。另外还有《四木串珠》，《九出》，《五论》的高头讲章，大本康熙字典。还有曾祖父郝仁山写的笔记本，和《封神演义》等小说。这些书可惜后来大多被蠹鱼咬得彩页乱飞。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最好消遣就是翻书，经常反过来复过去，将这些书看了又看，成了我的嗜好。我在小学时代就看了不少小说，有《三侠五义》《小五义》《续小五义》《彭公案》《今古奇观》《封神演义》《水浒传》《三国演义》《列国志》《聊斋志异》《粉妆楼》《绿牡丹》《斩鬼传》《济公传》等小说。有的是向同学们借阅，有的还自己买下。

同时我也爱好学画画。先是誊画小说绣像，如三国演义上的张飞、赵云；小五义上的徐良、艾虎；以后就买了《芥子园画谱》《古今绘画》等，学画兰、竹、山水人物。

我曾描绘过晋祠风景等画，亲戚们都夸我画得好，有画画的天才。我就画下条幅送给他们。后来我还喜欢学丰子恺的漫画，画成了一个本子保存下来。

传主珍藏多年的绘画剪贴本

这里，我再谈谈我的怪才。我的二舅父叫郭炳南，他从小在外学习油漆匠，在太谷县一带住木匠铺，油漆箱柜的手艺很好。他喜欢看阴阳风水，《渊海子平》等书。他教我学打卦，我看了《段易大会》《增删卜易》等书，也学习了《易经》，知道了怎样装卦、断卦的道理，通过这些我知道了其中的不少奥秘，也就对社会上的一些打卦算命能看穿了其迷信的说法。

我在农村小学，基本上能写出四五百字的短文，经常被老师圈点了贴在墙上让同学们学习。一次，全县各村初级小学学生会考，在四五百个学生中间，我竟得了全县第一名，奖品是一个奖章和一本学生字典，还有墨盒、铅笔等。我那时十二三岁，随着先生进县城，坐大车，住在一个庙内吃好饭，很开心。我至今记得那次的作文题目是关于”裁军“，我引用了《左传》上的”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用这句话说明裁军的道理。

那时正是军阀混战、兵荒马乱的时代。有直奉战争，直皖战争。也常听说张作霖、吴佩孚、冯玉祥等人的大名，认为这都是英雄人物。在画上看到这些人都是戴着将军盔帽，十分威风。但我也目睹了由于军阀连年混战，到处抓伕，加之水旱天灾，到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惨状，知道人们畏兵如虎，所以都希望早日平息战争，裁减军队。所以这篇文章就表达了这样的思想。

我在农村读小学年龄也不小了，那时乡村青年的出路，有的是出外经商，有的回家种地。父母就开始考虑我的出路问题。我身体瘦弱，参加劳动既没有气力，而家中又没有土地；如果出去经商，我又是一个寡言少语、和生人见面还要脸红的人，不善交际，如何能到商界中活动？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族曾祖郝仁普那时正在县城女子高校当校长，他见我学习不错，在县里还得到优等奖，认为我有学习的天才，便动员我去县城住高等小学校。这就需要给我父亲增加负担。

于是，在1928年春天，我和一个本家叔叔叫郝肇福（郝仁普的孙子）的一起去县城第一高等小学校上了学。

太原县城离我村30华里，往返都是徒步行走，还隔着一道汾河。冬天搭着草桥，夏季洪水泛滥，有时船不能渡，就得当地的水手们背河。好几次附近村子遭了水灾，有时要坐瓜皮小艇，有时涉水而过，所以很不方便。

我只有在放寒暑假时才能回家，平时就住在学校。星期天有时到附近同学家玩儿。那时我最喜欢到西山上如晋祠，风峪沟的太山，静居观风洞等地游览。城内的城隍庙、关帝庙、西寺庙等处都留下我与几个要好的同学们的足迹。

太原县第一高等小学在城内后街，原是一个桐封书院，当时的校长是石崑，字玉卿，他就是城内后街人，是省立第一师范毕业生。此人沉默寡言，有点耳聋，工作很认真负责，给我们上自然课。

在太原县第一高等小学给我们上课的教师有：

张友椿（字亦彭），城内后街人，太原阳兴中学毕业，教我们语文，又教图画。他爱文学，最喜用典故，特别对考古有兴趣，经常收集本县各处的名胜遗迹，著有《太原文存》《晋祠志》等。也善书画，没骨画花卉。我的语文程度得到他的教益比较大。

王国珍（字待聘），本县小店人，教我们地理和音乐。

王镛是个老教师，非常严肃认真，教过我们语文和历史，是师生都十分尊敬的老师。他讲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讲到民生主义要达到世界大同，天下为公。他还讲了《礼记·礼运篇》中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使我心向往之。

我们的数学教师其间换过不少，记得有孙之幹（字济斋），是本县孙家寨人。陈守仁（字敬甫），是师范毕业。纪廷瑛，是本县小店人。焦政国，是西里解人。其他还有些老师记不清了。

我在太原县一高上学之时，正是北伐成功、孙中山已经去世之际。太原县国民党县党部已成立，委员有崔观澜，陈守仁，高荐，焦政国，彭大鹏等。那年县党部破除迷信，捣毁偶像，还打坏了城隍庙的泥像。县长是窦清瑞，1929年（民国十八年）5月由县长屠孝鸿率领，还到晋祠迎接冯玉祥。住在晋祠。

还记得读高小的时候恰逢济南惨案，日本人杀死驻日公使蔡公使，召开群众大会时，陈守仁老师在台上讲话激昂慷慨，痛哭流涕，大伙十分感动。

我是1928年（民国17年）春天到校，1930年夏天毕业。两年半时间，这是我各门知识打基础的时候。

那时在张友椿老师教导下，我的作文成绩很突出，写过不少议论文，如《岳飞奉诏班师论》《诸葛武侯隆中对策》等较长的文章。还写过晋祠游记等记叙文。

我在高小期间高一高二两次全县考试都名列第一。那时思想敏锐，记忆力很强。毕业成绩也是全班第一，很得当时的师生们器重。有的甚至还想以女相许。

在校期间生活比较艰苦，住校生都是从家中带来米面，学生轮流自己管灶。我是由父亲委托在县城内的一家粮店，每月为我供应白面一袋（50斤）。除了衣物书籍自理以外，每月需要花费约两元多的伙食费，这也是耗尽了父亲心血。

因父亲在商店一年到头只能赚四、五十元劳金，供我读书，还要养家并接济二叔三叔和堂兄，负担很重。

在小学时和我最要好的同学有薛愈、闫鹏崴、陈守寿等。在太原县城里念书的两年半，虽是一个古老的小城，其庙宇建筑，街道商店，对我影响很深，至今留恋不忘。

（未完待续。请继续关注下一章节：报考山西省立第一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