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音垄断识字教育 67 年：我们正在失去汉字背后的千年文明密码

2025 年 7 月，一篇关于 “放弃拼音主流识字地位，回归传统识字法” 的讨论引发全网热议。

67 年前，拼音作为扫盲利器横空出世，短短数年让数千万国人摆脱 “睁眼瞎” 的困境；可如今，当拼音长期垄断识字教育，我们猛然发现：孩子们能熟练拼读 “shān”“zhāo yáng”，却不知 “山” 是 “石之尖者” 的造字智慧，不懂 “朝阳” 藏着 “太阳初升万物生长” 的生命哲学。

汉字，这一世界上唯一活着的古文字，正逐渐沦为失去文化灵魂的发音符号。

1958 年，《汉语拼音方案》正式推行，这个由 26 个拉丁字母组成的系统，以简单易懂的发音规则，成为新中国扫盲运动的 “神兵利器”。在那个教育资源匮乏、文盲率超过 80% 的年代，拼音如同架起一座桥梁，让无数农民、工人通过 “bō-pō-mō-fō” 的拼读，快速掌握汉字发音，顺利阅读报纸、书写信件。据统计，到 1965 年，全国文盲率从解放初的 80% 骤降至 38.1%，拼音的历史功绩，值得被永远铭记。

然而，时代在变迁，教育目标也在升级。当扫盲任务基本完成，我们的识字教育却仍停留在 “拼音万能” 的惯性中。如今的课堂上，老师教 “水” 字，先在黑板上写下 “shuǐ”，让学生跟着拼读，再简单勾勒出 “水” 的字形；教 “年” 字，同样先标注 “nián” 的拼音，告知学生这是表示时间的字。这种 “拼音先行” 的模式，看似高效，却在不知不觉中割裂了汉字 “形、音、义” 的有机联系。

有位家长分享过这样的经历：上小学的孩子能准确拼读出 “yáng” 对应的 “羊、样、洋、氧”，却在被问 “这些字为什么都读‘yáng’” 时一脸茫然。孩子不知道，“羊” 作为声旁，不仅承载发音功能，更暗含 “温顺、扩散、滋养” 的共性 ——“样” 是羊的毛色纹理（引申为模样），“洋” 是像羊一样温顺扩散的水域，“氧” 是滋养生命如羊哺乳般的气体。当拼音成为识字的唯一钥匙，我们失去的，远不止汉字的文化内涵，更是与先贤对话的机会。

更令人忧心的是，拼音正在造成文明的断层。秦始皇以小篆 “书同文”，让分散的诸侯列国拥有了共同的文化符号，奠定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共鸣；而如今，“拼音识字法” 却在 “腰斩” 汉字的系统性认知。能讲解 “秀借袖音（作物抽穗如手出袖）”“济合氵与齐意（水流汇聚如众人齐心）” 的老师越来越少，孩子们对汉字的理解，只能停留在 “这个字读什么、怎么写” 的表层，至于汉字背后的造字逻辑、哲学思想、历史故事，几乎一片空白。有学者直言：“如果继续以拼音为核心识字，再过几十年，汉字可能会像古埃及象形文字、两河流域楔形文字一样，成为需要考古学家才能解读的‘死文字’。”

很多人误以为，汉字只是笔画的随意堆砌，其实不然。汉字的根基，是 “八画”—— 丶（点）、一（横）、丨（竖）、丿（撇）、㇏（捺）、㇄（折）、㇅（提）、㇉（钩）。这看似简单的八画，实则是先贤对宇宙规律、生命历程的高度凝练，堪称汉字的 “基因序列”。

“丶”，在《易经》中对应 “元极”，象征生命的起点，如种子破土前的胚芽，藏着无限可能；“一”，代表 “两仪初分”，是混沌初开时天地的界限，《说文解字》中说 “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可见这一横背后的哲学深意；“丨”，像幼儿从爬行到站立的姿态，寓意生命向上突破的力量，所以 “中”“竖” 等字用 “丨” 为核心，暗含 “居中、挺拔” 的含义。

这八画如同化学元素周期表中的基本元素，组合成 140 余个 “独体文”——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象形字、指事字”，比如 “人” 是撇捺相济的站立姿态，“日” 是圆形太阳的简化，“月” 是月牙的轮廓，“木” 是树根、树干、树枝的形象。这些独体文再通过 “会意”“形声” 等方式组合，便形成了九万多个汉字。

“明” 字，以 “日” 和 “月” 组合，意为 “日月同辉，光明普照”，既直观又蕴含 “阴阳相生” 的哲学；“休” 字，左边是 “人”，右边是 “木”，描绘出 “人靠在树上休息” 的场景，生动又易懂；“齐” 字，像三支麦穗长得一样高，所以有 “整齐、齐心” 的含义，后来衍生出 “济” 字（加 “氵” 表示 “水流如麦穗般齐整汇聚”），进而有了 “经济”“救济” 等引申义。

可拼音识字法，却跳过了 “八画”“独体文” 这些 “基础元素”，直接教孩子拼读 “化合物”（复杂汉字）的发音。孩子们知道 “水” 读 “shuǐ”，却不懂 “水” 字左边的 “氵”（三点水）代表水流，右边的 “亅” 象征水滴的形态，更不理解 “上善若水” 中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的智慧；他们会拼 “火”（huǒ），却不知道 “火” 字的笔画像火焰向上燃烧的样子，也不明白古人为何用 “火” 象征热情与力量。

汉字的读音，同样藏着大学问。约 80% 的汉字读音源自 “拟声”，比如 “仝” 字，模拟打夯时 “嗵嗵” 的声音，这便是 “tóng” 音的源头；“轰” 字，由三个 “车” 组成，模拟车辆疾驰时 “轰轰” 的声响；“叮咚”“哗啦” 等象声词，更是直接用读音还原自然之声。

剩下 20% 的汉字读音，则靠 “两字相切”，也就是用两个已知字的读音组合出新字的发音，同时兼顾意义。“山” 字，由 “石（shí）” 与 “尖（jiān）” 相切为 “shān”，既标注了发音，又点明 “山是石头堆成的尖形物体”；“长” 字，借 “朝（zhāo）” 与 “阳（yáng）” 相切，所以有 “生长（zhǎng）” 与 “最长（cháng）” 双义 —— 因为朝阳升起，既有 “生长” 的动态，又有 “一天中逐渐变长的日照” 的含义。

可拼音却彻底消解了这种 “音义关联”。“羊” 作声旁的 “样、洋、氧”，本共享 “温顺、扩散、滋养” 的共性，却被统一标注为 “yáng”，让孩子失去了理解汉字内在联系的机会；“秀” 字借 “袖” 音，喻指 “作物抽穗如手从衣袖中伸出”，可 “xiù” 的拼音标注，却让这份生动的比喻变得苍白无力。

在古代，识字从不是简单的 “认读音、记字形”，而是一场 “与先贤对话的修行”。私塾先生教孩子识字，会先从 “八画” 讲起，让孩子理解 “点如生命、横若混沌” 的内涵；再教独体文，用生活场景帮助孩子联想 —— 教 “人” 字，会让孩子观察自己的站姿，讲解 “撇捺相济，方为人” 的道理；教 “日” 字，会指着太阳说 “这是太阳的形状，万物生长靠太阳”。

等到学习组合字时，先生会结合文化语境，把汉字的 “形、音、义” 串联起来。教 “秀” 字，必说 “借袖音，如手出袖 —— 你看作物抽穗，是不是像手从衣袖里伸出来一样，慢慢展露身姿？”；讲 “物” 字，必解 “从勿，万物如日月交替，有生有灭，所以‘勿’有‘短暂、变化’之意，加‘牛’（古代重要物产）为‘物’，指世间万物”；教 “济” 字，会用 “计” 字标音（“济，音计”），同时讲解 “氵” 代表水，“齐” 表示整齐，“济” 就是 “水流整齐汇聚，所以有‘接济、帮助’之意”，让孩子自然理解 “经济”（经世济民）、“救济” 的含义。

这种传统识字法，有两个显著优势：一是 “以旧带新”，用已知汉字标注新字读音，既巩固了旧知识，又让新字的音义变得可感可知；二是 “文化浸润”，让孩子在识字的同时，理解古人的思维方式、哲学思想。比如教 “年” 字，先生会说 “年借碾音，暗合地球公转 —— 古人看到谷物一年一熟，像石碾一圈圈转动，所以用‘碾’的音来命名‘年’”；教 “卤” 字，会解释 “卤借露音，盐在水中结晶，像露水凝结，所以‘卤’指含盐的水”。

可如今的拼音识字法，却把这种 “修行” 变成了机械的 “任务”。教 “济” 字，只在旁边标注 “jì”，孩子会拼读却不懂其义；教 “認” 字（“认” 的繁体字），直接拆成 “r-en” 让学生拼读，却忘了 “認” 字左边是 “言”（表发音），右边是 “人”“目”（表意义，意为 “见者察形、言者辨音，方能认识”）的造字真谛。

有位语文老师做过一个实验：让班里用传统识字法（先讲形义、再用熟字标音）学习的学生，和用拼音识字法学习的学生，同时解释 “经济” 一词。前者能说出 “‘经’是治理，‘济’是帮助，‘经济’就是治理国家、帮助百姓”；后者却只能回答 “‘经济’是 jīng jì，指钱和买卖的事”。这个实验虽小，却折射出两种识字法的巨大差距 —— 拼音教给孩子的是 “符号”，传统识字法教给孩子的是 “文化”。

当然，我们并非要全盘否定拼音。在遇到生僻字（如 “龘”“靐”）、音源模糊字（如方言中的特殊发音）时，拼音的标音功能依然不可替代。我们反对的，是将拼音 “神化”，让它垄断识字教育的主流地位。真正的识字教育，应该让拼音退至 “辅助位”，让汉字的 “形、音、义” 重新成为核心。

在低年级课堂上，不妨先花 1-2 周时间，系统讲解 “八画” 的含义。可以通过动画演示：“丶” 像种子发芽，“一” 像地平线，“丨” 像小树苗长高；也可以让学生动手操作，用火柴摆出不同的笔画，感受其中的动态与意义。当孩子理解了 “八画” 是汉字的 “基因”，再学独体文时，就能自然而然地联想 —— 看到 “木”，会想到 “这是树的样子，有根、有干、有枝”；看到 “口”，会知道 “这是嘴巴的形状，用来说话、吃饭”。

学习组合字时，要摒弃 “拼音标注 + 机械记忆” 的模式，改用 “熟字带新字” 的方法。比如教 “样” 字，可以先复习 “羊” 和 “木”：“‘羊’很温顺，‘木’是树，‘样’就是‘像树一样温顺的羊的毛色纹理，后来引申为模样’”；教 “洋” 字，可以说 “‘羊’喜欢在开阔的地方活动，‘氵’是水，‘洋’就是‘像羊活动的地方一样开阔的水域’”。这样一来，孩子不仅学会了 “样、洋、氧”，还理解了它们之间的关联，记忆也会更深刻。

同时，要多结合生活场景和传统文化故事。教 “孝” 字，不妨讲一讲 “孔融让梨” 的故事，告诉孩子 “‘孝’是‘老’字的下半部分变成‘子’，意为‘子女搀扶老人，就是孝顺’”；教 “礼” 字，可以展示古代的礼仪动作，解释 “‘礼’左边是‘示’（代表祭祀），右边是‘豊’（代表祭品），本义是‘祭祀时的仪式，后来引申为礼貌、礼仪’”。当汉字与生活、故事结合，就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有温度、有灵魂的文化载体。

学校可以定期举办 “汉字文化节”，开展 “猜字谜”“讲汉字故事”“书法比赛” 等活动，让孩子在趣味中感受汉字的魅力；老师可以布置 “家庭汉字任务”，比如让孩子和家长一起观察家里的物品（如 “桌”“椅”“碗”），讨论它们的字形与意义；家长也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多和孩子玩 “汉字游戏”，比如看到天上的云，就说 “‘云’字像天上飘的云朵，你看它的笔画是不是很像云朵的形状？”

目前市面上的语文教材，大多仍以拼音为核心。相关部门可以组织专家，编写一套以 “形、音、义” 为核心的辅助教材：第一册讲 “八画” 与独体文，第二册讲会意字，第三册讲形声字，每一课都配上生动的插图、文化故事和 “熟字标音”，让孩子在循序渐进中理解汉字。同时，也可以培训一批掌握传统识字法的教师，让他们成为传承汉字文化的 “火种”。

汉字，是中华民族的 “文化 DNA”。从甲骨文到金文，从小篆到楷书，它承载着五千年的文明记忆，记录着先贤的智慧结晶。当我们的孩子能看懂 “山” 是 “石之尖者”，能理解 “朝阳” 藏着 “生长” 的力量，能说出 “明” 是 “日月同辉”，他们才能真正读懂中国 —— 读懂 “仁义礼智信” 的价值观，读懂 “天人合一” 的哲学思想，读懂 “家国情怀” 的深刻内涵。

让拼音回归辅助，让传统识字法重现生机，不是复古，而是对文明的守护。毕竟，我们留给子孙的，不该是需要考古学家拼凑的 “空心符号”，而应是能与先贤对话、能连接古今的 “活的文化”。这，才是识字教育真正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