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韦小宝”——唐生明

单看唐生明的来头，哪个年代搁这，放到乱世江湖，总归是要惹一身尘土出来的。东安半座城都是他家的，顶着唐半城的名号，圈子里没人不晓得。他这位大哥唐生智，更是国民党里头硬茬，兵比狗多，钱也不是问题。唐生明生下来就是福气命，天生少爷做派，穷担心没他的份儿。他小时候在自家宅院躲猫猫，外面乱成啥样，屋里头灯火通明，三五琴师小旦在弹奏，他在旁边舔糖，嚷嚷着要去做大官。乱世中，这样的童年真挺少见，偏偏老天就给他备好了捷径。

一转头，他大哥觉得，读书总比混社会强。于是就找来了湘省最有见地的青年——毛泽东。这个时候的毛老师，爱思考，特会说。唐生明也算跟着沾光，整天听毛老师唠古今，说文史、讲新政。屋里灯光昏黄，毛老师一边烧水，一边讲北洋闹剧，唐生明抱着枕头，听得生龙活虎。他常说自己最佩服的，是读书识字没长进，可毛先生讲的事情，他一句都舍不得错过！

有些人天生读不进八股，可架不住交朋友有一套。唐生明够胆，讲义气。毛老师后来要去办大事，他也不吝啬，见谁都说，有点闲钱，当然得支持革命。一听说秋收起义，捎带着给毛老师送过去三百条枪，还有那成麻袋的子弹。不明白革命道理没关系，能出钱出力，这才是交情——有人说他沙雕，其实脑子里一点都不糊涂。

黄埔军校后来招生，他硬插进了四期。刚到校里，结识了鬼主意多的陈赓，两人稀里糊涂结拜兄弟。这帮少年排头兵，不看出身，看胆量。林彪在旁边一言不发，除了偶尔请唐生明下馆子，其它人他几乎不上心。偏巧唐生明有一股安抚人的魔力，谁都愿意跟他聊两句，哪怕是闷葫芦林彪。他混得开，乐在其中也有点不以为然。你说，他是故意接近每个人吗？也未必，就是觉得人多热闹。

有一阵子，蒋介石盯上了唐生明，几次请他吃饭。其实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想拉拢大哥唐生智。唐生明没客气，逮着机会就把陈赓也带过去。蒋公能坐住，眼见着这俩人互相怼菜也不恼，反而越来越器重。这饭吃到后来，蒋介石想通了，人才难得，自己也就高兴。你说，毛泽东、蒋介石，这两位领袖的人，唐生明都能当学生？也就他能碰上。

捞了一番，没几年，蒋桂战争爆发。唐生明拉老同学，策反大哥的旧部，差点子把白崇禧拎回去。为国民政府立了功，蒋介石不吝啬，25岁就给他披上中将军服。那阵风头一时无两，黄埔一期胡宗南此时也不过刚刚拿到中将衔。他踩着时间线冲顶，那帮老前辈看了谁不咬牙？

朋友圈里，他又和戴笠、杜月笙成了哥们，还顺顺当当娶回家当红影星徐来。明面上戴笠拉拢沈醉，没想到唐生明眼光毒辣，抢先要了沈醉为心腹。唐生明自己倒不操心，家里大事小事都甩手，沈醉整天忙得团团转。

说起来，唐生明下属沈醉还真有趣。有天早晨，唐司令身穿中将制服，到检查站站岗。沈醉纳闷，赶紧过去请示。唐生明一脸神秘，说你别插手，这事我得亲自来。等黑色的小轿车驶过，唐生明一扬手敬礼。车开走后，他跑去护送。回来沈醉问他送的是谁，唐生明得意洋洋说：周恩来！没见唐司令这样拜托过别人，沈醉觉得头皮有点紧，你说这种事能当故事讲出来么？

后来唐生明还拍拍沈醉，说共产党那儿自己人也多，秋收、平江起义那阵，都给送过枪。说着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沈醉心里打鼓：这不是托大吗？间谍头子如果都敢这样直白，按说应该早就完了。偏偏戴笠那边一句话没说，连脸色都没变。难不成这唐生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后台？沈醉琢磨来琢磨去，越想越觉得这圈子不一般。

时局乱了，1940年日本人进了南京，戴笠送信：让唐生明去汪精卫那边卧底。还真有人信他，汪精卫家那位夫人也一直看他是自己人。唐生明和媳妇徐来闯进汪府，在那混得如鱼得水，会上全叫上他，情报递来递去，没少干大事。

他不只卖情报，还鼓捣策反汪伪大员周佛海。《麻雀》那部剧里唐山海夫妻，就是照着他们画的样。上海风声鹤唳，三号首长出事，军统上海站被捣毁，唐生明身份暴露。汪太太陈壁君气得咬牙，非要弄死这个“白眼狼”。唐生明压着一肚子郁闷被押回南京，以为自个马上完蛋。

哪知道，还没到尽头，南京车站上日本宪兵居然来接。对他处处护着，开设专用电台，给国民政府递信渠道。理由说得明白，日本已经想谈判，只有唐生明能够充当抓手。其实，日本人对他还另有看重。军统发出的电报被查获，唐生明劝戴笠别暗杀日本人，每次行动后日本都要屠村，持续下去沦陷区百姓的怨气只会往国民政府头上赖。日本人不傻，见唐明生晓示得有理，直接高看一眼。这事看的角度完全不一样，敌我也分不清了？哪有卧底能混到受保护的，日本人还开小灶，唐生明算一个。

打到最后，日本投降，蒋介石突然给唐生明洗白，下通知说他是“奉旨当汉奸”，还原了抗日英雄的名头。民国江湖，说到底，只看最后的归宿。几十年过去，谁还追究真真假假？

解放军南下，他又靠一腔热血做起策反大将的工作，拉下了陈明仁、程潜。湖南顺利和平解放，唐生明又被安排做解放军二十一兵团副司令，这一折腾，差点让人以为他早早就站稳了。这种转变说真话，看着就离谱。他年轻时只懂吃喝玩乐，最后还能身居高位。

解放以后，他住惯了豪宅，穷日子过不惯，给中央提了个申请，说自己想去香港。组织一咬牙，批了。谁想毛人凤得知消息，立马派人暗杀。唐生明往香港一瞅，风色不对，悄悄一起回了北京。这回倒好，吓一身冷汗，真的怕死。

毛泽东还给他送安家费，硬塞四万元稿费。那时候，四万块钱算天价。唐生明推来推去，不敢要。毛泽东开玩笑说“这钱你和徐来的安家钱”。唐生明鼻子一酸，真有种欠了半辈子的心结解开似的。总说铁汉也有柔情，平生头一回，他眼眶是湿的。

再后来，沈醉获特赦，唐生明第一时间请来家里做客，没几句，陈赓也到了。三人老友时不时凑一堆聊天。沈醉眼珠子快掉出来了，问怎么和陈赓这么熟？唐生明拍开手，笑着骂他“你是大特务，我不是傻子”。以前帮过陈赓治病送钱，沈醉怎么都想不到。

1987年秋天，唐生明在北京安静地走了。沈醉得知消息，特地写了两行诗，读起来酸中带甜。唐生明的一生，混乱、痛快、潦草，还真是：别人奔着正道去，他偏要打擦边球。大势很难说清是非，关键时刻，他却总能把日子过得明白。

没有反转，没有救赎。这样一号人，旧社会给了他全部的舞台，革命也没拦着他出场。不靠教条，不爱拘束。人到老年，剩下的属于自己的回忆，只怕比大多数正经将军还要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