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花

文｜南山天池

余闲时翻阅《情史》《艳异编》之类，见古今男女，多有困于情网者。尤以墙外之花最惹人叹——明明家中有枝可依，偏要攀折邻家春色，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雪狮子向火"，自误误人。

昔有富商，嫌妻木讷，偶遇歌姬，惊为解语花。日日携金相会，歌姬巧笑倩兮，商人愈觉家中老妻面目可憎。后生意败落，歌姬闭门不纳，商人落魄归家，见老妻典钗换米，方知"闲花野草"原是"薄情司"里人。

此辈正如《金瓶梅》中应伯爵所言："偷的锣儿敲不得。"墙外花再艳，终是见不得光。白日里装作正经人，夜里做贼般溜进温柔乡，这般情意，与那"梁上君子"何异？

《聊斋》中恒娘教朱氏"易妻为妾"之术，不过教妇人"以新易旧"。然世间男子亦复如是——嫌妻如"嚼蜡"，遇新人便道是"甘露"。殊不知新人今日娇嗔可爱，他年也会变作"糟糠"。

曾闻某官与下属私通，初时觉其温柔解意，胜过家中"河东狮"。后下属渐露贪相，索金要位，官人方悟："此非解语花，实乃缠人藤也。"恰如李渔《十二楼》中故事：书生私会邻妇，待灯下细看，方觉其"黄脸蓬头"，反不如老妻端庄。

白乐天诗云："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墙外花虽艳，终不似老梅耐寒。张岱《陶庵梦忆》记一趣事：某翁纳妾，其友赠诗："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老翁读罢，大笑遣妾。

世间夫妇，若能明白"闲花野草不过一时之艳"，或许更能珍惜"旧圃"里的那株老梅。纵使"枝疏花少"，却是"经冬犹绿"。苏东坡被贬黄州时，朝云不离不弃，方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之痛。若当年东坡贪恋墙外春色，何来此等深情？

《板桥杂记》有言："欢场易散，情海多波。"墙外花终究是过客，家中那株"老梅"，虽无惊艳之姿，却能伴你"闲坐说玄宗"。

世人若悟得此理，或可免去许多"孽海花"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