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演义小说《皇黎一统志》白话版连载:第四回
发布时间:2025-04-20 00:59 浏览量:19
编者按:《皇黎一统志》(越文:Hoàng Lê nhất thống chí),又名《安南一统志》。是一部成书于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大致对应清朝乾隆统治中后期)的越南汉文历史小说,小说详细描述了越南后黎朝的灭亡和西山朝的崛起这一重要历史时期的故事。此书原文是古文言文,本站将其整理、编辑成通俗易懂的现代白话文,全网首发,持续连载,敬请关注“思恩府驿站”。
(2017年出版的版本封面)
本回主要登场人物:
阮整:逃离后黎朝(郑主)的将领,后投奔西山王,成为其重要谋士。
阮文岳:西山王,阮光平的哥哥,原为乂安人,后自称天王,建立泰德年号,欣赏阮整的才华。
西山军队:阮文岳麾下的军队,由阮整等将领率领,多次征战并扩张势力。
郑王:被阮整等人推翻的君主,最终逃亡途中被杀。
李陈瑻:郑王的文臣,因误导郑王逃亡而自责,最终殉主而死。
庄:李陈瑻的门下,负责护卫郑王逃亡,后背叛郑王并将其交给敌人。
阮光平:西山军中的重要将领,听从阮整的建议,攻取顺化等地。
造郡公:顺化大将,因怯懦多疑被阮整利用,最终富春城失守。
体郡公:顺化副将,与阮整有旧交,但最终战死于富春城下。
阮孚如:清、乂大将,与阮整相好,为其分析形势并促成其返国计划。
阮文平:阮文岳的弟弟,节制水步诸军,协助阮整攻取顺化。
硕郡公:郑王麾下的老将,率军入城护卫,但最终未能挽回败局。
泰亭侯:郑王任命的统镇将领,负责抵抗西山军,但未能成功。
丁锡壤:邯江名将,负责水战,但在绿门与西山军交战中战败。
帐忠侯:郑王麾下将领,在抵抗西山军时战败逃亡。
郑棕:前王世子,因宫廷斗争被废黜。
* * *
话说各路军队的密谋计划已经确定,大家便一同前往找阮{仍玉}商量。阮{仍玉}擅长撰写文书,于是便起草了一份条约,详细分配了每个人的任务。之后,他便前往向新王报告。新王一听,大吃一惊,说道:“我昨天在尘中和宫里,有只飞鹊落到院子里,它再三地看着我,好像要扑过来攻击我一样。我赶紧让侍卫用戈把它赶走,它才飞走。我心里就知道肯定有人想害我,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你帮我调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化解这个危机,也符合我之前挥戈赶鹊的预兆。”于是,新王给了阮{仍玉}一些钱,让他暗中破坏这个密谋。
然而,阮{仍玉}这个人藏不住话,一得到新王的赏识,就马上炫耀起来了。各路军队的人得知他泄露了秘密,便将他抓了起来。阮{仍玉}逃回了清华,新王觉得他太多事又喜欢惹麻烦,便派他去顺化做记录员,将他打发走了。阮{仍玉}走后,各路军队也随之解散,他们的计划也就此泡汤了。
却说阮有整在壬寅年扬帆出海,进入了西山广南地区。此地北接隘云,南邻嘉定,西靠哀牢,东临海堤,方圆千里。阮家便将此地设为西山郡。
在西山,有个名叫阮文岳的人,他原是乂安人。在阳德年间,阮家的军队侵略了乂安,占领了南河七县,并将那里的百姓俘虏往南迁移到西山,文岳也在其中。文岳家原本很是富有,但因他赌博输钱,家境变得贫穷,于是他便成了云屯巡卞的小吏,人们都称他为卞岳。后来,他又因欠了官府的钱,逃到山里去了。他手下聚集了一百多人,经常抢劫州县,连镇将也拿他没办法。于是,他便自称西山王。
有一天,文岳自己坐在囚车里,让他的手下沿途喊话:“西山王卞岳已经被抓,正要送到镇营去。”镇将一听大喜,立刻开门接收。文岳被关在城里,夜里却破笼而出,抢了狱吏和士兵的武器,先杀了狱吏,然后烧了军营,接着杀了镇将,占领了城池。那时候阮淳还小,国家大事都由郡公专政,国内人心涣散。文岳便背叛了阮家,借了北国的无赖人,假装集结亭侯作为援军,来抵抗阮家的军队。阮家多次战斗都没能打败他,他的势力就越来越强大了。
景兴甲午年,圣祖趁机命令大司徒晔郡公为平南上将,率领军队驻扎在罗河,声称要去援助两山王。文岳便派人送去名马和宝剑,表示愿意归顺。那时候顺化刚刚平定,将士们都怕再打仗,就想把西山留到以后再收拾,于是就建议暂时安抚文岳。圣祖便封文岳为广南镇守宣慰大使恭国公,从此以后他每年都进贡。
晔郡公曾经派阮整去西山出使,阮整因为才华和口才受到了文岳的喜爱和重视。后来文岳有了黄龙的吉兆,便坐在龙头座上即位,自称天王,建立了泰德年号。朝廷知道了这件事,但也没去管他。
文岳一直有吞并顺化的野心,但一直找不到可以商量大事的人。直到阮整来投奔他,他非常高兴。但他一开始还不太信任阮整,阮整便详细说了自己的来意,还提出让妻子和孩子作为人质,请求留在文岳的国家。文岳答应了。
文岳一直很欣赏阮整的才华,渐渐地就开始亲近信任他了。阮整也尽心尽力地为文岳出谋划策。他帮助文岳攻占了占城、暹罗、盆蛮等国家,每次都亲自拿着武器冲在前面,冒着箭雨和石头的攻击。这些国家都被他们一一平定了,于是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
阮整在西山的日子里,每天都思念着返回故国。朝廷深知阮整的重要性,曾悬赏招募能够招降阮整的人。阮整的妹夫自告奋勇,朝廷便给了他一道密旨。
妹夫见到阮整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阮整便说:“你辛苦跋涉来到这里,有什么事吗?难道是母亲派你来做说客吗?你看我这样,从来就不听别人的吹嘘,你怎么敢这样大胆!”妹夫只好低头沉默不语。
阮整又说:“不过,你从北方来,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告诉我,前镇官遭难后,公主和公子们怎么样了?”妹夫回答说:“公主当时被杨太妃拘禁在后宫,两位公子听到变故后逃出,回到安勇县,起兵复仇,京北地区都为之震动。郑王派京北镇守满忠侯率军迎战,双方在三层山布阵。公子派首领黄秀作为前部先锋出战,在阵前战死。军队战败,两位公子都被俘虏,被囚车送往京师。”
阮整叹息道:“年轻人意气用事,难怪会失败,但这也是义举!虽然失败了,但也算光荣。”他又问:“送到京师后,究竟怎么样了?”妹夫说:“朝廷商议应该处死他们,但郑王念及姑舅之亲,特别赐予减免死罪,但杨太妃却秘密派人用毒酒杀害他们。有人告诉郑王,郑王派人去阻止,但到的时候长子已经被毒死了,次子幸好得以幸免,现在被关在兑门监狱。”
阮整感慨地叹息道:“悲哀啊!这就像毁巢覆卵一样,人有什么罪呢?”他又问:“公主被拘禁在后宫,生活怎么样?”妹夫说:“郑王因为胞姑之亲,心中不忍,但杨太妃却以旧怨为由,多方刁难。公主忧愤成病而死。”
阮整长叹一声说:“死得其所,何必再活呢?”他又问:“邓宣妃怎么样了?”妹夫说:“小王子被废后,杨太妃派人把宣妃抓来,宣妃不肯拜服。两个侍女夹住她拽着头发在地上叩头。宣妃坚决不肯拜服,也不说一句话。杨太妃非常生气,列举她的罪行并鞭打她,还往她脸上吐唾沫,然后把她幽禁在后苑的护僧堂里,备受折磨。有一天宣妃蒙着衣服遮住脸面从宣武门逃了出去。但逃到庯客渡的时候被追上了,从此就被更加严密地监禁起来。”
次年,盛福山的陵墓中发生了奇异之事,祭祀用的俎豆、金木器等物无故碎裂如泥。守陵的寝郎见状大惊,急忙将此变故上报。太妃听闻后,心中不安,便召来诸位巫女询问缘由。
巫女们经过一番占卜,说道:“主上违背了先王的意愿,行不孝之事有两点:一是主上初立时,怀疑邓氏在梓宫内使用符咒压胜,因此擅自打开梓宫,更换了她的衣衾带敛,这使得先王的玉骨不宁;二是邓氏是先王所爱之人,但主上却对她加以屈辱,这使得先王的亡灵感到不安。如果不早日悔改谢罪,这样的变故还不会停止。”
太妃听后,心中恐惧,便将此事告诉了郑王。郑王听闻后,也是心中一凛,随即命令官员进行谢祭,并恢复宣妃为侍内宫嫔,让她得以侍奉寝庙。
宣妃得以侍奉寝庙后,日夜号泣,请求殉葬以表忠心。到了先王大祥的日子,她终于饮药而死,以死明志。郑王听闻后,也是感慨万分,命令清华镇官以宫人的礼仪,在陵墓外一里的地方将她安葬。
阮整听闻此事后,说道:“她死得其所!我以为宣妃只是个有姿色的女子,没想到她内心如此坚贞。只是不知道她的妃位为何又恢复为宫嫔。”
妹夫解释道:“郑王立国逾年,取出顾命书,上面有圣母御批的朱字说:‘非先王龙笔,不足为凭。’于是交给廷议。经过廷议,添差范阮攸定为国是,言说奠都王之位、宣妃之命以及顾命书,都是先王的乱命,逆常违理,不能作为正确的依据。圣母以母改子,深得事理之正,应该追究附和之罪,明正典刑。于是宣妃被废为庶人,泗川侯因擅自写顾命书而被罢职,卿郡公因擅自代替龙笔而被罢职,添差汝公瑱因擅自起草宣妃册命而被罢职,出纳垂忠侯因编传册而被罢职。这就是邓氏复为宫嫔的缘故。”
阮整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恩怨吗?”
妹夫继续说道:“郑王立国的第二天,下令大赦天下,惟独庚子年密案的人不在赦免之列。诸人依次被杀,只有吴时任不知道去了哪里。因密案而死的人有:遵生侯、溪忠侯和第六姨夫,他们都被追崇为王爵,并设立超度坛来洗清他们的冤屈。这也是朝廷上的一大恩怨。”
阮整听闻后,感慨道:“在朝廷上诛杀父亲的命令,在国中彰显父亲的过错,这是大不孝的行为。”他又问:“那参从和陪从有哪些人呢?”
妹夫回答道:“郑王初立时,泗川侯被罢职,由陪从裴辉璧代替他,封为继烈侯。现在继烈侯独自担任参从。张登揆、枚世汪、阮公灿等人则被送去做陪从。这些都是当今掌权的人。”
阮整又问道:“自此至今,有什么灾祥之事发生吗?”妹夫回答说:“没有祥瑞之事。但在壬寅年十一月十五日,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响声持续了一刻多钟,震天动地,不知道是什么声音。”阮整沉思片刻后说:“这是天鼓声,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妹夫继续说道:“癸卯年,雄王山陷落了二十多丈;同年六月,天德江枯竭了一夜一天,鱼虾都死了;甲辰年十月初一日之夜,水军湖中有如雷声般的响声,湖水沸腾涌动,第二天早上,湖中的鱼虾都死了;又在府中树上,常有数万只乌鸦盘旋飞翔,日夜乱叫,声音凄厉;还有府堂阁门边的城墙也无故陷落了十多丈。这些都是大异之事,人所共知。其余细小之事则不能尽述。”
阮整听完之后,点头数次,然后问起骄兵的情况,并详细询问了详情。听完妹夫的讲述后,他召来膳夫,命令准备酒食,让自己吃饱喝足。酒足饭饱之后,他才问起妹夫的来意。
妹夫回答说:“璫忠侯因为我和公有亲戚关系,所以自己向郑王启奏,并领旨命我来劝说您回朝廷去,不失富贵。”阮整听完之后,笑着说:“你愚蠢诚然不值得责备,但我特别厌恶那个派你来的人,竟敢欺侮我。我要为你结果了他。你纵然有冤屈,也只好自己去冥府诉讼那个派你来的人了。”于是命令手下将妹夫推出去斩了。
阮文岳听说阮整斩了他的说客后,更加亲近信任他。到了丙午年春末,顺化大将造郡公派他的属下校翊右队阳岭伯阮孚如进入西山,谈论边事。阮孚如和阮整素来相好,他为阮整分析了顺化可以攻取的情况,并且说清、乂以及四镇的百姓都非常饥饿,民情怨恨苦难,士兵和百姓相互失和,形势不能持久。如果能攻取顺化,那么天下就不难平定了。
阮整听完之后,决定了返国的计划。他进去告诉岳,陈述了攻取顺化的机宜,并请求调发兵将直取富春。岳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令他的弟弟上公阮文平节制水步诸军,勇将武任为左车都督,让阮整担任右军,都听从阮文平的号令。他们于四月二十八日出师,向富春城进发。
却说顺化自从甲午年归入我国疆土之后,朝廷对其重视程度与日俱增,将富春视为极边重镇之地。为了巩固这一要地,朝廷在此留守了三千精锐士兵,并轮番派遣三万大军进行守卫,确保万无一失。同时,设置了大将和副将各一员,以及督视和副督视各一员,以加强管理和监督。从隘云以内,各个战略要地都设立了屯所,驻扎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朝廷对顺化的治理也是煞费苦心。为了增加兵力,朝廷将当地百姓编入户籍,并鼓励他们参军报国。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朝廷开垦土地,发展农业,确保军粮充足。为了获取货物和利益,朝廷开通贸易,开发山海资源,促进经济发展。此外,朝廷还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人才,以名爵来收拢人心,巩固统治。
然而,大将造郡公却是个性格柔缓的人,他擅长用口舌来驾驭人,但对于临阵冲锋和应变处理并不擅长。先前,督视阮令宾曾多次建议迅速攻取西山,以扩大疆土,但都被造郡公所阻挠。阮令宾无奈之下,只好向朝廷进言,指出造郡公因怯懦而耽误了国家的谋划,顺化一定会失守在他的手中。他请求朝廷罢免造郡公,而拜副将为大将,以守住顺化。然而,郑王因为顺化刚刚平定,喜欢造郡公的和静稳重,于是罢免了阮令宾的督视之职,改派了别的官员来代替他。
当时,榜眼黎贵惇也考察了西山的地形和谶记,向郑王进言:“西山有天子之气,等到十二年之后,其强势将无人能挡。顺化的大将恐怕不是西山的对手,请大王留意此事。”然而,郑王也认为这只是过分的担忧,并没有太过在意。之后,边境一直无事,南北各地也都安宁,顺化成为了太平乐境。
然而,到了丙午年四月,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有一天,忽然有北方的客商船只来到顺化,客商的首领拜访了造郡公。他用术数之言告诉造郡公,晚年将会福禄无边,只是现在小限逢冲,要防止有疾病的危险。现在正值盛夏,应该修忏悔祈祷才能吉祥。造郡公听信了客商的话,修建了大斋坛,祈祷了七天七夜。士兵们都被役使去服务,夜以继日地忙碌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传来了贼兵已经攻占了隘云的消息。守将权忠侯战死沙场,各路屯驻的水军也从海道出击,很快就会到达富春城下。造郡公听到这个消息后惊慌失措地逃回城中,不知所措。士兵们长期劳累服役,突然听到贼兵的消息都吓得胆战心惊、丧气不已。造郡公派人去寻找那个北方的客商但已经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探子的诡计他们已经被敌人算计了。
阮整在西山时,了解到造郡公怯懦且多诡计,知道他未必会相信劝降的话。于是,阮整写了一封密信,派人秘密送给副将体郡公。信中提到,西山军队锐不可当,锋芒难挡。由于体郡公和阮整都是晖郡的门属,如果体郡公能献城投降,就可以保住富贵。阮整又暗中告诉送信的人,故意把信送错地方,让大将造郡公得到这封信。造郡公得到信后,虽然没有公开,但暗中却有了投降的意图。
然而,不久之后,敌兵大举进攻。大将和副将开会商议抵抗之策。富春城临江而建,从江心水面仰望城脚,高二丈多。当时,敌兵的舟师从下游向上游进攻,仰射无法及城,城中则紧闭城门,坚守壁垒,全力抵抗敌兵。步道上的敌兵则被城中的舟师追击射杀,无一逃脱,士气稍振。
当晚,潮水暴涨,江水环绕城脚。敌兵放出舟师,对城直射,同时派步兵围攻城门。大将派副将和他的部下坚金侯等人出城迎敌。副将有两个儿子,都是列校,随父出战,依垒而阵,抵抗了许久,但火药和箭矢都用尽了。
副将派人入城请求增援,但大将却坐在城楼上,命人紧闭城门拒绝增援,说:“某奇某队,除了规定的口分之外,已经各有火药和弹药,还向谁要辨解呢?”副将大怒,对诸将说:“造郡公反了!现在我斩关而入,先斩了这个老贼的头,然后再出战。”他回头对儿子们说:“你们先去抵抗,我一会儿就出城。”于是他拘押着象头入城。
然而,象却退了回来,阵势被扰乱,贼兵趁机进攻。副将的两个儿子纵马出阵,挥刀杀得数百人。但敌兵越来越多,他们砍断了马足,马倒了之后,二人仍然步战杀了数十人。然而,他们伤势过重,力气耗尽,呼喊父亲求救。副将急忙拘押着象回来救援,但此时两个儿子已经阵亡于阵前,坚金侯也在阵中战死。
副将收兵想结别的阵势,但回头一看,城上已经树起了白旗。象奴丢下象逃跑,贼兵追击射杀了副将。大将打开城门迎接敌兵入城,大肆杀戮。督视阮仲斗也战死沙场。镇兵逃出城外后,都被土民所杀。这一役,富春数万人无一幸免。
富春被攻陷后,阮光平乘胜分兵攻取峒海屯。屯将渭派侯叶同宁望风而逃,顺化之地尽失。这时是景兴丙午年五月十四日。
阮光平攻取了顺化后,召集诸将商议修理罗河旧界,并向西山王奏捷报。阮整说:“明公受命攻取顺化,一举而定,威震天下。用兵之道,一在于时机,二在于形势,三在于机变。如果这三者都可乘之机,那么往无不胜。现在北河将领怠惰,士兵骄横,朝廷纲纪败坏,我们可以乘势攻取他们。这就是所谓的‘兼弱攻昧,取乱侮亡’。这个时机和形势都不可错过。”
阮光平说:“北河是大国,有很多人才,古语说‘蜂还有毒’,怎么能轻易轻视呢?”阮整说:“北河的人才,只有臣一人而已!臣已经离开那里,现在就只是个空国了,请明公不要怀疑。”
阮光平善于用言语折服别人,他开玩笑回答说:“我不怀疑别人,难道还会怀疑你吗?”阮整脸色一变,道歉说:“臣只是自谦,说自己庸愚而已,并不是说我国没有人才啊!”
阮光平又安慰他,并且说:“我攻取了一个有四百年历史的国家,你有什么看法呢?”阮整说:“我国有帝有王,但这是古今罕见的叛逆之事。郑王虽然名叫扶黎,但实际上却胁迫制天子。国人一向对此不满,从前英雄每次举事,都无不以尊黎为借口,只是因为郑的数运还没有结束,所以事情没有成功。现在根据地理记载说:‘不王不伯,权倾天下,传二百年,萧墙起祸。’从太王到靖王,已经满了二百年的数运。明公如果真能以灭郑扶黎为名,那么天下人都会向服,这是不世之奇功啊!”
阮光平说:“这件事很好,但我受命攻取顺化,并没有受命讨伐别人的国家。如果这样做,岂不是矫诏吗?”阮整回应道:“《春秋传》上说:矫小而功大,就是有功,哪有什么矫诏之说?况且您难道没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阮光平为人英明睿智,果断决绝,听了阮整的话,正中下怀。
于是,他派阮整率领精锐部队,越过大海门,先攻取渭潢的粮场。而自己则率领水军随后出发,约定阮整到达渭潢后先举烽火为信号。布置已定,阮整领兵先出,所过乂安、清华两地,各分派数百游兵,声势浩大,驱逐守军。乂安的镇守铛忠侯和清华的镇守垂忠侯都弃城而逃。
六月初六日,阮整顺利到达渭潢,屯将望风而逃,百万斛粮粟都被阮整所获。阮整按照约定举起烽火为信号,阮光平见到火号,就率领千艘船只从海上出发。此时,乂安的土民登上山顶,望见海外的楼船旗帜,感叹道:“俗话说:‘负蛇咬家鸡’,他们虽然有罪,但这也是旷世之举啊。”
阮整与阮光平在渭潢会合,声势大振。国内那些心怀二意之人,往往先向阮整军报告情况,无形中把国情都透露给了敌人。而敌人的虚实情况,朝廷却茫然无知。
先前富春溃败时,边报传到京城,议论的人都说顺化本来就不是朝廷的疆土,先朝耗费国力夺取它,又劳民伤财地驻守,终究没有什么益处。现在失去了它,也算是一件幸事。只需要讲求乂安留屯的旧例,申定旧疆界。我们以失去顺化为幸事,他们必然会以侵略我们为戒,应当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于是上下都放心了。
然而,忽然听说乂安镇溃败,敌兵将至,朝廷才开始仓皇失措。于是任命泰亭侯为统镇将领,率领二十七奇号的军队在乂安抵抗敌人。泰亭侯接到命令后十多天都没有整装完毕。等到他离开京城半天的时间,敌兵已经到达渭潢了。
于是朝廷命令泰亭侯率领军队在山南抵抗敌人,并加派琏忠侯丁锡壤督领水道将领卫左卫右五侯、五善、五中等人的骑队船与泰亭侯的水步军并发。这时阮整正在海阳抵御水寇的进攻。等到水寇与南兵会合后,仍然让丁锡壤回师对抗南路敌军。
丁锡壤是邯江的名将,素有门望之誉。朝廷专门把水战的责任交给了他。丁锡壤的舟师在绿门与敌人相持不下。当时东南风刮得很急,敌人从下游派出五艘战船作为前部精锐部队,张帆溯流而上,大军则从后面徐徐跟进。
丁锡壤看见敌人的精锐战船驶来,就命令舟师横江排成一字阵形。他命令各军使用宝麟铳向敌船射击。射了一声后,敌船没有动静。丁锡壤命令再射一次,这时船帆都被卷了进去。各军都很高兴,以为敌人害怕了。丁锡壤命令射击三次后结束射击。
这时敌人发出一声巨铳的巨响如雷贯耳,其弹丸飞上古树并将其折断成两段。当时帐忠侯出兵两岸,看见铳弹飞来大惊失色想要溃逃。敌人趁机舍舟登陆,帐忠侯的军队全部逃走了。敌人直抵宪营,帐忠侯与督同阮辉平只身潜逃而去。泰亭侯驻扎在金洞口也自行溃逃而走了。
这时边关告急的文书不断传来,在京的文武百官都各自谋划安顿妻子儿女和藏匿货财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敢于自告奋勇去讨伐敌人。郑王因为参从裴辉璧长期辅佐自己却没有什么作为,现在又拿不出一个抵御敌人的策略来,心中对他十分厌恶。在左右人的不断攻击下,郑王罢免了裴辉璧的相位,将他贬为督战官员。宰相被罢免后,人心更加动摇不安了。郑王于是召见公灿密议抵御和躲避敌人的事宜。
公灿向郑王提出策略:“敌人孤军深入,无所顾忌,我们应当诱使他们进入近地,一战而歼灭他们,这也是用兵的奇道。况且京师是天下的根本,离开它将去哪里呢?如果皇帝匆忙逃出城去,人心就会涣散,这是把整个国家都交给敌人啊。现在只应当请太妃和六宫暂时出城避难。”郑王听从了他的建议。
郑王自己思考着,武将中只有硕郡公这位老将可以依靠,于是召他从山里回朝。硕郡公立即率领五百名义勇军入城护卫。都城的人看见硕郡公回来,人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硕郡公入宫见驾,郑王焦急地说:“公要抛弃我吗!现在国势如此,怎么办呢?”硕郡公哭着回答:“臣受国家厚恩,誓不与贼人共生。臣父子还有九人,愿意背城一战,臣请求执鞭随从君王之下,君王不要忧虑。”
郑王听后十分感动,于是拿出五千两银子赐给硕郡公作为军需费用。硕郡公于是出去治理军队,一天就召集了手下千余人,军容最为精锐。
郑王命令他出城屯守,硕郡公于是出兵驻扎在万春湖。当时东南风很盛,水道最为重要。琏忠侯的舟师既然已经战败,敌人就占领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长江路,直逼京城。
郑王为了抵御敌人的进攻,派四侍水号全体将士在翠霭口抵御敌人。然而,敌人舟师到达南佘津后舍舟登岸,袭击了翠霭水军。
先前水军听说敌人还在远处,完全没有防备,船只都停泊在岸边,星散在河渚之间。突然看见敌人到来,来不及登舟应战,船只都被敌人占领了。
只有一位姓吴的偏将单刀立在船头抵抗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他英勇无畏,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然而,西兵用巨铳向中择的船头射击,他中弹而死。
敌人于是趁机登陆进攻,形势变得十分危急。
硕郡公的军队正在用餐,突然敌人掩杀而至。他们措手不及,弃甲而逃,但在敌人的左右夹击下,被乱砍乱杀。僵尸填满了河渚之间,逃向万春湖而淹死的人不计其数。硕郡公拼死抵抗,但最终只剩下手下十余人和他的八个儿子环绕在他的象脚下,依靠着象进行最后的抵抗。他的六个儿子力战而死,倒在象前。硕郡公让象奴跪在象下,与他的两个儿子夺路而逃,才得以脱身。
敌人的水兵势如破竹,一直打到西龙津。郑王亲自在五龙楼上布阵指挥,他分五军迎战:左步号按西龙、右步号按西虎、前步号按前楼城门、后步号按后楼水军湖岸,并且仍然用轿子抬着二号卫驾中军。然而,敌人从河渚进攻入城,郑王在楼上放过前阵的战鼓后,命令前步发射弓箭进行射击。但射了一回之后,敌人俯身避开弓箭,冲入城内。
郑王见状,亲自穿上戎服,降下楼下到象上,秉着红旗三指三挥,指挥鼓号诸军前进。然而,敌人用火虎纵射,使得诸军丧胆,都投戈弃甲于河岸逃跑,不顾自身安危。郑王看见军队溃散,环顾前后左右,诸军已经没有一个人在身边了。敌人不知道这是郑王,急忙争着进入府中,并没有再逼近象。
郑王见状,急忙脱下戎服,戴上丁字巾,退到鞍后革巢中,拘着象回府。然而,经过宣武门时,前面已经有数十个敌人进入府中,并且在府外揭起了旗帜。郑王无奈,只能拘着象从明堂湖望安华坞门逃跑而去。
阮光平进入城中后,下令严格约束诸军,不得在京城内掳掠。然后他进入府中安顿下来。那时,一两个近臣和亲军知道郑王已经向西逃去,就陆续追随而去。到了城门外,还有九条象、十多匹马和一千多名士兵跟随。他们经过慈廉地界时,村民远远望见军队的颜色,怀疑是贼兵,就都扶着携带的东西逃走了。
官军远远看见郑王一行人,又怀疑是敌人,大半都弃甲而逃。郑王一行人艰难前行,到了安朗县右边,遇到了一个叫阮暖的人。阮暖是东岸云恬人,阮赏的儿子,他一向是王家的臣子。在途中,他迎接郑王,跪在道路左边,启禀说:“臣之前受命招兵,现在已经招到五百人,等候在河的北岸。伏乞君王北渡,暂时安居在臣的家里,以图后举。”
郑王听后,心中稍安,命令招来船夫横渡。然而,篙工们都四下逃散了,只找到一个小舟,有三片叶子,每片只能容纳十三四个人。郑王急忙登舟,只有五六个小黄门和阮暖随行。其他的军官、象马都留在岸上无法渡河,他们望见郑王登上了彼岸,就都逃散了。
郑王登岸后,环顾四周,完全看不见兵卫,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他问阮暖:“兵卫现在在哪里?”阮暖回答说:“兵卫现在在我家里,请君王微行,前来不远。”
然而,郑王心中却后悔被阮暖所误。他恐怕从此向前,更不知道途中是否安全,无人可信,只有文臣进士可以依靠。于是,他问阮暖:“旁边的村邑是否有进士某名员?”阮暖回答说:“这里没有一个人,只有添差知吏番李陈瑻。他之前奉招谕,暂时驻扎在下雷社。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郑王听后,对阮暖说:“你只管去探问,如果见到这个人,就密告他情况,让他为我谋划。”阮暖领命而去,见到了李陈公,并向他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说:“我之前受命招兵,现在已经有兵卫等候在某县界首。长官暂且设法借兵仗,护卫君王过我们县界,便是稳当。”
李陈公在下雷县有熟悉的人,名叫庄,此人向来是劫渠,曾经到过公门。当时李陈公住在下雷,也倚靠庄作为护卫。于是,李陈公对庄说:“参从继烈侯避乱来此,烦请你护卫他送他过界。”庄爽快地回答说:“好!”
随后,李陈公和庄一起随阮暖去见郑王。原来李陈公只是政府的小臣,未曾见过郑王的面,郑王也未曾知道李陈公。突然看见李陈公来,显侍臣问:“这是谁人?”李陈公回答说:“我是李陈瑻。”郑王方才谦辞,对他并不熟悉,不知道他所说的话。而李陈公也表现得恭敬倍常,进见时好像不敢当的样子。君臣之间,都不自觉地露出了本色。
过了很久,郑王和李陈公开始交谈,才逐渐谈及心事。李陈公指着庄说:“我有这个名叫庄的人,是我的门下,这件事他也承担得起。”他回头对庄说:“好好护卫长官过界。”庄再次回答说:“好!”然后,李陈公辞别郑王回到屋里。
庄率领手下五十人护卫郑王前行。到了赵李陈公所住的别室,庄突然问:“您莫非是端南王?请实告我。不然的话还有其他变故,请不要见责。”郑王起初还瞒着说:“你问这个可是妄言祸事吗?我只是行参从裴辉璧。”但庄却直言不讳地说:“您不要欺人太甚了。昨天我看见君臣之间的隐秘情况,还瞒得过谁?自古以来兴发是常事,算您也逃避也难以脱身,不要自找麻烦了。”
于是,庄带郑王回到他家,并派人飞驰去告诉敌人,把所有追随郑王的人都拘捕起来。郑王变色大怒,说:“王者的命在天,真正的大元帅端南王就是我。即使死在国人的手里,也是天命所归,任你为之。”庄于是派人飞驰去告诉敌人,把所有追随的人都拘捕起来。
是继续的叙述:
李陈公听说有变故,亲自来到郑王所在的地方,叩头于地说:“误王至此,是我的罪过。”郑王叹了口气,说:“人各有心,你何必参与其中呢?”李陈公心中愧疚,出来告诉庄说:“王是天下共主,而我则是你的老师。君臣之间的大义,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做呢?”庄却冷漠地回答:“长官不早点告诉我,使我误见了王。如果王在我的手里逃走了,南兵问我的罪,长官还能为我辩解吗?畏惧老师不如畏惧敌人,爱护王不如爱护自己。我不会被长官所误的。”
于是,庄逼迫郑王回到屋里,喝令手下簇拥着郑王出京。李陈公前来拜见郑王,号泣呼天说:“嗟嗟天乎!我杀了我的君主,天知道吗!”郑王安慰他说:“你的忠诚,我已经明白了,不要自怨自艾。”李陈公想说让郑王稍微留下,还没来得及说辞,郑王已经被庄逼迫而去了。
到了途中旅馆稍作休息,郑王取得旅馆人的小刀,想要自杀。庄急忙夺下他的刀,刀刃浅只受了小伤。郑王用手指把伤口撕裂开来,又被庄制止了。过了一会儿,郑王觉得心中烦躁,要求喝清冷水,庄答应了。郑王喝了水咽下去就死了。
庄把郑王送到京城,敌人非常高兴,把郑王的尸体暴露在宣武门外示众。然后命令准备收敛的衣物和衬里,都按照王者的规格。用小龙平顶舆送郑王出城到恭国公陵安葬他。并且封庄为壮义侯,加封为山西镇守。那时是丙午年六月二十七日。
李陈公在下雷县告别郑王回到屋里,对他的居亭主人说:“因为我误了君主的大事,罪该万死。我即使不死,也无法向天地表白我的心迹了。可以为我准备一口棺材、十尺白布,让我自行其志吧。”主人劝解他,但他不听从,说:“我死自有别的办法,不是你能阻止的。爱我的人就听我的吧。”
过了两天,李陈公的愤慨更加激烈,主人无法阻止他。知道李陈公的意志不可改变,就都按照他的命令准备了。李陈公于是命令在所居的后苑挖一个坑,把棺材安置在坑中,用白布撕裂一顶头巾和一段腰带,仍然穿着衣冠向南面再拜。拜完后,去掉帽子,戴上头巾,束上大带,稳稳地躺在棺材内,教主人盖上盖子。
盖完后,李陈公在棺材内说:“还欠一句话,必须自己说出来。”主人又打开棺材,李陈公口念一联说:“三年之孝已完,十分之忠未尽。”并且说:“麻烦你以此句作为我的遗嘱,告诉我的儿子,将来粘在厅堂上,用来祭祀我。”说完后,又说:“多谢主人,我从此告别了!”主人和他的仆人五六人都在棺材前拜别,完后盖上棺材,取土盖上并封好。那时是六月二十九日,正好在郑王死后的第二天。
李陈公是慈廉云耕人,丙戌科进士。他为人简易朴实,性格非常孝顺,在父母丧事中守墓三年,一切都遵循礼法。他常常自己说:“我现在四十岁了,平生所履行的只有这三年才近于人道。”大概他对自己没有遗憾,所以临死前的言语又如此,这是他自己的期许。
李陈公死后,天下人都为郑王感到悲痛,而为李陈公感到义愤。推究事情的起源和祸根,无不怨恨裴整,裴整也颇为自知。裴整有个相识的人叫杜世龙,是青池弘烈人,他为人狡猾。当裴整欠官债时,杜世龙也因为别的原因得罪了官府,和裴整同在监狱里。杜世龙擅长创作国音词曲,和裴整不相上下。等到裴整从西山出来后,杜世龙还在囚狱中。裴整到京城后,派人释放了杜世龙,并把他作为上宾。每当裴整询问国家大事时,杜世龙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这时,裴整对杜世龙说:“王不相信我的心意,轻易地自杀了。即使王还在,我也一定会把他安置在清闲之地,不会让他失去名禄。”杜世龙听了裴整的话后,产生了立郑的想法,想要利用裴整的意思,从中开导,以挽救这个局面。
正是:
毁卵逞残嗟毒手,存雏妄想笑痴心。
未知这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1788年 中南半岛局势(据网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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