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巷“让墙诗”刍议

毋庸讳言，六尺巷的故事并非安徽桐城一个版本，其朗朗上口的“让墙诗”也有多个大同小异的版本流传，网络上围绕六尺巷故事的真伪、故事的发生地、“让墙诗”是否为张英所撰等主题，相关研究讨论的文章很多，笔者一路看来，当以署名“任荣”，2022年5月28日发表在“古代小说网”上的《非遗传说“六尺巷”之源流及其时空演变考论》一文，相对资料收集最为全面，观点也较为客观公允。

文章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六尺巷故事的文献溯源。共搜集整理了宋朝1处、明清时期8处、民国时期1处、建国后21处，总共31处与六尺巷故事或“让墙诗”有关的文献记载；第二部分为“六尺巷”故事内容的演变；第三部分为回信诗的演变与六尺巷的形成；第四部分探讨了六尺巷结缘桐城之原因。综合分析，他推论六尺巷的故事当形成于明代正德、嘉靖年间，地点为江西，后传至河南、山西、安徽等地。任荣认为：“六尺巷虽然叫响于桐城，但是其故事绝非桐城所独享。无论是从时间角度还是从空间维度，桐城都不是唯一的拥有者”。虽然是一家之言，但他也鲜明指出：“桐城六尺巷故事虽然晚出，但是却第一次出现了‘六尺巷’的名字，并且成为最为流行的版本”。

近日偶翻书，发现一首任荣文中亦没有收集到的“让墙诗”，可以作为该文的补充：

诫子弟

林瀚〔明代〕

何事纷争一角墙，让他几尺又何妨。

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林瀚何许人也？查“福建图书馆”官网，林瀚（1434-1519），字亨大，号泉山，闽县（今福州市）林浦人。明成化二年（1466）进士，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安”。著有《经筵讲章》《泉山奏议》《泉山集》等。

和桐城张氏一样，林浦林氏亦是中国科举史上能排得上号的煌煌大族，有“七科八进士，三代五尚书”之誉。林瀚历任明南京吏部和兵部尚书，其次子林庭㭿任工部尚书，季子林庭机先后任工部、礼部尚书，林庭机长子林燫任工部、礼部尚书，次子林烃任工部尚书，《明史 列传第五十一》载：“三世为尚书，并得谥文，林氏一家而已”。

考之任荣文，他提到最早的“让墙诗”为后唐工部尚书杨玢，诗为“四邻侵我我从伊，毕竟须思未有时。试上含元殿基望，秋风衰草正离离。”整首诗意思确实是说“让地”，但与后世广为流传的“让墙诗”在内容上尚有很大的距离，应该算作故事的雏形；第二早的是清初《坚瓠集》中记载，让墙的主人公为明代正德年间的状元、江西人舒芬，其诗为“纸纸家书只说墙，让渠径尺有何妨。秦皇枉作千年计，只见城墙不见王。” 林瀚比舒芬要大几十岁，时间上比舒芬要早（比桐城张英更要早近200年），比较林舒两首诗，则林诗明显更接近于现在流传的版本，后两句“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是一模一样，说他是“让墙诗”的源头可能草率，但说是源头之一应该并不过分。

需要说明的是，和“让墙诗”未收入张英文集、未能充分证明诗为张英所撰类似，该诗虽被列入林瀚名下，但笔者能查到的依据是“古诗文网”、《邵氏诗词库》等网络资料。囿于查证手段有限，未能查到准确的资料来证明这首诗确为林瀚所撰，留待方家及网友们教正。

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妇孺皆知，但随着历史的远去，诸葛亮的茅庐到底在哪里后来却成了悬案，湖北襄阳和河南南阳曾为此争论不休。清道光年间，南阳知府顾嘉蘅在经过大量考察论证后仍无法决断，为平息南阳与襄阳诸葛亮躬耕地之争而撰写一名联：“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 ，高高挂在南阳卧龙岗“武侯祠”中。由此笔者想，当下全国各地都在争抢文化资源，但其实比“争”更为重要的是“做”，再好的资源也要后来人保护好、传承好、发扬好，比如“六尺巷”，经过桐城人民发自内心的持续关爱，经过桐城历届党委政府不懈的努力建设，一切纷争都在2024年10月份戛然而止，“六尺巷”在桐城、桐城有“六尺巷”已经成为共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历史的云烟散去，“让墙”故事最初发生在哪里已经不再重要，“让墙诗”的作者是谁也不重要，所谓“故事”，是已经过去的事，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人又将干出些什么来呈给将来成为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