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石将军狱中遗书(白话文翻译)
发布时间:2025-10-27 20:56 浏览量:28
吴石将军狱中遗书(白话文翻译)
第一段:出身、学业与事业
我家世代都是清寒的读书人,以读书和行善为家风,一向受到乡亲和亲友的敬爱。父亲在晚年时才生下我,对我期望很深。我在民国元年(1912年)参加了学生军,准备北伐推翻清朝,不久后和谈成功,我便从入伍生开始,先后进入预备学校、保定军校,之后又留学于日本炮兵学校和日本陆军大学。求学期间,我勤奋刻苦,在同辈中堪称努力。无论是在保定军校还是日本留学,我都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工作任职以来,我忠诚、谨慎、勤勉、清廉,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苟且偷安。凡是认识我的老师、同事、朋友,无不交口称赞。我做出的成绩,了解我的人都能说出,这里就不详细叙述了。
第二段:才学、品德与绝境
我小时候很聪颖,但因为身体孱弱多病,父亲又为生计奔波,导致我少年时失学。幸好进入军事学校后,我自知发奋,努力苦读,不仅在文艺学术上出类拔萃,体魄和军事技能也极为强健。壮年时旅居北平,拜在何梅先生门下学习,经学诗词也大有长进,深受何梅老师的赞许。朋友们常称我为“十二能”之人,意思是说我精通中外古今的兵学,通晓文学,能写诗、能填词、能书法、能绘画、懂英语、会日语、善骑马、能射箭、可驾车、能游泳。没想到今天竟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连自身都难保,实在令人痛心!
我自幼读书,深深懂得要重义气、爱他人。从努力学习到任职做事,四十年来,我帮助别人常常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无论是救济贫困、帮助急难,还是援助失业、平反冤狱,抑或提倡慈善,经我亲手尽力去做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如今我身陷牢狱,又能指望谁来救我呢?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第三段:家庭与愧疚
我二十九岁才与碧奎(妻子)结婚。那时年轻气盛,家中事情稍有不顺心,我便言辞神色严厉。但我心地温厚,对待碧奎也尽了做丈夫的责任。碧奎既能忍受我的怒气而无怨言,对我也非常体贴。三十年夫妻,极为和睦。这次连累碧奎无辜被捕入狱,我实在对不起她。
提到儿女,最为伤心。长子美成,原在武汉大学读书,不幸在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乘船返回南京时,船只失火,美成失踪至今生死不明。我和碧奎日夜思念不已。次子出生两个月就夭折了。四子和五子都在抗战期间,因为缺乏良医良药,一个因脑膜炎死在桂林,一个因肺炎死在贵阳。这两个孩子都异常聪颖,特别亲我爱我,却都夭折了,怎能不叫人痛心!三子韶成和长女兰成,原来分别在南京中央大学和上海医学院读书,如今音信断绝已经一年多了。我最钟爱的幼子健成,今年才六岁。从他出生以来,几乎从未离开过我的膝下,我早晚抱着他玩耍逗乐,他是我排解忧愁的最大安慰。今年春天刚给他报名上私立幼稚园,我还没见到他入学就被捕了,不知父子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想到这里,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第四段:著作与藏书(未竟的学术心愿)
我的著作,除了多种军事学课本不计外,第一部出版的是《兵学辞典》。抗战前就已再版,抗战期间又连续出了三版,之后还继续出版了初编和续编,国内外无不将其视为最优良的军事学参考书。胜利后本想综合三编重新修订,但因人事繁忙未能完成。在陆军大学任教时,还编有《孙子兵法简编》和《克劳塞维茨兵法研究》,已经印行。《左传兵法》初稿已完成,可惜在桂柳会战时遗失,最近正想着手重编,也未能实现。抗战以来,编有《新战术之研究》、《新国防论》、《游日纪行》(此稿还保存在颂络那里)。近来我极力提倡文武并重的精神,著有短篇约十种。还有《抗日新战法》、《抗日回想录》、《历朝武学集解》等书,都已收集了资料,正打算着手编纂,如今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
诗集方面,《东游甲乙稿》已印行。《牙牙集》和十年来所写的诗稿都未印。另有百余阕词稿,也在战时丢失。这些都希望在我死后,了解我的好友能帮我辑录出版。
我唯一的财产就是书籍。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以前,在南京的藏书最为可观,其中日本的军事参考资料(内有很多日本秘密兵书)以及我在日本陆军大学所得的教程和个人战术、战史作业等原件最为珍贵,其他各种古书也不少。但因抗战撤退,从南京带出的只有少数。在桂林时又添补了一些,桂柳会战撤退时又无法携带,遭到第二次损失。胜利后我又多方收集,大部分存在福州乡下。也希望儿女们将来能好好整理保存。最好能请诸位好友协助,设立一个小型图书馆作为纪念,将我爱书好学的美习传给后人,那我就感到非常幸运了。
第五段:清廉自守与最终感慨
我向来不置办资产,生活俭朴,手头有钱都用来买书和援助亲友。抗战前我的薪俸较丰厚,所积攒的钱在抗战期间都补贴用光了。胜利后因人事繁忙,用度较大,多亏刘功芸兄和族侄长芝在经济上给了我不少援助,我怎能忘记?只希望儿女们能体会我一生的清廉,应该懂得自立,做个善良的人,谨守我家清廉俭朴的家风。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十几年来风尘仆仆,加上抗战八载直到今天,戎马关山,从来没有安逸清闲的时候。导致读书养性的功夫大大欠缺,才有了今天的失足,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绝命诗)
天意茫茫难以窥测,世事遥远更是无法预知。
我平生尽力所为的唯有忠贞和善行,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太可悲。
五十七年如同一场大梦,声名和志向事业全都成空。
只能凭着我这一片赤诚丹心,在九泉之下勉强可以面对我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