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在江南长大的嫡女,回到侯府后,庶女向我炫耀

发布时间:2025-10-21 08:10  浏览量:16

他们都说我是镇北侯府最可怜的嫡女。

离京十二年,归来已成“老姑娘”。

庶妹靠“才华”名动京城,未婚夫婿当众弃我如敝履。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庶妹以为抢走了我的良缘。

却不知她抢走的,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01

我叫沈凌霜,镇北侯府嫡长女。

今日,是我时隔十二年,回到京城沈家的日子。

马车辘辘驶入熟悉的朱雀大街,喧嚣的人声透过车帘传来,带着一种既亲切又陌生的繁华气息。我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车水马龙,楼阁林立,比之我记忆中的京城,更添了几分奢靡。

“小姐,快到了。”贴身丫鬟青黛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放下车帘,端坐好,理了理身上素净的衣裙。江南十二载,说是养病,实为避祸,亦是一种流放。如今归来,这侯府深宅,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镇北侯府,朱漆大门依旧气派,只是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沾染了京城的浮华,少了些北地边关的肃杀之气。

门房通报后,我被引着穿过层层回廊,来到正厅。父亲沈巍端坐主位,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英武,但眉宇间添了沉郁,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复杂,唯独少了久别重逢的欣喜。

“凌霜回来了。”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女儿拜见父亲。”我敛衽行礼,姿态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起来吧,一路辛苦。”他虚扶了一下,“这位是你柳姨娘。”

我抬眼看向父亲下首那位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的妇人,她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这就是继母柳氏了。

“凌霜见过姨娘。”我再次行礼。

“快别多礼了,都是一家人。”柳氏上前虚扶着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晃人眼,“早就听说大小姐在江南将养,如今可大好了?瞧这通身的气派,果然是在江南水乡浸润过的,就是与我们这些北地妇人不同。”

她话里带着刺,看似关切,实则暗指我离群索居,与家中生分。我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道:“劳姨娘挂心,已无大碍。”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插了进来:“这就是大姐姐吗?果然如传闻一般,弱质芊芊,我见犹怜呢。”

我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鹅黄绫裙、珠翠环绕的少女走了进来,容貌娇美,眉眼间与柳氏有几分相似,只是那眼神中的打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让人不适。这便是我的庶妹,沈雨柔。我离府时,她尚在襁褓。

“柔儿,不可无礼。”柳氏轻斥一声,语气却毫无责怪之意。

沈雨柔撇撇嘴,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雨柔见过大姐姐。”她直起身,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尤其在我不施粉黛的脸和素净的衣裙上停留片刻,笑道:“大姐姐一路风尘仆仆,想必累了。今日府中正为我庆贺,若是吵到大姐姐休息,还望见谅。”

“庆贺?”我适时地流露出些许疑惑。

父亲接过话,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是啊,前几日的春日宴,柔儿作了一首极好的边塞诗,还对兵事提出了独到见解,连陛下都称赞不已,赐了她‘才女’之名。今日几位交好的府上夫人小姐过来,一同热闹热闹。”

边塞诗?兵事见解?我心中微动。沈雨柔自幼长在京城锦绣堆里,如何能写出真正的边塞诗?又如何懂得兵事?

“原来如此,恭喜妹妹了。”我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沈雨柔似乎有些失望于我的平静,又道:“大姐姐久居江南,想必于诗词歌赋上颇有造诣,日后还要请大姐姐多多指点呢。”

“妹妹过谦了,我才疏学浅,不敢指教。”我淡淡回应。

父亲看了看我,道:“你刚回来,一路劳顿,先回院子歇息吧。你的院子一直留着,柳姨娘早已派人收拾妥当。晚些时候,再来见见各位夫人。”

“是,父亲。”我顺从地应下。

柳氏笑道:“是啊,大小姐先去歇着。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来跟我说。”她唤来一个嬷嬷,“带大小姐去‘霜华院’。”

我跟着嬷嬷退出正厅,身后隐约传来沈雨柔娇嗔的声音:“爹,您看大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青黛在我身边低声道:“小姐,这二小姐和柳姨娘……”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目光扫过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精致,却透着一股刻意雕琢的气息,失了武将之家的疏阔。

霜华院位置有些偏僻,但还算清净。院子里种了几株梅树,如今不是花期,显得有些萧索。屋内的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只是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

“小姐,她们也太……”青黛关上门,忍不住气道,“侯爷对您也太过冷淡了些,还有那二小姐,分明是在炫耀!”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略显荒芜的小院,平静地道:“十年未见,生疏是常情。至于炫耀……”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真假虚实,岂是凭她一张嘴说了算的?”

在江南十二年,我并非真的只知静养。外祖家书香门第,藏书颇丰,更有不少隐士大儒往来。我读的不仅是女戒诗词,更有史书策论,兵法韬略。身体弱是真,但脑子,从未停歇过。

沈雨柔那所谓的“才名”,来得蹊跷。

而这京城,这侯府,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我既归来,便不会再做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真正的“病弱”嫡女。

沈雨柔,你且好好享受着这偷来的荣光。

这京城的风,该换换方向了。

回府半月有余,我深居简出,每日只在霜华院中看书习字,或是打理那几株梅树。父亲来看过我一次,问了些江南风物与身体情况,便无他话。柳姨娘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吃穿用度不曾短缺,却也仅止于此。沈雨柔倒是常来,明为探望,实则每每都要炫耀一番她新得的赏赐,或是哪家公子又赠了诗篇,对我这个“久病初愈”的姐姐,言语间总带着几分施舍般的优越。

“大姐姐整日待在院里,闷也闷坏了。过几日皇家秋狩,不若我向父亲求个情,带你一同去见见世面?”这日,她又带着新得的赤金璎珞圈过来,状似无意地提起。

青黛在一旁气得直瞪眼,我却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道:“妹妹好意心领,我身子乏,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沈雨柔掩口轻笑,“听闻姐姐在江南也学过几日骑射?虽说比不得我们京中贵女自幼练习,但去凑个热闹也是好的。整日闷着,旁人还以为我们侯府亏待了嫡长女呢。”

她这话,既是挤兑,也是试探。我抬眼,迎上她看似天真,实则锐利的目光,忽而一笑:“既然妹妹盛情,那便去吧。”

沈雨柔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般爽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便说定了。”

秋狩之日,京郊皇家猎场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各家公子贵女皆着劲装,英姿飒爽。我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骑装,未施粉黛,在姹紫嫣红中显得格格不入。沈雨柔则是一身火红,骑着一匹温顺的小白马,顾盼生辉,与相熟的贵女们谈笑风生,引来不少年轻公子的注目。

“看,那就是镇北侯府刚回来的大小姐?”

“瞧着确实弱不禁风,怎的也来猎场?”

“怕是沈二小姐心善,带她出来透透气吧……”

隐约的议论声飘来,青黛面露愤懑,我却恍若未闻。目光扫过全场,帝王銮驾未至,场中多是年轻一辈。父亲远远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便去与同僚寒暄。

围猎开始,号角长鸣。骏马奔腾,箭矢破空,青年才俊们纷纷策马扬鞭,冲入林中,展示着勇武与技艺。沈雨柔亦在几名贵女的簇拥下,慢悠悠地策马入林,姿态优美,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游春。

我本无意参与,只寻了处僻静的高地,远远看着。林中喧嚣阵阵,不时有猎物被抬出。沈雨柔那边似乎射中了一只麂子,引来一片喝彩。

正当我以为今日便要如此虚度时,身侧树林忽传来异响。一股腥风扑面而来,伴随着低沉的咆哮,一道巨大的黄色身影猛地蹿出——竟是一头吊睛白额猛虎!

此地怎会有猛虎?!

“小姐小心!”青黛吓得面无人色。

那猛虎显然是被大队人马惊扰,狂性大发,直直朝我们扑来!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空的,入场时并未领取弓弩!眼看虎爪携着腥风已至面前,我甚至能看清它口中森白的利齿!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羽箭如同黑色闪电,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射入猛虎左眼!力道之大,竟让箭簇从另一侧透出少许!

“吼——!”猛虎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扑势顿减。

我趁势向后疾退,心跳如鼓。

紧接着,又是连续三箭,分别射中猛虎咽喉与心口要害,箭无虚发,狠准异常!

那庞然大物挣扎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我惊魂未定,抬眼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端坐于骏马之上,手持一张铁胎弓,弓弦犹自微颤。他面容冷峻,眉峰如刀,眸光深邃沉静,正淡淡地看着倒地的猛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阳光透过林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不是京中任何一位我见过的公子王孙。

“姑娘受惊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我定了定神,敛衽一礼。

此时,听到动静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到地上巨大的虎尸,皆是一片哗然。

“天啊!是猛虎!”

“这位公子好俊的箭法!”

“一箭贯眼,三箭毙命,神乎其技!”

沈雨柔也策马赶来,看到眼前景象,先是震惊,待目光落到那玄衣男子身上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她驱马上前,柔声道:“多谢这位公子救我姐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镇北侯府必当重谢。”

玄衣男子却并未看她,目光反而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举手之劳。”他语气疏离,随即又像是随口一问,“方才听闻林中喧哗,似在传诵沈二小姐的边塞诗作?”

沈雨柔见他主动问起,面上一喜,正要开口。

男子却淡淡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意境开阔,可惜……‘孤烟’为何直?烽火狼烟,遇风则斜,大漠风沙尤甚。此景,想象多于实见了。”

他话语平静,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沈雨柔脸上的得意。她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男子不再多言,对我微一颔首,调转马头,径自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荫深处。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焦点瞬间从射虎壮举转移到了沈雨柔被质疑的诗作上。

沈雨柔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我却望着那男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微起。

此人是谁?箭法超群,言语犀利,一眼便看出沈雨柔诗作的破绽……

他临走前看我的那一眼,又是什么意思?

这趟秋狩,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猎场之事,虽未广泛流传,但在顶尖的圈子裡已悄然泛起涟漪。沈雨柔“才女”之名首次被人当面质疑,虽未动摇根本,却让她憋了一肚子火气,连带着对我这个“导火索”更是横竖看不顺眼。

没过几日,京城最具风雅之名的“兰台诗会”如期而至。主办者是当朝太傅之女,与沈雨柔素来交好,帖子早早便送来了侯府。这一次,沈雨柔铆足了劲要挽回面子,重振声威。

“大姐姐,兰台诗会可是京城顶尖的盛会,你若不去,实在可惜。不若一同前往?”她笑吟吟地邀请,眼底却藏着挑衅。我知她心思,无非是想在我这个“不通文墨”的嫡姐衬托下,更显其才华横溢。

柳姨娘也在旁帮腔:“是啊凌霜,多出去走走,结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父亲沉吟片刻,也点了头:“去吧,谨言慎行即可。”

我本无意参与这等附庸风雅的场合,但想到猎场那位神秘的玄衣男子,以及他离去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心中微动。或许,能在那裡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应下。

兰台诗会设在太傅府的后花园,曲水流觞,亭台雅致,与会者皆是京中颇具才名的公子贵女。我依旧是一身淡雅装扮,与周遭争奇斗艳的景象格格不入,独自坐在角落,默默品茶。

沈雨柔则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今日特意打扮得清丽脱俗,与几位贵女吟诗作对,笑语嫣然,很快成为场中焦点。

“久闻沈二小姐诗才卓绝,尤其边塞诗更是雄浑大气,不若今日再让我等开开眼界?”一位公子出声提议,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沈雨柔推辞几句,眼中却满是自信。她轻移莲步,走到场中,略一沉吟,朗声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便献丑了。此诗名为《从军行》。”

她清了清嗓子,用带着几分悲怆的语调吟诵: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诗作一出,满场皆静。

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好!好一个‘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豪气干云!”

“沈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此诗意境雄阔,气魄非凡,当浮一大白!”

沈雨柔享受着众人的赞美,矜持地微笑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首诗。平心而论,确是佳作,将书生投笔从戎的慷慨激昂描绘得淋漓尽致。只是……这风格,这气魄,真的出自一个从未踏足边塞、长于深闺的少女之手吗?

就在满堂喝彩,沈雨柔风头无两之际,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自园门处响起:

“好诗。可惜,并非沈二小姐独创。”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身着墨色常服,缓步而入。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正是猎场那位玄衣男子!

他怎会在此?太傅府的诗会,门槛极高,他并非京中常见的世家子弟。

沈雨柔脸色骤变,强笑道:“这位公子何出此言?此诗确是小女子有感而发……”

墨衣男子目光平静,直视沈雨柔,语气不带丝毫波澜:“此诗名为《从军行》不假,却非沈二小姐所作。它录于前朝孤本《戍边杂录》残卷之中,作者乃是一位戍边多年的老文书。书中明确记载,此诗是他在目睹一次惨烈守城战后,代一位战死的同袍所作。诗中所言‘百夫长’,并非泛指低级军官,而是特指那位同袍生前军职。”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震惊的众人,继续道:“《戍边杂录》残卷,现存于宫中藏书楼‘观文阁’甲字柒号架,诸位若有疑虑,可自行查证。沈二小姐若说是‘有感而发’,不知是感同身受于那位战死的‘百夫长’,还是……偶然得见这本鲜为人知的残卷?”

一番话,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如同惊雷炸响在雅致的园林中。

满场哗然!

“什么?是抄的?”

“《戍边杂录》?从未听说过……”

“宫中藏书楼?他如何得知?”

“若他所言非虚,那沈二小姐她……”

沈雨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指着墨衣男子,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污我清白!”

几位与她交好的贵女也纷纷出言指责。

“空口无凭,休得胡言!”

“沈妹妹才华横溢,岂容你诋毁!”

墨衣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在下姓墨,一介布衣,偶涉此地。只是见不得前人血泪之作,被他人据为己有,沽名钓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墨先生?”主位上的太傅之女站起身,面露惊疑,“您……您就是父亲提过的那位,协助勘校宫中藏书的墨先生?”

墨先生微微颔首。

太傅之女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墨先生,失敬。”她转向众人,解释道:“墨先生是父亲特意请来的贵客,于古籍鉴定、版本校勘上乃是国手,他的话,定然不虚。”

此言一出,等于坐实了墨先生话语的分量。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极为尴尬。方才还在大力吹捧的人们,此刻皆讪讪不语,看向沈雨柔的目光充满了怀疑、鄙夷,甚至还有几分被欺骗的恼怒。

沈雨柔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奔出园去。

诗会不欢而散。

我坐在角落,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疑窦丛生。这位墨先生,出现得太过巧合。他的目标,似乎直指沈雨柔的“才名”。他三番两次看向我,又是为何?

离席时,经过墨先生身边,他低声说了一句,只有我能听见:

“明珠蒙尘,终会发光。沈大小姐,好自为之。”

我脚步未停,心中却是一震。

他……知道什么?

诗会风波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京城。沈雨柔“才女”之名遭受重创,连带着镇北侯府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柳姨娘气得病了一场,父亲更是脸色铁青,将沈雨柔禁足院中,严加管教。

府中气氛压抑,我乐得清静,每日只在霜华院中翻阅古籍,或是凭记忆默写一些在江南看过的杂书策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边关六百里加急军报传入京城:北狄大举犯边,连破两城,边关告急!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主战主和两派争论不休。主和派认为国库空虚,应遣使和谈,暂缓兵锋。主战派则力主即刻发兵,扬我国威。

然而,派谁挂帅,又成了难题。老将凋零,新将威望不足。有人提议让镇北侯沈巍重掌兵权,但立刻遭到文官集团反对,认为沈家离边多年,恐已生疏,且需避嫌。

争论持续两日,未有定论。边关军报却一封比一封紧急。

被禁足的沈雨柔,似乎又看到了挽回声誉的机会。她不知通过何种途径,竟向父亲递了一份“破敌良策”,声称若能上达天听,必可解边关之围。

父亲将信将疑,但或许是病急乱投医,竟真将那份策论在次日早朝时呈了上去。

据下朝回来的父亲描述,朝堂之上,沈雨柔的“良策”确实引起了不小震动。她提出“火牛阵”与“疑兵之计”结合,描绘得天花乱坠,什么以油浸苇束于牛尾,点燃后驱其冲阵,再以锣鼓旌旗设疑兵分散敌军注意力等等。

“此计虽险,却可出奇制胜!沈二小姐果然聪慧!”有官员赞叹。

就连陛下, initially 也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乐观。

“陛下,此计万万不可!”

众人望去,发言者竟是已被特准入朝参与议事的墨先生!他如今身份已明,是陛下为整理勘校古籍而特聘的大家,虽无实职,却因学识渊博颇受敬重。

墨先生出列,言辞犀利:“沈二小姐此计,看似巧妙,实乃纸上谈兵,祸国殃民!”

“其一,火牛阵古虽有之,然成功率极低。牛性温顺,受惊后未必直冲敌阵,更可能四散奔逃,反冲己方阵营,未伤敌,先损己!”

“其二,北狄骑兵来去如风,岂会固守一地等我火牛冲阵?疑兵之计对付固守之敌或有效,对付机动极强的骑兵,无异于隔靴搔痒。”

“其三,边关地势开阔,冬季草枯,一旦火牛失控,极易引发燎原大火,届时风向突变,我军如何自处?”

“其四,此计核心在于‘奇’,然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北狄气势正盛,戒备森严,何‘奇’之有?只怕是自投罗网!”

他每说一条,沈雨柔策论中的漏洞便被赤裸裸地揭开一条。朝堂之上,寂静无声。方才还在称赞的官员,此刻已是冷汗涔涔。

墨先生最后总结,语气沉重:“若依此计,非但不能退敌,恐致边关全线崩溃,生灵涂炭!请陛下明鉴!”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下来,将沈雨柔的策论掷于地上:“荒谬!”

父亲跪在殿中,汗透重衣,无地自容。

眼看局势僵住,边关危在旦夕,却无可行之策。父亲想起我在江南时,偶尔与他通信,曾对边事有过些许不同寻常的见解,虽当时觉得是女儿家妄言,但此刻死马当活马医,他硬着头皮,提及嫡长女沈凌霜或许有浅见。

陛下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闻听此言,虽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下令,命我即刻将想法写成策论,由父亲呈上。

接到口谕时,我正在院中修剪梅枝。

青黛慌得不行:“小姐,军国大事,您怎能……”

我放下剪刀,净了手,神情平静:“取纸笔来。”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江南十二年,我研读史书兵策,推演古今战例,并非为了卖弄,而是深知沈家根基在军旅,终有一日,或许用得上。北狄之患,我关注已久。

我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挥毫而就。写的并非什么奇谋诡计,而是扎实的方略:

一、坚壁清野,固守待援。放弃部分难以坚守的外围据点,收缩兵力于几处关键军镇,消耗北狄锐气与粮草。

二、利用地形,断其粮道。北狄劳师远征,补给线长。派出精锐小股部队,袭扰其后勤线路,不必求大战,积小胜为大胜。

三、联络西域,以夷制夷。北狄与西域诸部亦有龃龉,可遣能言善辩之士,携以利诱,使其袭扰北狄后方,分散其兵力。

四、稳扎稳打,逐步反击。待北狄师老兵疲,粮草不济时,再集中优势兵力,伺机反击,收复失地。

策论语言简练,条理清晰,重在务实与可操作性,与沈雨柔那华而不实的“奇计”形成鲜明对比。

父亲将策论呈上后,陛下与几位重臣连夜商议。

次日早朝,陛下当众肯定了此策,认为“老成谋国,切中要害”,虽无奇功,却最为稳妥,可最大程度减少损失,并逐步扭转战局。当即下令,按此方略调整边关部署。

消息传回侯府,柳姨娘和沈雨柔难以置信。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被她们视为“病秧子”、“无用嫡女”的人,竟真的在军国大事上提出了被陛下采纳的方略!

虽然陛下未有实质赏赐,但这份认可,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沉重。府中下人看我的眼神,悄然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

沈雨柔被解了禁足,但她“才女”的光环已彻底黯淡。经过猎场、诗会、朝堂三番两次的打击,她积累的名声几乎荡然无存。听说她在自己院中砸了无数瓷器,咬牙切齿地咒骂:“沈凌霜!还有那个姓墨的!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而我,在霜华院中,抚摸着外祖赠我的那张旧琴。

墨先生……他这次,又帮了我?还是,仅仅是为了戳穿沈雨柔?

他一次次出现,一次次搅动风云,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我,似乎正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越来越深的漩涡之中。

边关战事按照我所献方略稳步推行,虽无大捷,但局势已渐趋稳定,北狄攻势受挫,不再如之前那般势如破竹。朝野上下,对镇北侯府这位深居简出的嫡长女,开始投以新的目光。

墨先生依旧时常出入宫廷,整理古籍。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得了陛下允准,可借阅部分非密级藏书与沈家“交流探讨”,美其名曰“泽被将门”。于是,他便有了正大光明踏入镇北侯府的理由。

他第一次正式来访,是在一个午后。父亲亲自接待,言语间颇为客气。墨先生与父亲谈论了些许兵书战策,话锋一转,便提出想向我请教几个关于《孙子兵法》中“势篇”的疑难之处,说是听闻我在江南曾得高人指点。

父亲虽觉意外,但想到我之前的策论,便也应允,让人唤我去前厅。

我步入厅中,看到墨先生端坐客位,今日他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衫,少了几分猎场时的冷冽,多了几分书卷气,但那双眸子,依旧深邃难测。

“墨先生。”我敛衽行礼。

“沈大小姐。”他起身还礼,态度谦和,“冒昧请见,实因近日研读《孙子兵法》,于‘奇正之变’一处百思难解,听闻大小姐于此道颇有心得,特来请教。”

我心中明了,这不过是个由头。依言坐下,与他探讨起来。他提出的问题确实刁钻,涉及战场虚实、兵力调配,绝非寻常书生所能问出。我谨慎应对,引经据典,结合在江南推演过的战例,一一解答。

他听得很认真,偶尔插言,见解亦是一针见血。我们你来我往,竟不像是初次深入交谈,反倒像是切磋已久的同窗。

父亲起初还在旁作陪,后来见我们谈论的内容愈发精深,他虽为武将,于此等精微处却也不甚了了,加之公务繁忙,便借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