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诵读 | 苏轼集 第63期

苏轼集

每日诵读

童心诵古韵，经典焕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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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

苏轼，字子瞻，一字和仲，眉州眉山人。宋代著名文学家。世称苏眉山。因自号东坡居士，又称东坡、坡仙、坡老、老坡。因身为苏洵长子，故世称苏长公。官至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故世称苏内翰、苏端明。晚年提举成都玉局观，故世称玉局翁。

苏轼一生共留下了四千八百多篇文，二千七百多首诗，三百多首词，数量之巨为北宋作家之冠，质量之优为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他的文被后世列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与唐韩愈之文并称“韩潮苏海”；他的诗与黄庭坚之诗并称“苏黄”，被后世视为宋诗的典型；他的词开创豪放一派，与辛弃疾词并称“苏辛”。

《西江月》[1]

素面常嫌粉涴[4]，洗妆不褪唇红[5]。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6]。

注释

[1]西江月:绍圣三年(1096)十月作于惠州。底本无题， 傅注本题作“古梅”。惠洪《冷斋夜话》卷一:“东坡南迁，侍儿王朝云者请从行。......又作梅花词曰‘玉骨那愁瘴雾’者，其寓意为朝云作也。”王文诰《苏诗总案》卷四十绍圣三年:“十月梅开，作《西江月》词。......时侍儿朝云新亡，其寓意为朝云作。”

[2]“玉骨”二句:谓梅花犹如具有玉骨仙姿的美人，不怕瘴雾的侵袭。《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如处子。......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 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此处化用其意。“玉骨”，《冷斋夜话》卷十引此词作“玉质”。瘴雾，即瘴气，南方山林间湿热蒸发致人疾病之气。

[3]“倒挂”句:苏轼《再用前韵》(前韵指《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风亭下梅花盛开》)有“绿衣倒挂扶桑暾”句， 自注云:“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色，红喙，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庄绰《鸡肋编》卷下:“广南有绿羽丹禽， 其大如雀，状类鹦鹉，栖集皆倒悬于枝上，土人呼为‘倒挂子’。” 幺(yāo)凤，泛指似凤而小的禽鸟，此指倒挂子。苏轼《异鹊》: “幺凤，集桐花。”赵次公注:“彩羽之细禽，人谓其如凤，名之日幺凤。”幺，细小。

[4]“素面”句:天然美颜常嫌疑脂粉会污染其面容。乐史《杨太真外传》卷上:“虢国(夫人)不施妆粉， 自炫美艳，常素面朝天。当时杜甫有诗云:‘虢號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涴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常”，一本作“翻”。涴(wò)，污，弄脏。

[5]“洗妆”句:即使洗去妆粉， 依然褪不掉唇红。《冷斋夜话》卷十:“岭外梅花中国异，其花几类桃花之色，而唇红香著。”《鸡肋编》卷下:“而梅花叶四周皆红，故有‘洗妆’之句。”

[6]“不与”句:傅注本此句后有苏轼自跋云:“诗人王昌龄，梦中作梨花诗。”《高斋诗话》云:“后见王昌龄梅诗云:‘落落寞寞路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方知东坡引用此诗也。”

点评

这首咏梅词，宋人诗话、笔记都认为是为悼念王朝云而作。苏轼《朝云墓志铭》:“东坡先生侍妾日朝云， 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敏而好义，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绍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三十四。 八月庚申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寺之东南。”词作于朝云死后数月，寄托了苏轼深厚的悼念之情。

整首词的写法，都是以美人比拟梅花。上阕“玉骨” 两句，化用《庄子·逍遥游》中藐姑射山神人的形象， 写南国梅花的品质神韵。众所周知，梅花向来被宋代文人看作“岁寒三友”之一，凌霜傲雪，开放于万卉凋零的严冬。然而，岭南之地炎热潮湿，冬无冰雪，因而这里的梅花所要对付是“瘴雾”。正如藐姑射山的神人那样， 外在的自然环境无论多么恶劣都不受侵袭，梅花在瘴疠之地，仍能保持其冰肌玉骨。苏轼贬惠州，家伎都散去， 只有朝云伴随。朝云早年就对苏轼“一肚皮不合时宜” 深为理解，敬重其所作所为。特别是在苏轼垂老投荒的艰难时刻，朝云成为他生活上相依为命的伴侣，精神上惺惺相惜的知音，一同乐观旷达地面对岭南的恶劣环境。“玉骨不愁瘴雾”二句，正是朝云风姿的写照，“玉骨” 纯洁无瑕，“冰姿”遗世独立，既是梅品，又是人品，更是仙品。

“海仙”二句，意谓海仙不时遣来探望梅花的使者，就是倒挂枝上的可爱的绿毛幺凤。这来自海外仙山的珍禽，如此美丽灵巧，如同绿色的小精灵，“非尘埃中物”。 只有这绿毛幺凤，海仙派来的仙禽，才能与高洁的仙梅为伴。如果说宋初诗人林逋笔下的“霜禽”(白鹤)才能配山园小梅的话，那么在苏的心目中，能够与岭南梅花相配的，只有珍奇非凡的娇小彩凤。

下阙“素面”二句，写岭南梅花“与中国异”的形象特征，表现手法同样是以美人拟梅花。一方面，这梅花天然素淡，如不屑于涂脂抹粉的美人；另一方面，这梅花又如桃花一样鲜艳，如卸了妆仍然保持天生红唇的美人。这哪里是在咏梅花，分明就是一幅以朝云为模特的美人图。素面红唇，一生爱好是天然，任何脂粉妆饰都是对她的污染。

结尾“高情”二句表达了悼念朝云的深情，是整首词的高潮。梅花高洁的情怀已随着朝云的仙逝而飞散空无，不再像唐人诗中的梨花云那样飘入梦中。“晓云”暗指朝云，梅花已化作一片晓云飘散无踪，这梅花云不同于梨花云，梦也难寻。这二句既是对唐人“梨花梦”之诗的翻案，同时也暗用宋玉《高唐赋》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之事，王朝云的名字就出自神女的自诉:“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苏轼失去了人生最后的伴侣，失去为他自荐枕席的朝云，一切“高情” 都如晓云一般化为一场“空”，甚至连“梦”也不曾留下， 这是何等的沉痛。苏轼将无限深情化为不留梦痕的空无， 真可谓语淡情浓。

宋人晁以道读此词而赞叹道:“只为古今人不曾道到此，须罚教远去。”(见《王直方诗话》)认为古往今来没有人能写出如此好词，所以上天要罚苏轼去海南。王林进一步申说:“盖以坡公道人所不能到之妙，夺天地造化之巧，故有谪罚之语。”(《野客丛书》卷六)而明人杨慎更推崇说:“古今梅词，以坡仙绿毛幺凤为第一。”(《词品》卷二)这首咏梅词既表现了梅花的孤高品格，又描写出梅花的地域特色，以梅拟人，形神兼备，融咏物与怀人为一体。上阕写梅、仙、凤，下阕写云、梦、空， 艺术境界空灵蕴藉，令人回味无穷。

内容来源

本篇中出现的原文、注释、意思、点评内容均选自《中华传统文化百部经典：苏轼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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