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黑河林场记：秋光里的文明回响

黑河林场记：秋光里的文明回响

曹 斌

2025年9月28日，文圣孔子诞辰2576周年的钟声与农民丰收节的稻浪共振，天高云淡的张掖大地上，黑河水如一条碧色丝带蜿蜒而下，河畔的黑河林场正被秋风点染成一幅立体的油画。我们河西宝卷传承创新志愿者团队一行十人驱车驶入这片秘境，在林场工作人员崔静的引领下，电瓶车碾过落叶铺就的金毯，将鲜花湖畔的绚烂、红枫步道的炽烈、松柏苗圃的苍翠与胡杨林的鎏金依次纳入眼底——而我们脚下的红枫步道，藏着属于这片山林的双重记忆：它既是林场职工日常穿梭林间、舒展身心的休闲廊道，一周前还曾是黑河半程马拉松赛的“生态赛道”组成部分，用郁郁葱葱的林景为赛事注入了独特的自然活力。这方被称作张掖“塞罕坝”的土地，正以层林尽染的盛装，迎接即将到来的国庆、中秋“双节”，也诉说着一段荒滩变绿洲的传奇。

一周前，那场黑河半马赛吸引了6000多名跑者从各地赶来，他们在林间赛道上感受风的速度与树的呼吸，而引领我们的崔静，正是这6000多张奔跑面孔中格外特别的一个。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报名参加半程马拉松，更幸运的是，她不仅站上了起点，还咬牙坚持到了终点，成为完赛者之一。“跑过熟悉的步道，脚下是日常巡检时踏过的土地，身旁是亲手养护过的树木，连风中都带着林场特有的草木清香。”崔静提起那场赛事时，眼里仍闪着光，“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跑马，每一步都觉得踏实，冲过终点时，除了完赛的激动，更多的是身为林场人的得意和自豪！”这份将工作与热爱、家乡与荣誉绑定的喜悦，让她的首次马拉松经历，多了一层旁人难有的意义。

风穿过胡杨枝叶的间隙，抖落满树碎金。这些从新疆引种的“沙漠英雄树”，树干遒劲如铜铸，叶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让人难忘崔静所讲解的那个震撼的数字：为了让这些树木在戈壁扎根，林业人创造性采用“根区导灌”技术，敷设了1600公里灌溉管网，相当于从张掖到北京的直线距离。同行的志愿者突然指着一棵胡杨的根部说：“这不正像我们传承的宝卷吗？”是啊，那些口耳相传的民间典籍，何尝不是文明的深根？就像胡杨用二十倍于树干的根系汲取水分，河西宝卷也以千年积淀的智慧滋养着这片土地的文化基因。如今，当我们在渐次泛黄的胡杨林间吟诵宝卷选段，金叶簌簌的声响，仿佛是古今对话的回音。

新墩苗圃的玻璃温室内，海棠果像一串串红灯笼挂满枝头，与电脑屏幕上的种苗溯源系统相映成趣。这个创立于1951年的老苗圃，如今已成为省级保障性苗圃，从种子采集到苗木出圃的每一步都有电子档案可循。崔静告诉我们，去年这里为“三北工程”供应了1.2万株乔木苗，而整个林场通过“林苗共存”模式，未来可实现1.2亿元的苗木收益。在万亩长青苗木储备林基地，昔日的采砂坑已变身蓄水池，倒映着樟子松与云杉的苍翠。据测算，这片7000亩的林子每年能涵养621万立方米水源，固碳5800吨，相当于为张掖新增了一座“绿色银行”——2021年，甘州区3.8万亩林业碳汇成功交易，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在此落地生根。

暮色为林场镀上一层柔光时，我们站在穿行而过的G30高速公路畔远眺，丹虹园的红叶、金叶园的榆叶、翠屏园的云杉与紫嫣园的稠李，以彩虹环路为脉络，勾勒出祁连山下“五彩之花”的造型。很难想象，六年前这里还是飞沙走石的采砂场，植被覆盖率不足5%。如今85%的覆盖率背后，是29名林场职工用五年时间换填1346万立方米土方的坚守，是“改地适树”的科学智慧，更是“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胡杨精神的生动诠释。当最后一缕霞光掠过胡杨林，那些整齐排列的树木宛如戍边战士，让人想起左宗棠收复新疆时栽种的“左公柳”——从清代的杨柳到如今的胡杨，张掖人守护绿色的初心从未改变。

返程时，车窗外的黑河泛起粼粼波光。作为土生土长的张掖人，我忽然理解了崔静提起马拉松时的那份自豪，也读懂了这份油然而生的归属感：不必远赴塞罕坝，在家门口就能邂逅如此壮美的秋色；不必翻阅古籍，在林场的每片叶子上都能读到生态文明的当代注脚，在每一段奔跑的足迹里都能看见守护者与这片土地的深情联结。孔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当我们在丰收时节走进这片林场，看到的不仅是层林尽染的秋景，更是一群当代仁者智者用双手书写的生态诗篇。

此刻，黑河林场的枫叶正红得热烈，胡杨正金得璀璨，那些沉淀在年轮里的奋斗故事、那些回荡在林间的奔跑心跳，终将与河西宝卷一起，成为传给子孙后代的珍贵遗产。

（作者简介：曹斌，河西学院副研究员、高级职业指导师，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音乐家协会音乐文学专业委员会理事，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张掖市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国内各类学术期刊、媒体平台、报刊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文学作品、音乐作品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