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普愿、归宗智常、麻谷宝彻，在去拜访慧忠的路上发生的趣事

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师于路上画一圆相曰：“道得即去。”宗便于圆相中坐。谷作女人拜。师曰：“恁么则不去也。”宗曰：“是甚么心行？”师乃相唤便回，更不去礼国师。﹝玄觉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语是不肯语。”云居锡云：“比来去礼拜国师，南泉为甚么却相唤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

——《五灯会元》第三卷 南泉普愿禅师

南泉普愿、归宗智常和麻谷宝彻这三位师兄弟，本来约好一起去拜见南阳慧忠国师。

走在半路上，南泉在地上画了个圈，指着圆圈对另外两个说：“你们要是能说出这个圈圈到底啥意思，咱们就继续去拜见国师；要是说不出，那就算了，不去了。”

归宗一看，二话不说，直接就坐在圈圈里了。麻谷呢，更绝，模仿女人的样子行了个礼。南泉一看，立马说：“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这样了，那咱们就不去拜见慧忠国师了。”

归宗急了，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南泉也没多解释，就招呼两人：“走啦走啦，回去了。”于是，三人就掉头回去了，最后也没去拜见南阳国师。

关于这段故事，玄觉禅师评价说：“像南泉这样说‘不去了’，到底是觉得归宗和麻谷的回应对了，还是错了呢？”

云居禅师则说：“本来是打算去拜见慧忠国师求法啊，南泉为啥反而招呼大家回去了呢？各位说说看，他们这帮人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用意？”

六祖慧能最出名的五个徒弟，分别是永嘉玄觉、菏泽神会、南阳慧忠、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而南泉普愿、归宗智常、麻谷宝彻，这仨都是马祖道一的徒弟，而马祖道一呢，又是南岳怀让的徒弟。这么一算，南阳慧忠可就是南泉三人的师爷了，辈分高着呢！

马祖道一在洪州传法那会儿，他师父那辈儿的高僧们基本上都走了，就南阳慧忠大师还健在呢。

南阳慧忠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人称“三朝帝师”，在唐玄宗、唐肃宗、唐代宗那三朝都被当成国师供着，你说他有多厉害吧！南泉带着两个师兄弟想去拜见慧忠，当然是想跟他学两手真本事。

慧忠国师这么牛，南泉他们仨要是没点真家伙，就算摸到京城找到慧忠，那不是被人笑掉大牙吗？所以啊，为了心里有谱，南泉就在半道上出了个题，想考考另外两个师兄弟到底有几斤几两。

南泉随手捡了根木棍，以双脚为中心，转了一圈，一个老大老大的圆圈就给画出来了！

他冲着两个师兄弟喊道：“都给我说说，这圈是啥意思！要是能说出来，咱们就接着去见国师；要是说不出来，那就别去了，去了也是丢人！”

归宗一看，二话不说，直接就坐进了圈中。麻谷则别出心裁，模仿女子的姿态行了一礼。南泉见状，立刻开口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样了，那我们就不去拜见慧忠国师了。”

你说，南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认可二人呢，还是不认可呢？这话先按下不表，还是说说那个圆圈吧！

要说这画个圈儿就能给学人指点迷津，那是慧忠国师的拿手好戏，画圆圈最早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南泉这也不过是照方抓药罢了。

话说，有位和尚前来拜见慧忠国师，慧忠便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圈，并在其中加了个“日”字。那和尚见状，顿时愣住了。

慧忠转而询问旁边的本净禅师：“若日后遇到说话怪异、行为特立独行之人，你将如何应对？”本净立刻回应：“无论他如何怪异，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本净所言的“不放在心上”其实仍挂念着“不放在心上”这件事，也不究竟。于是，慧忠对他说：“这是你自家的事啊，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你想想啊，慧忠国师画了个圆，还在里面写了个字，对于这通操作，是人就得琢磨吧？

有人就说了，哎，这圆肯定代表“空”啊！那里面写的字呢，那不就是“有”了？难道国师老哥是想说“非空非有”？就是空和有混在一起，阴里带阳，阳里还藏着阴，你说玄不玄？

然后呢，这些人就开始搬出自己会的那些大道理，什么《道德经》、《金刚经》、《易经》的，全给搬出来。再加上自己的想法，硬是把一些牵强附会的东西，说得跟真的一样，自己还信得死死的。

你要是光凭脑子瞎想，那对于这圆和字，能想出八百种说法，没完没了的。

其实，无论外界多么奇特，皆因自身而显现，一切终究关乎自己的“家”事。换言之，这个圆圈及其内的文字，皆因自己的所见而呈现于眼前。

不管是圆圈圈还是字儿，不管你看到啥，那都是你所见的样子。除了那个闻声见色的“我”之外，跟什么大道理、什么经文，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看到的景象再怎么稀奇古怪，那个能看东西的人又能有多特别呢？这玩意儿是人人都有的，你也有，我也有。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就只有一个“我”罢了。

既然一切展现都是“我”的，那还有什么是与不是的呢？讲出什么道理都是“我”的意识投射，并不是那个本来的面目。

如今，南泉也在地上画了个圈圈，你要归宗智常和麻谷宝彻说个什么道理出来才对？

归宗直接就坐在圈圈里了，麻谷模仿女人的样子行了个礼。见圆圈的两人，与见二人怪异行为的南泉，是同是别呢？除了这个人人皆有的“我”，还有什么更为奇特的道理可讲？

如果归宗或麻谷道理连篇，南泉手里的那根棍子肯定要打在他身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话说， 被打痛的那个，与见圆圈的这个，又有何不同？

而如今，南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把棍子一扔，摆摆手说：“得了吧，既然你们都这样了，咱们还去找慧忠国师干嘛啊，他那儿有的东西，咱们也不稀罕。走喽，兄弟们，回家！”

那你说，南泉说“不去了”，是认可二人还是不认可二人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你倒知道呢。不过，我刚才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就是孙悟空给唐僧他们画的那个圈圈，听说不仅能让“妖魔鬼怪”现出真身，还进去不得，现在看来，其实也没啥稀奇的了。

你看，归宗和麻谷不就是在南泉画的这个圈圈上现了原形吗？每个人都有个“妖魔鬼怪”，随时随地都在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上钻来钻去。只要一碰到这个圈圈，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就算俩人学贯古今，也讲不出任何道理，终究是进不了这个圈儿里头的。

还记得曾经给大家讲的那个迷魔岩和尚吗？

五台山那个秘魔岩的和尚，手里总拿着个木叉。只要看到有来拜他求学问道的人，他就立马用木叉抵住人家脖子，吼道：“是哪个妖魔鬼怪让你出家的？又是哪个妖魔鬼怪让你到处跑来参禅的？说出来了叉死你，说不出来也叉死你。快说！快说！”

哪个“妖魔鬼怪”，除了“我”还能有谁？你要和“我”比谁凶是不是？你一巴掌扇到迷魔岩那和尚脸上，保管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三人礼拜南阳去，半路抽身信已通。休论东西与南北，此心千里自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