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脉通四海，汉译启新篇——在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第24辑论证会上的发言

发布时间：2025-09-17 17:11 浏览量：23

学脉通四海，汉译启新篇

——在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第24辑论证会上的发言

韩东晖

非常荣幸能够参加“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第24辑的论证会，并作为专家代表发言。这套丛书对于广泛借鉴人类优秀文明成果、促进中华学术与世界学术的交流交融，可谓功莫大焉。如今，正如顾青先生所言，“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正处在从1000种向2000种迈进的新征程上。这对于我们在新时代建设文化强国、思想强国的宏大目标来说，无疑是学术界里程碑式的百年大计，不仅是出版领域的重要突破，更承载着延续中华学术与世界对话的历史使命。从我国学术翻译史的脉络来看，这一跨越也意味着我们将面临新的时代挑战与方法转型。在此，我不揣浅陋，拟从学术翻译的历史维度切入，谈谈对丛书发展的思考，也为未来方向提供一点参考。

就海外哲学、宗教学及其他人文社科领域的学术思想著作汉译而言，我尝试将其分为两大阶段：第一个阶段覆盖古代至近代，第二个阶段是大致从“五四”时期开始的现当代阶段。第一个阶段横跨近两千年，一般认为有三个标志性历程：一是从东汉到宋元的汉译佛经。数千卷汉译佛经的成就深刻拓展了汉语学术表达的空间，丰富了汉语句法和音韵系统。二是明末清初西学东渐广译西方哲学、宗教和科学著作，实际上实现了“西典汉译”与“汉学西传”的双向互动。三是晚清到“五四”之前西学东渐和东西互渐进程中大规模的学术翻译运动，成为近代中国思想启蒙和学术转型的重要推动力。

概言之，这三个历程有这样几个特点。首先是中外人士的互鉴交流。来自西域、南亚、西洋、东洋和中国本土的学者、宗教人士共同合作，无论是西典汉译、汉语辞书编纂，还是西来东往、东往东来，都体现出学术的双向格义和思想的相摩相荡。其次是语言载体的文言主导，在这一大的历史阶段，经典汉译均是以古代汉语、汉语文言为载体的，可以说从古代到近代，极大丰富、拓展、深化了用文言文表达的概念、理论和思想。再次是思想逻辑的演进升华，我曾经认为这三个历程开启了“知学”“会通”和“化生”的内在逻辑，体现在移译西书、融会新知，引入新词、熔铸新语，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中西结合、和实生物等多个方面，为中国学术对接世界奠定了基础。

至于第二个大的阶段，即五四之后现当代中国的东西方学术著作汉译，当然也可以细分时段，不过这里只是大致归纳三个特点。一是中国学者的自觉主导。这一阶段中国学者总体上是自主翻译西方经典著作的，虽然也从日本学者那里借鉴吸收了部分译名，但中国学者的自主性、主体性日益增强，居于主导地位。二是载体语言的现代转换。这一阶段的翻译以现代汉语为母语和载体，学术语言一变而以现代汉语为主，语法句法益发复杂，表现力越来越强，概念术语系统越来越丰富，虽难免有欧化之弊，却自有海纳百川、兼容并包之气度，承载了现代学术的精细化表达需求。三是译介规模和影响的历史突破。汉译规模之大、类型之多、力度之强、影响之远，并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个阶段，而且对于现代学术体系的形成起到了关键作用，为构建中国学术的自主知识体系、更广泛的人类文明交流互鉴奠定了基础。其中，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作为我国现代出版史上规模最大、最为重要的学术翻译项目，堪称“对我国学术文化有基本建设意义的重大工程”。

总结历史是为了锚定未来，思考未来的学术翻译大势。当前，“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正迈向2000种的新目标，学术翻译也即将进入崭新阶段。如果说此前的翻译，从古代到近代，从近代在到现当代，始终是“人的翻译”，是中外学者与学术共同体的协作，那么未来的翻译，将是数智时代的“人机协同翻译提纯” 。这一阶段的特征至少可以概括为五点。一是人机深度协作渐成主流。高质量的人文社会科学学术翻译仍将以人类智慧为关键，但以大语言模型为主体的现阶段人工智能和未来的通用人工智能，将成为不可或缺的平台和工具。人类译者的主要角色将从传统的“一字一句”的耕耘者，更多地转变为翻译活动的“导航员”、人工智能译文的“深度编辑者”和“质量把关人”，以及跨文化阐释的“关键诠释者”。二是专业定制人工智能翻译模型逐步落地。针对特定学科、特定哲学流派或特定重要学者著作的人工智能翻译模型可能会出现，这类模型能精准匹配学科术语、思想语境，大幅降低专业翻译的门槛。三是翻译流程智能重塑。学术出版机构和研究团队会探索建立包含人工智能深度介入的全新翻译流程，配套建立更为严格和动态的译文质量评估标准和多层次质量控制体系，确保人工智能的引入在提升效率的同时，能够真正保障并提升学术翻译的严谨性与准确性。四是翻译标准化与风格个性化之间冲突将会加剧，如何在“规范”与“个性”间找到平衡，避免译文沦为“机械的语言转换”，将是未来的重要挑战。五是经典重译将成为热潮，经典汉译会出现多个差异化较大的分支体系，满足不同读者群体的需求。

有鉴于此，我也尝试提几个不成熟建议，谨供参考。一是以商务印书馆庞大的标准汉译资料库和权威语料为依托，做好智能化转型。二是以智能化转型为导向，制定经典汉译的新译和重译规划，特别是根据更权威的母本改进已有的译本，根据百年来国外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成果改进早期译本，进行系统性修订或重译。三是围绕国外经典著作的汉译规划，组织由熟悉智能翻译工具的翻译人员与各领域专家学者协同配合的翻译团队，优化流程和标准，提升翻译质量与效率。四是加强数智时代翻译研究，迎接新的翻译时代。

我和在座的各位同仁都热切期待商务印书馆在新征程上续写学术翻译、研究和创造的百年辉煌，“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继续引领时代、奠基学术、担当文化、激动潮流，成为一代代学人学子的成长阶梯，也成为中国学术对话世界、贡献人类文明的一座座桥梁、一粒粒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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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