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经典洞照古今（722）天下第一奇书——《庄子》

《外篇·在宥》（3①）

“在”是自在的意思，“宥”是宽容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是任物自在，无为而化。《在宥》的主题就是反对人为，提倡自然，无为而治。

今天学习《在宥》的第三部分。庄子又给我们讲故事、讲道理啦！

原文：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⑴之上，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⑵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⑶者，又奚足以语至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复往邀之。

解释：

⑴广成子，黄帝时期汝州人，住临汝镇崆峒山上。为道家创始人，位居道教十二金仙之首。空同[kōng tóng]：山名。即崆峒。

⑵官：通“管”，管制，管理。这里引申为主宰的意思。

⑶翦[jiǎn jiǎn]：狭隘、浅薄。

译文：

黄帝做了十九年天子，诏令通行天下，听说广成子居住在崆峒山上，特意前往拜见他，说：“我听说先生已经通晓至道，冒昧地请教至道的精华。我一心想获取天地的灵气，用来帮助五谷生长，用来养育百姓。我又希望能主宰阴阳，从而使众多生灵遂心地成长，对此我将怎么办？”广成子回答说：“你所想问的，是万事万物的根本；你所想主宰的，是万事万物的残留（即表面）。自从你治理天下，天上的云气不等到聚集就下起雨来，地上的草木不等到枯黄就飘落凋零，太阳和月亮的光亮也渐渐地晦暗下来。然而谗谄的小人心地是那么偏狭和恶劣，又怎么能够谈论大道！”黄帝听了这一席话便退了回来，弃置朝政，筑起清心寂智的静室，铺着洁白的茅草，谢绝交往独居三月，再次前往求教。

黄帝已经做了十九年天子了，他去请教广成子“至道”，肯定是想继续当好这个天子。广成子指出，你想要让众多生灵自由遂心地生长，问对了，如何让众多生灵自由遂心地生长的方法，就是事物的根本性质和内在规律，抓住这个“本质”，你这个天子才能做到顺应自然，治理国家才能和谐美好。而你想主宰的“阴阳”，是构成宇宙万事万物最基本的元素，也就是说，天底下万事万物的变化，就是阴阳的变化。而这个变化是表象、是现象，是外在的东西，内在的变化规律才是本质、是根本。真正的智慧在于理解和顺应事物的本章，而不是关注其表象。

广成子认为黄帝治理天下很糟糕，“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这些“云气”“草木”“日月”等违背自然规律的表现，“佞人”的偏狭，都是违道的表现，所以，你连国家都治理不好，你黄帝还没有资格来向我讨教“道”。

黄帝显然有所触动，“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用实际行动来改变自己。我们接着看黄帝再次求教广成子会发生什么。

原文：

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蹶然⑷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女⑸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⑹；至道之极，昏昏默默⑺。无视无听，抱神⑻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我为女遂于大明⑼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于窈冥⑽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女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

解释：

⑷蹶然[juě rán]：亦作“蹷然”，忽然、突然。

⑸女：通“汝”下同。

⑹窈窈冥冥：微妙精深、渺茫恍忽的样子。

⑺昏昏默默：看不见听不到的状态，指至道难见莫测。

⑻抱神：持守精神。

⑼大明：大：最。明：光明、明亮。

⑽窈冥：幽暗、昏暗、深奥。也作“杳冥”。

译文：

广成子头朝南地躺着，黄帝则顺着下方，双膝着地匍匐向前，叩头着地行了大礼后问道：“听说先生已经通晓至道，冒昧地请教，修养自身怎么样才能活得长久？”广成子突然挺身而起，说：“问得好啊！来！我告诉给你至道。至道的精髓，幽深渺远；至道的至极，晦暗沉寂。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持守精神保持宁静，形体自然顺应正道。一定要保持宁寂和清静，不要使身形疲累劳苦，不要使精神动荡恍惚，这样就可以长生。眼睛什么也没看见，耳朵什么也没听到，内心什么也不知晓，这样你的精神定能持守你的形体，形体也就长生。小心谨慎地摒除一切思虑，封闭起对外的一切感官，智巧太盛定然招致败亡。我帮助你达到最光明的境地，直达那阳气的本原。我帮助你进入到幽深渺远的大门，直达那阴气的本原。天和地都各有主宰，阴和阳都各有府藏，谨慎地守护你的身形，万物将会自然地成长。我持守着浑一的大道而又处于阴阳二气调谐的境界，所以我修身至今已经一千二百年，而我的身形还从不曾有过衰老。”黄帝再次行了大礼叩头至地说：“先生真可说是跟自然混而为一了！”

庄子是个有趣的人，为了宣传自己的理念，杜撰起故事来也是一本正经。“广成子南首而卧”，南方象征“阳”和“生”，广成子南向而卧，暗示他已与“天道”相合。“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显示作为人间的天子，以这种“膝行”的卑微姿态问道，暗示世俗权力在“道”前的渺小。

为什么皇帝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就很兴奋，说问得好。因为“治身”和“治天下”的道理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你要想修身养性，活得长久，就要遵循自然规律，顺应自然。治理国家也是如此，必须遵循客观规律，顺应自然。

关于“治身”，广成子说了很多，其实可以用“我守其一以处其和”一句话来概括。这句话表达了道家的养生理念和哲学思想。其中，“守其一”指的是专注和专一，意味着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保持内心的平静和专注，不被外界的繁华和物欲所迷惑，保持精神的绝对自由。这里的“一”可以理解为内心的宁静、专注的目标，或者更应该指的是道家所说的“道”。如老子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里面的“一”就是指“道”，即宇宙的自然法则和规律。“处其和”则是指顺应自然，保持身体和心灵的和谐状态。这里的“和”指的是阴阳二气的和谐，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所以，广成子看似教导皇帝如何“养生”，其实就是在教导黄帝如何治国。

我们接下来看广成子还说了什么。

原文：

广成子曰：“来！余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⑾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解释：

⑾缗：应是“惛”字，迷乱、糊涂。同下面的“昏”字义相近。都是表示昏昧不可知的意思。

译文：

广成子又说：“来！我告诉你。宇宙间的事物是没有穷尽的，然而人们却认为有个尽头；宇宙间的事物是不可能探测的，然而人们却认为有个极限。掌握了我所说的道的人，在上可以成为皇帝，在下可以成为王侯；不能掌握我所说的道的人，在上只能见到日月的光亮，在下只能化为土块。如今万物昌盛可都生于土地又返归土地，所以我将离你而去，进入那没有穷尽的大门，从而遨游于没有极限的原野。我将与日月同光，我将与天地共存。向着我而来，我无所觉察！背着我而去，我无所在意！人们恐怕都要死去，而我还独自留下来吗？”

广成子这段话哲学意味很重，通俗地讲，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世界事物的发展变化是无穷无止的，如果掌握了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就可以成为合格的治理国家的君王。万物生于自然归于自然，我也是如此。我虽然活了一千二百岁，但我的身体还会归于大自然，只不过我的精神会和日月、天地永存。人世间普通的人都将走向死亡，而我却能凭借精神而长存。我为什么能长生不老、精神与天地同寿，就是因为我很自信、很骄傲，我掌握了至道，能够超越生死，与日月同光，与天地共存。那么黄帝你如果感悟到了此中的奥妙，就是与道合一，超越生死。你想长寿也罢，你想治理好你的国家也罢，都是可以做到的。至于怎么做，前面我可是已经教给你了哦！

广成子是个智者，他认为“治身”和“治天下”的道理是相通的。也对，要想修身养性，活得长久，就要遵循自然规律，顺应自然。治理国家也是如此，必须遵循客观规律，顺应自然。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如此，都必须遵从客观规律，顺应自然。尤其是珍爱自己身体，期望健康长寿的人们注意喽！不论如何珍爱自己的身体，也应该好好遵从自然规律，太阳升起就起床，太阳落山就休息；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病了好好吃药，没病好好吃饭；精神愉悦不焦虑，心思单纯不内耗；活着就好好活，死了也无所谓；这样，老天也会让你多活几年的！

这一部分，文字稍多，今天我们先弄清楚庄子的思想内涵，明天我们重点探讨庄子思想对现代社会的启示。

好，明天我们继续学习感悟《在宥》的第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