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范雎与秦昭襄王|读史·碎思录

发布时间:2025-08-29 06:26  浏览量:40

受杨兄的指点,我仔细阅读了和范雎相关的部分史料、资料,大感杨兄所言非虚:这的确是个人物!而且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赏识范雎的秦昭襄王同样了不起!

世人论及“贤才遇明主”,总先想起刘备三顾茅庐的赤诚,或是周文王渭水访吕尚的传奇。

却鲜少有人提及,两千多年前咸阳宫的幽深殿宇间,曾有位名叫范雎的谋士。

他让执政三十六年、凭赫赫武功震慑诸侯的秦昭襄王,五次长跪不起,只为求一句安邦定国的良策。

有人说这是范雎口才过人,也有人说这是秦昭襄王刻意造势。

可若沉下心细品这段往事便会懂:能让君王甘愿放下身段的,从不是巧舌如簧的空谈;能让贤才愿以性命相托的,也从不是徒有虚名的高位。

范雎与秦昭襄王的相遇,藏着古往今来“君臣相得”最本真、也最动人的模样。

提起范雎,多数人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他为秦国定下的“远交近攻”国策。

可很少有人知道,在踏入秦国之前,他曾是魏国相府里险些被活活打死的“罪臣”。

这段被《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详尽记载的屈辱过往,恰恰是他后来能打动秦昭襄王的关键底色。

范雎本是魏国人,早年家境贫寒,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只能依附魏国中大夫须贾谋生。

一次,须贾奉命出使齐国,范雎以随从身份同行。

齐湣王早闻范雎才名,私下赐他黄金、牛肉与美酒,范雎婉言谢绝。

可这桩寻常“礼遇”,竟成了灾祸的开端。

须贾见齐君对范雎这般厚待,当即疑心他私通齐国、出卖魏国利益。

回国后,须贾立刻将此事禀报魏国相邦魏齐。

魏齐怒不可遏,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范雎,便下令左右对他严刑拷打。

肋骨被打折,牙齿被打落,范雎浑身是血,眼看就要丧命。

为求一线生机,他屏住气息装死。

可魏齐仍不解气,竟让人把他裹在席子里扔进厕所,还让赴宴宾客往他身上撒尿,以此羞辱这位所谓的“叛国者”。

换作旁人,或许早已在这般极致屈辱中崩溃。

可范雎却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对看守说:“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日后必当重谢。”

看守被他的执着打动,便向魏齐谎称“席中死人该扔了”,范雎这才侥幸逃出生天。

后来,在友人郑安平的帮助下,他隐姓埋名,化名“张禄”,在魏国藏匿数年。

直到公元前271年,秦国使者王稽出使魏国。

王稽素有识人之明,他私下问魏国士人:“魏国有无怀才不遇的贤士,愿随我去秦国施展抱负?”

郑安平趁机将化名“张禄”的范雎推荐给王稽。

两人相见时,范雎没有滔滔不绝炫耀才学,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秦国如今已处危亡边缘,我的计策能救秦国,但必须当面呈给秦王,无法用书信说清。”

说罢便不再多言。

王稽见他言辞笃定、眼神坚毅,知其绝非寻常之辈,便冒着私带他国之人入秦的风险,将范雎藏在马车里,悄悄带回秦国。

可入秦后的日子,远比范雎预想中艰难。

彼时的秦昭襄王,已在位三十六年:向南,夺取楚国鄢、郢重镇,将楚怀王囚禁至死;向东,击败曾自称“东帝”的齐国;又多次出兵围攻韩、赵、魏三国,扩张大片领土。

这位“虎狼之君”向来讨厌说客,觉得这些人多是纸上谈兵的庸才。

虽碍于王稽的面子,秦昭襄王让范雎住进水客舍,却只给粗茶淡饭。

整整一年多,始终未曾召见。

换作旁人,或许早已抱怨“怀才不遇”。

可范雎却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大胆的方式——亲笔给秦昭襄王写了封自荐信。

信中没有半句阿谀奉承之语,反倒字字犀利,直指秦昭襄王的“用人之弊”:“圣明君主推行政事,有功者必赏,有才者必授官;劳苦多者俸禄厚,功绩大者爵位高。若我的话对秦国有用,便请大王推行;若无用,留我在秦国也毫无意义。”

他还以周之砥砨、楚之和氏璧作比,暗讽秦昭襄王或许如当年玉匠般,将真正的“宝玉”(贤才)视作普通石头;又以伍子胥在吴国乞讨为生、最终助阖闾成就霸业为例,表明自己“不怕死,只怕秦国因错失良策而错失良机”。

就是这封字字带刺的信,竟真的打动了秦昭襄王。

他当即派人备下专车,去水客舍接范雎入宫,还特意派人向王稽致歉。

一场足以改变秦国命运的君臣相遇,就此拉开序幕。

到了皇宫门口,范雎故意装作不知内宫通道,径直往里走。

宦官见状发怒驱赶,范雎却突然驻足,高声嚷道:“秦国哪有什么君王?我只听说有太后和穰侯罢了!”

这话如一把利刃,精准刺中秦昭襄王最隐秘的痛处。

彼时,秦昭襄王的母亲宣太后与舅舅穰侯魏冉专权,朝中大小事务几乎由“二贵”把持,秦昭襄王虽名义上是君主,却处处受掣肘,早已憋了满肚子无奈。

秦昭襄王闻声赶来,非但没有发怒,反倒快步上前,对着范雎深施一礼,语气诚恳地说:“我本该早向先生请教,可前些日子恰逢处理义渠事务,早晚都要向太后请示,实在抽不开身。如今义渠事了,才终于有机会见您。我愚钝无知,还请先生莫怪。”

进入宫殿后,秦昭襄王屏退左右所有近臣,只留范雎一人。

他第一次长跪在地,恭恭敬敬地问:“先生有何话教导我?”

范雎却只“嗯嗯”两声,没有回答。

片刻后,秦昭襄王第二次长跪,语气比之前更恳切:“先生有何话教导我?”

范雎依旧沉默不语。

直到秦昭襄王第三次长跪,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先生终究不愿教导我吗?”

范雎这才缓缓开口:“我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我本是魏国逃犯,与大王素不相识,却要跟您谈论‘削弱诸侯、强盛秦国’的大事,甚至还要涉及太后与穰侯——我怕今日把话说完,明日便会身首异处啊!可我更怕,我死之后,天下贤才会因我的遭遇,再也不敢来秦国为大王效力。”

这番话,既表了对秦国的忠心,又点出了秦国当下的核心症结。

秦昭襄王听罢,第四次长跪在地,语气带着一丝动容:“先生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您能来秦国,是上天特意派您帮我保全先王留下的宗庙啊。从今往后,无论事大事小,上至太后,下至朝中大臣,先生尽管直言不讳,我绝无半分怀疑!”

说罢,秦昭襄王对着范雎拜了两拜,范雎也连忙起身回拜。

至此,范雎才彻底放下心防,向秦昭襄王剖析秦国当下的战略失误:“穰侯越过韩、魏两国去进攻齐国纲寿,这是典型的舍近求远——出兵少了,打不败齐国;出兵多了,又会白白损耗秦国国力。即便侥幸打赢,得到的土地也隔着韩、魏两国,最终还是会落入韩、魏手中,秦国根本得不到实际好处。不如推行‘远交近攻’之策:对远方的齐、楚等国,用外交手段拉拢;对邻近的韩、魏两国,则集中兵力攻打。如此一来,得一寸土地便是秦国的一寸,得一尺土地便是秦国的一尺,方能逐步蚕食中原,最终成就霸业。”

这番“远交近攻”的谋略,让秦昭襄王眼前一亮,仿佛看清了秦国统一天下的清晰路径。

他第五次长跪在地,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先生所言,正是我多年来心中所想,却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还请先生详细教我,具体该如何施行!”

这一跪,跪出了秦昭襄王的雄心与胸襟,也彻底改写了范雎的命运。

此后,秦昭襄王当即拜范雎为客卿,让他参与秦国军政大事;公元前266年,又在范雎的建议下,果断废黜宣太后权力,将穰侯、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这“四贵”驱逐出咸阳,彻底收回属于君主的权力。

与此同时,秦昭襄王任命范雎为秦国相邦,封他为应侯。

而范雎也未辜负这份信任:他提出的“远交近攻”,成为秦国此后数十年不变的基本国策,一步步削弱韩、魏,牵制齐、楚,为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基础;他还向秦昭襄王举荐白起为将,在长平之战中大败赵国,彻底摧毁了六国中最具实力的军事力量。

即便后来因举荐的郑安平投降赵国、王稽私通外国而受牵连,范雎也能坦然接受秦昭襄王的宽恕;最终,在蔡泽的劝说下,他主动辞去相邦之位,保全了晚节。

这份“知进知退”的智慧,比他的谋略更显难得。

读完《史记》中的记载,再对照《战国策・秦策》里的补充细节,我们会发现:范雎与秦昭襄王的故事,从不是简单的“贤才遇明主”,而是藏着三层值得深思的道理。

世人常说范雎“能言善辩”。

可细想便会发现关键问题:他在魏国时,为何没能靠口才说服魏齐?入秦后,为何整整一年多都不主动求见秦昭襄王?

答案其实很简单:范雎深知,真正的“能言”,从不是夸夸其谈的“嘴皮子功夫”,而是“言之有物、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他给秦昭襄王的自荐信,没有一句空话:既点出“赏罚不明则人才流失”的核心问题,戳中秦昭襄王求贤若渴却又怕被“空谈者”欺骗的顾虑;又用“和氏璧”的典故,委婉提醒秦昭襄王“莫把贤才当凡石”;还用“伍子胥乞食”的例子,表明自己“愿为秦国效死”的决心。

每一句话都精准命中秦昭襄王的需求。

入宫后的“五次问计”,他也没有急于抛出谋略,而是先坦诚自己的“顾虑”,既试探出秦昭襄王是否有改革的决心,又为后续批评“太后专权”铺垫了台阶;直到秦昭襄王彻底表明态度,他才详细阐述“远交近攻”的核心逻辑,连“为何不能攻齐”“为何要先打韩魏”的具体原因,以及后续实施步骤,都考虑得周全细致。

反观当时各国的许多说客,要么只会说“秦国强大,应当称霸天下”这类正确的废话,要么只会照搬“合纵连横”的老套路,从未真正站在秦国的角度,思考“如何长久扩张、如何稳固掌权”。

范雎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会说”,而在于“懂”——懂秦国的处境,懂秦昭襄王的野心,懂当下的时势。

他知道秦昭襄王想要什么(收回权力、统一天下),也知道秦国缺什么(明确的战略、忠诚的助力),更知道自己能给什么(可落地的策略、不掺私念的支持)。

这像极了当下的职场:有人总抱怨“怀才不遇”,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才”,是否能解决公司的实际问题?有人总觉得“领导不重视自己”,却从未反思自己提出的建议,是否有具体的落地路径、是否能带来实际价值?

范雎的故事告诉我们:贤才的“底气”,从不是“我有才华”的自我标榜,而是“我能为你解决你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实力——这才是被重视、被信任的根本。

秦昭襄王的“五跪问计”,常被解读为“求贤若渴”的象征。

可若只看到“下跪”的姿态,便太过浅显了。

真正难得的,是他在听完范雎的建议后,所做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敢听逆耳之言”。

范雎刚见面就说“秦国无王,只有太后和穰侯”,这无疑是当众打秦昭襄王的脸;后来又直言“穰侯攻齐是误国之举”,这更是直接批评秦昭襄王一直信任的舅舅。

换作其他君主,或许早已勃然大怒,可秦昭襄王却能静下心听进去,还主动承认“我之前的计策确实有失误”。

这份“不护短、不讳过”的胸襟,比“下跪”的姿态更显珍贵。

第二件,是“敢放权、敢改革”。

在范雎提出“废太后、逐四贵”的建议后,秦昭襄王没有丝毫犹豫。

要知道,宣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穰侯是他的亲舅舅,“四贵”在秦国掌权多年,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秦昭襄王为了秦国的长远利益,还是毅然决然收回权力,甚至把秦国相邦之位,交给了范雎这样一个“魏国逃犯”。

这份“用人不疑、敢破敢立”的魄力,才是他能成就霸业的关键。

历史上从不缺“礼贤下士”的君主:楚庄王曾设“绝缨之宴”,宽恕酒后失礼的大臣;燕昭王曾“筑黄金台”,广招天下贤才。

可真正能像秦昭襄王这样,既“敢听逆耳言”,又“敢放手中权”的,却寥寥无几。

多数君主所谓的“求贤”,不过是想找一个“听话的谋士”,而非“能帮自己纠错、能帮自己破局的贤才”;所谓的“重视”,也不过是给些金银赏赐、封些无关紧要的虚职,而非真正把核心权力交出去,让贤才有机会施展抱负。

秦昭襄王的故事告诉我们:明主的“胸襟”,从不是表面的尊重,而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信任你的判断,支持你的改革,哪怕要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也愿与你共担风险。

有人说,范雎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秦昭襄王这样的明主;也有人说,秦昭襄王是幸运的,因为他得到了范雎这样的贤才。

可事实上,他们的相遇之所以能成为千古佳话,本质上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结果。

范雎的“赴”,是“敢冒险”:他明知秦昭襄王讨厌说客,却敢写一封带刺的信直言劝谏;明知批评太后、穰侯会惹来杀身之祸,却敢在皇宫门口当众点破;明知自己是“魏国逃犯”,身份敏感,却敢为秦国谋划“削弱诸侯”的大计。

他的“敢”,不是鲁莽,而是源于看透了秦昭襄王“有野心、想变革”的本质,知道这位君主值得托付。

秦昭襄王的“赴”,是“敢放下”:他放下了“君主的尊严”,五次长跪问计;放下了“亲情的牵绊”,果断废太后、逐四贵;放下了“对陌生人的怀疑”,把秦国的核心权力交给范雎。

他的“放”,也不是盲目,而是源于看清了范雎“有真才、够忠诚”的特质,知道这位谋士能助自己成事。

反观历史上的其他君臣组合:屈原对楚怀王一片忠心,可楚怀王既无改革的野心,又听不进逆耳之言,最终屈原只能投江明志,楚国也一步步走向灭亡;商鞅在秦国推行变法,虽有秦孝公的支持,可秦孝公一死,商鞅就被旧贵族报复,最终车裂而亡,只因秦惠文王不愿“放下”旧贵族的利益。

这些“悲剧”的根源,从不是“没有贤才”或“没有明主”,而是“一方敢赴,一方不敢接”,终究成不了“双向奔赴”。

范雎与秦昭襄王的故事,恰是对“君臣相得”最好的诠释:贤才不卑不亢,敢以真才实学换信任;明主不骄不躁,愿以宽阔胸襟换良策——唯有如此,才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也才能成就一番不朽大业。

两千多年过去,咸阳宫的青砖早已被岁月掩埋,范雎与秦昭襄王的对话也化作史书上的文字,可这段故事蕴含的“智慧”,却从未过时。

对于“想做范雎的人”而言,它教会我们:真正的“才华”,不是孤芳自赏的“清高”,而是能解决问题的“实力”——范雎若只有“口才”,没有“远交近攻”的落地策略,便只能是魏国相府里的“牺牲品”;若只有“谋略”,没有“上书自荐”的勇气与“五次试探”的谨慎,也无法叩开秦昭襄王的心门。所谓“贤才”,既要腹中“有料”,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又要敢于“露才”,在关键时刻主动展现价值;更要懂得“观势”,看清对方的需求与处境,在合适的时机递上最需要的助力——这才是让才华不被埋没的关键。

对于“想做秦昭襄王的人”而言,它提醒我们:真正的“胸襟”,不是摆出来的“礼贤下士”姿态,而是落到实处的“信任与放权”。秦昭襄王若只停留在“下跪问计”的表面敬重,却不愿触动太后与“四贵”的权力根基,范雎的“远交近攻”便只能是纸上谈兵,无法转化为秦国的实力;若因范雎举荐之人犯错便猜忌其忠诚,收回对他的信任,也难有后来秦国对六国的步步紧逼。所谓“明主”,既要“能识人”,从平凡甚至争议中看到人才的核心价值;又要“敢用人”,愿意把关键事、核心权交到值得托付的人手中;更要“肯担责”,在改革遇阻、用人出错时,能为长远利益扛下压力,不轻易动摇——这才是让人才安心效力的根本。

而对于我们每个人,这段故事最珍贵的启示,或许是“双向奔赴”的处世智慧。无论是职场中与上级的协作、与同事的搭档,还是生活中与朋友的相交、与家人的相处,“单向的付出”或“单方面的索取”都难以长久。就像范雎需以真谋换信任,秦昭襄王需以胸襟换良策,我们在关系中,也需拿出自己的“诚意与价值”,同时懂得尊重与包容对方——你愿为对方解决难题,对方才愿为你提供支持;你愿放下偏见倾听,对方才愿敞开心扉交流。

咸阳宫的五次长跪,早已随历史尘埃远去,可那藏在跪姿里的“尊重”、落在谋略里的“实力”、融在君臣间的“信任”,却像一盏穿越千年的灯,依旧能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愿我们都能在这段故事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才华底气”与“待人胸襟”:既能做自己人生里敢闯敢为、有谋有略的“范雎”,也能成为别人生命里懂得珍惜、愿意托付的“秦昭襄王”,在双向的奔赴中,成就彼此,不负时光。

范雎的故事,主要记载于以下史料与研究著作。若想深入探究其生平细节与历史影响,可结合这些文献交叉阅读,以更全面地理解这段君臣佳话背后的时代背景与深层逻辑:

《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西汉・司马迁著)

这是记载范雎生平最权威、最完整的史料,堪称研究范雎的“第一手资料”。文中不仅详细叙述了范雎在魏国受辱、化名入秦、上书自荐、五跪问计、推行“远交近攻”、辅佐秦昭襄王收回权力等关键情节,还收录了范雎与秦昭襄王的对话原文(如自荐信、论战略失误等),为还原历史场景提供了直接依据。司马迁在撰写时,注重“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既客观记录事件,又暗含对范雎“隐忍坚韧”与秦昭襄王“知人善任”的评价,字里行间藏着对“君臣相得”的深层思考,是理解这段历史的核心文献。

《战国策・秦策三》(西汉・刘向编订)

作为战国时期“纵横家言论集”,《战国策》补充了《史记》中未详述的细节,尤其在范雎与穰侯的权力博弈、范雎报复须贾(“绨袍之赠”典故的核心出处)、以及范雎推荐蔡泽接替相位等情节上,记载更为细致。例如,文中生动描绘了范雎掌权后,故意穿着破旧衣服见须贾,既以“受尽屈辱”的姿态报了昔日之仇,又因须贾曾赠绨袍的旧情“释其罪”,这一情节让范雎“恩怨分明”的性格更显立体,可与《史记》相互印证,避免单一史料可能带来的人物形象扁平化。

《资治通鉴・周纪五》(北宋・司马光编著)

司马光以“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为核心目的,对范雎入秦后的历史事件进行了梳理与取舍。他没有过多纠缠于个人恩怨细节,而是着重强调了“远交近攻”战略对秦国统一的奠基意义,以及秦昭襄王“废太后、逐四贵”的政治改革价值——将这段君臣互动置于“周室衰微、诸侯争霸”的大背景下,凸显其对战国格局的转折性影响。相较于《史记》的“纪传体”(以人物为核心),《资治通鉴》的“编年体”(以时间为轴)更便于读者理清事件的先后顺序,理解范雎谋略与秦国国力提升的“因果关系”,看清“远交近攻”如何一步步成为秦国吞灭六国的“战略蓝图”。

《战国史》(杨宽著)

杨宽先生是战国史研究的权威学者,该书在“秦国的强大与统一战争的准备”章节中,专门针对范雎的战略贡献展开深度分析。他指出,范雎的“远交近攻”并非单纯的军事策略,而是“军政结合”的整体方案:通过外交手段拉拢齐、楚,避免秦国陷入“多线作战”的困境;同时集中兵力蚕食韩、魏(中原核心地带),既获取了肥沃的土地与充足的人口,又切断了六国“合纵抗秦”的地理纽带。书中还结合战国时期的疆域变化、各国兵力对比、经济实力差异,论证了这一战略的“历史必然性”,帮助读者跳出“故事层面”,从宏观视角理解范雎为何能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关键推手。

《史记笺证》(韩兆琦著)

作为《史记》研究的经典注本,该书对《范雎蔡泽列传》中的历史典故、地理名词、官职制度等进行了“逐句拆解”式的详细注解。例如,明确“水客舍”是秦国专门接待外国宾客的官方住所,“相邦”(后世因避汉高祖刘邦讳改为“相国”)是秦国最高行政长官,“四贵”(穰侯魏冉、高陵君嬴显、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嬴芾)的亲属关系与权力分工——这些注解能帮普通读者扫清“历史语境隔阂”,避免因对古代制度、地理的陌生导致理解偏差,尤其适合对战国政治生态不熟悉的读者,为深入读懂范雎的“生存智慧”与“政治谋略”打下基础。

《范雎评传》(张大可著)

这是国内专门研究范雎的代表性学术著作,从“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互动”的角度,完整剖析了范雎的人生轨迹。书中不仅以严谨的考证厘清了范雎入秦的具体年份、“远交近攻”的实施步骤(如先攻韩、再伐魏、后牵制赵楚的先后顺序),还客观探讨了范雎的性格缺陷——如晚年因私怨排挤白起,间接导致秦国在邯郸之战中失利,打破了传统史料中“完美贤才”的刻板印象,呈现出一个“有谋略、有私心,有大功、有小过”的真实历史人物。同时,该书还将范雎与商鞅(变法强秦)、张仪(连横破合纵)等秦国谋士对比,指出范雎的独特价值:他既是“战略设计者”(定远交近攻),又是“权力改革者”(助秦昭襄王收权),是秦国从“强”到“能统”的关键过渡人物,为理解范雎的历史定位提供了清晰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