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经典洞照古今(713) 天下第一奇书——《庄子》
发布时间:2025-08-28 08:45 浏览量:33
《外篇·胠箧》(1上)
“胠箧”就是撬开箱子的意思,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因在篇首做了题目而已。本篇的主旨跟《马蹄》相同,但比《马蹄》立意更深刻,言辞也直接、激烈,体现了庄子文风的恣肆汪洋,笔锋犀利的特点。重点一:竭力痛斥所谓圣人的“仁义”;重点二:倡导抛弃一切文化和智慧,使社会回到原始状态中去。总之,中心就是宣扬“绝圣弃知”的思想和返归原始的政治主张。
今天,我们学习《胠箧》的第一部分。因原文文字稍多,我们分成两小节来感悟,今天学习“上”。
原文:
将为胠箧⑴、探囊、发匮⑵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扃鐍⑶;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縢、扃鐍之不固也。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
解释:
⑴胠箧[qūqiè]:撬开箱箧、箱子,后亦用为盗窃的代称。
⑵匮[guì]:同“柜”。
⑶摄:打结、收紧、收敛。缄縢[jiān ténɡ]:意思是指绳索或缄封之书信。 扃鐍[jiōngjué]:指门闩锁钥之类。
译文:
为了对付撬箱子、掏口袋、开柜子的盗贼而做防范准备,必定要收紧绳结、加固插闩和锁钥,这就是普通人所说的聪明作法。可是一旦大强盗来了,就背着柜子、扛着箱子、挑着口袋快步跑了,唯恐绳结、插闩与锁钥不够牢固呢!既然是这样,那么先前所谓的聪明作法,不就是给大盗作好了积聚和储备吗?所以我曾试图讨论这种情况,世俗所谓的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守卫财物的吗?
庄子论证就是既生动形象又意旨深刻,这样以小见大、由浅入深地这样一类比,道理就很清楚了。看来,所谓的“圣人”,智慧也不过如此,和普通人的智慧没有什么区别嘛!我们接下来我们看庄子还要说什么。
原文:
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罔罟⑷之所布,耒耨⑸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
解释:
⑷罔罟[wǎng gǔ]:指渔猎的网具。
⑸耒耨[lěi nòu]:翻土锄草用的农具。
译文: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当年的齐国,邻近的村邑遥遥相望,鸡狗之声相互听闻,鱼网所撒布的水面,犁锄所耕作的土地,方圆两千多里。整个国境之内,所有用来设立宗庙、社稷的地方,所有用来建置邑、屋、州、闾、乡、里各级行政机构的地方,何尝不是在效法古代圣人的作法!然而田成子一下子杀了齐国的国君也就窃据了整个齐国。他所盗窃夺取的难道又仅仅只是那样一个齐国吗?连同那里各种圣明的法规与制度也一块儿劫夺去了。而田成子虽然有盗贼的名声,却仍处于尧舜那样安稳的地位,小的国家不敢非议他,大的国家不敢讨伐他,世世代代窃据齐国。那么,这不就是盗窃了齐国并连同那里圣明的法规和制度,从而用来守卫他盗贼之身吗?所以我曾试图讨论这种情况,世俗的所谓聪明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防守财物的吗?
田成子是春秋末期齐国权臣,通过政治阴谋和暴力手段弑杀齐简公(一说齐悼公),逐步架空姜姓君主,最终其家族取代齐国政权,史称“田氏代齐”。田成子弑君、权谋夺取政权,却被后世奉为合法君主,这和那些大盗的行为有什么区别?而田成子一边行篡位弑君之事,一边却假借仁义施恩于民来收买人心。就算是齐国正宗的国君按照圣人之教来治理国家,那国家还是整个儿连同法规与制度也一起被田成子“盗”去了。所以,所谓的圣人,不就是像普通人珍爱财物一样,把自己珍爱而倍加呵护的国家当成是盗贼觊觎的“财物”吗?
庄子为什么要举田成子这个例子?除了以上所言,还有几点:一是权力即暴力,无论田成子还是后世君主用仁义礼乐来维护统治,其本质都是通过“非自然”“非人性”的手段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二是田成子弑君篡位的例子,也在揭示所谓“仁义礼乐”这些治理手段的虚伪性。三是庄子提倡效法自然,“无为而治”,不依赖权谋和说教,田成子正好是个“反面教材”。
《庄子·胠箧》的这两段文字,以犀利笔锋解构了“圣智礼法”与权力暴力的共生关系。引起我们警惕的是庄子通过严密的逻辑,呈现给我们的两个核心疑问。
其一、严密谨慎的防盗系统如何沦为盗贼工具?
其二、齐国完备效法圣人治理的制度如何成为田成子杀君窃国的政治保障?
这两个疑问其实就是两个悖论,第二个是第一个的类比推理。第一个疑问的悖论,揭示了防盗术的“知”实质是“为大盗积者也”,即成为大盗积累财富的工具。就此推论出第二个疑问的悖论,揭示了权力权力篡夺者盗用整套国家机器,来保障自己杀君窃国的合理性。
这两个悖论既荒谬又恐怖,对现代社会的启示很深刻,我们可以通过现代社会的一些例子来体会庄子理念对现实社会的深刻启示。
可能大家还记得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华尔街利用复杂金融衍生品规则,其实就是现代人为了防盗“缄縢扃鐍”,通过各种法律以及国际协定来规范和保障各类金融产品的交易,越来越多的金融衍生品在市场上流通,越来越多的财富被曼哈顿岛的精英们收入囊中,最终掏空了经济。而“大而不能倒”的银行反获政府救助,美国政府直接接管大型机构,直接为银行注资,直接收购不良资产,使监管体系沦为资本游戏的保护伞。这就是“制度”被劫持的例证。
19世纪西方列强以“文明开化”即现代的“仁义”为名殖民全球,用法律、教育制度合理化掠夺,恰如田成子盗国后借圣法自固,形成了殖民主义的合理逻辑而沾沾自喜、大肆搜刮。有些科技巨头以“连接世界”来施行数字霸权,通过算法霸权、税收规避实现“数据窃国”,而现行法律体系却难究其责。这就是话语权被垄断的暴力合法化,也是制度的异化。
美国“反恐战争”投入万亿美元强化安保,却催生更多恐怖组织,这意味着当防御变成对资源的贪婪占有,如同古人的将财物层层加固,不敢懈怠,实为培育更大危机。这说明真正的安全来自对财富占有的理性和正确态度来消解矛盾,而非高压控制。
发达国家在应对气候变化过程中,通过一系列政策和行为将环境责任与减排成本转嫁至发展中国家,同时维护自身经济利益和全球产业链主导地位的系统性行径,我们称之为“碳殖民”。其本质是延续殖民时期的资源掠夺逻辑,以“气候治理”为名行“生态剥削”之实。这和田成子的“窃国”又有什么区别?最危险的盗贼永远以“守护者”自居。
《胠箧》的现代意义在于揭示:所有精心构建的制度、技术和道德体系,都可能在权力异化中转向其反面。但这并非倡导虚无主义,而是呼唤在系统牢笼中寻找破局之光,看透“圣智之法”服务权力的本质,识破某些“政治正确”对真实矛盾的遮蔽,当人类学会质疑那些“不可质疑”的规则时,方能挣脱“为大盗积”的宿命——因为最坚固的锁,永远锁不住觉醒者的心灵。
好,明天继续学习感悟《胠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