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悼许倬云先生文

发布时间:2025-08-05 03:13  浏览量:39


嗟乎!学界巨擘许倬云先生,于公元二〇二五年八月四日清晨,溘然长逝于美利坚匹兹堡,享年九十五载。先生之辞世,犹星陨天际,学海失一巨曜,世人之心,皆为之恸。余今秉笔,追悼先生之德业,述其生平,抒哀悼之情,愿先生之精神永存,启迪后学。

一、生于乱世,志存高远

许公,字倬云,公元一九三〇年九月三日,生于福建厦门,祖籍江苏无锡,出身江南世族。然天不假全,先生幼罹肢体之疾,四肢畸形,行动需仗双拐,无法与同侪嬉戏于庭院。斯乃命运之试,然先生不为所困,化病弱为静观之利器。抗战乱世,家国板荡,先生随父母辗转避难,目睹流离之苦、战火之殞、生死之悲。于乡野间,坐石墩、倚板凳,细察农人之耕作,洞悉民生之真谛。此童年之历练,犹刀刻,深植其心,后成《汉代农业》诸作之基石。

先生之父许凤藻公,清末海军名将,参与辛亥革命,学贯中西,兼具武人之豪迈与文士之雅量。每日阅报,辄于地图标战局,与幼子论天下大事,启先生之志趣。先生尝言:“抗战之记忆,见饥寒、知恐惧,斯乃不可替代之经验。”乱世之观察,种下先生治史之志,欲以学问探古今,究人类之命运。

二、学贯中西,治史通变


先生少时,随家迁无锡,蒙辅仁中学李康复之助,得入学堂。公元一九四九年,考入台湾大学,初习外文,后因傅斯年校长之识才,转入史学,从此以史为志业。傅公亲民,巡校关怀,尝与学生共话,启先生以治学之严谨与为人之真诚。台大诸师,如劳贞一、李宗侗、李济,皆以秦汉、先秦、考古之学,广先生之志。

公元一九五三年,先生自台大毕业,入研究所,复以第一名膺李国钦奖学金,赴美深造。胡适先生亲为奔走,募资助学,成全先生留学之志。于芝加哥大学,师从顾立雅,研习古史,兼修埃及史、两河考古、宗教学诸科,学风开阔,兼容并蓄。时值韦伯理论风靡,先生融多学于一炉,建构治史之法,后以《汉代农业》《西周史》《万古江河》诸作,名震学林。

先生治史,尤擅用社会科学之法,探社会之流动,析文化之延续。其论中国文化之“三原色”——亲缘团体、精耕农业、儒官体制,精辟独到,揭示华夏文化之根柢。于《我者与他者》,先生纵观中外关系,剖“中国”之变迁,辨“我”与“他”之界,展现史学之宏大视野。先生之学,不囿于古,欲从古人之迹,窥今人之途,复以人类之共相,察世界之大同。

三、知识人之批判与担当


先生非仅书斋学者,乃具社会关怀之知识人也。公元一九六〇年代,世潮汹涌,先生于芝加哥大学,亲历美国民权运动,助黑人争权,监督选举,虽行动不便,犹乘小电车,奔走于义。返台后,值国民党专制,学界沉闷,先生与志同道合者创《思与言》杂志,守学术之独立,扬自由之精神。先生尝病世人之弊,谓今世学界多专家而乏知识人,唯逐小题,不问大义,无批判之志,难塑未来之境。论及中国文化,先生赞其以人为本,然病其帝权之缚,尊卑之分,阻自主之精神。于西方文明,先生忧个人主义之极,致人我无信,社会近解体。先生之言,切中时弊,发人深省。

四、幸遇知音,感恩命运


先生之人生,虽初受天命之限,然终得福泽。先生尝言,母、弟、妻三人,乃其“守卫天使”。母育之恩,弟助手足,妻孙曼丽女士,则自台大弟子,成终身伴侣,于学于生,皆全心相助。公元一九六九年,二人结缡,先生感叹:“老天起初对我不好,后乃厚待。”斯言也,见先生之乐观与贞诚。

五、江河万古,精神永存

先生之辞世,学界失一巨擘,世人丧一导师。然其学问如江河,奔流不息;其精神如星辰,长耀后人。先生以病弱之身,观乱世之变,融中西之学,究古今之理。其治史也,欲从中国之过去,窥人类之未来;其为人也,欲以知识分子之志,唤社会之觉醒。

先生尝言:“人类同源,虽路各异,终归一途。”斯乃先生之胸襟,欲以天下为己任,视万年为一瞬。今先生仙逝,余等悲痛,然更当继其志。愿学人效先生之严谨,兼容中西,探索真知;愿世人法先生之担当,批判时弊,关怀苍生。先生之《万古江河》,犹在案头;先生之精神,长存心间。嗟乎!许公倬云,虽逝犹生,愿后学铭之,步其后尘,续写人类历史之新章。

后学楚风谨撰于乙巳年农历六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