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蹴鞠”到苏超:中国民间足球的千年演变

发布时间:2025-08-02 18:04  浏览量:35

若问2025年江苏最火爆全网的运动,那自然非“苏超”(江苏省城市足球联赛)莫数。其实在中国古代,也有一项运动和现代的足球十分类似,它的名字叫蹴鞠。当快递小哥、建筑工人与学生组成的业余球队在赛场上肆意奔跑,人们会发现这画面竟与两千年前汉代石刻中飞身踢鞠的巾帼身影,在时空长河中形成了奇妙的呼应。从战国临淄的军事训练到唐宋汴梁的市井狂欢,从明清的民间隐流到今日江苏的草根复兴,中国民间足球的演变史,也可以说是一部浓缩的社会文化史诗。

据史料记载,蹴鞠的起源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临淄。《战国策》上说当时临淄百姓“无不斗鸡走犬、六博蹋鞠”,此时的“鞠”以皮革包裹毛发或米糠制成,主要用于军事训练与民间娱乐。汉代将这一活动推向制度化,霍去病北击匈奴时,曾在塞外“穿域蹋鞠”以振士气;汉高祖刘邦为解父亲思乡之苦,更在长安复刻家乡丰县的街巷与蹴鞠场。启母阙石刻中的女子蹴鞠图,则实证了汉代足球已突破性别界限——画面中高髻女子裙裾翻飞、足尖触球的瞬间,被国际足联认证为“世界最早的女足影像”,比现代女足运动早了近十九个世纪。

到了唐代,蹴鞠因工艺革新而焕发新生。八片尖皮缝合的充气球“内胆”采用动物膀胱,使得球体轻盈如现代足球;章怀太子墓壁画中的马球场景与宫廷诗“仙风吹下两婵娟”的蹴鞠描写,共同勾勒出盛唐球类运动的多元风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唐代女子蹴鞠已非贵族专属,《剧谈录》记载即使是普通少女也能“接球直高数丈”,而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姿态与踢鞠动作的相似性,更暗示了体育与艺术的交融。至宋代,蹴鞠迎来全民参与的黄金时代。宋太祖赵匡胤与宰相赵普组队踢球的《蹴鞠图》,成为帝王“与民同乐”的象征;汴梁城内的“齐云社”则是史上最早的足球俱乐部,职业球员“鞠子”可凭转会费“一日十金”,甚至引发合同纠纷。高俅因“鹞子翻身”的绝技官至太尉,更折射出宋代足球与权力的微妙互动。而《东京梦华录》中“万姓竞蹴鞠”的记载,与扬州出土的宋代蹴鞠纹铜镜上孩童争球的场景,共同印证了这项运动深入市井的活力。

然而,明清以后,蹴鞠逐渐褪去竞技色彩。朱元璋严禁军人蹴鞠,清代更视其为“汉人密谋活动”而全面禁止,唯有冰上蹴鞠作为满族特权留存。但民间火种未灭——明代青花瓷上的婴戏蹴鞠纹,清代五彩高足碗中童子踢球的釉色,仍默默诉说着足球作为日常娱乐的顽强生命力。直至近代,西方足球的传入使传统蹴鞠彻底边缘化,但在民间,对足球的热爱却从未消失。2025年“苏超”的爆火,恰是这种情感的当代复苏。

另外今天的“苏超”,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堪称是古代蹴鞠精神的现代转译。赛事规定每队职业球员不超过3人,快递小哥寇程与建筑公司老板王飞的“老少配”,重现了宋代“鞠子”与市井百姓同场竞技的平等精神;扬州主场中场的“非遗展”与徐州宿迁的“楚汉争霸”梗,延续了唐宋蹴鞠与地方文化共生的传统。更耐人寻味的是,19.9元的亲民票价与汉代“寒食蹴鞠”的全民参与,宋代“瓦舍观赛”的市井气息一脉相承。正如镇江博物馆将宋代“红陶胡人踏鼓蹴鞠俑”制成文创透卡,古今足球文化在“苏超”的绿茵场上完成了跨越千年的对话。

从临淄到江苏,从“鞠域”到短视频平台,无论形式如何变换,民间足球的演变始终都具有两个特点:一是“草根性”,无论是汉代军卒、唐代宫女还是今日的快递小哥,足球始终是普通人展现生命力的舞台;二是“文化共生”,它既是《水浒传》高俅上位的政治隐喻,也是《明宣宗行乐图》中的宫廷雅趣,更是今日城市文旅的流量密码。当苏超球员膝盖流血仍奋力拼抢时,他们脚上的泥土与汉代石阙的刻痕、唐代壁画的彩绘、宋代铜镜的浮雕,共同构成了华夏足球最真实的底色——不是奖杯与排名,而是普罗大众对奔跑、对抗与欢乐的永恒渴望。

所以千年蹴鞠史告诉我们:中国足球的希望在民间。当制度、资本与功利主义暂时遮蔽这项运动的本质时,总有一群人在某个角落——可能是汉代塞外的军营、宋代汴梁的瓦舍,或是今日江苏的某个体育场馆——用最原始的热情唤醒它。正如元代散曲所唱:“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惟蹴鞠最风流。”风流未逝,只是等待下一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