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杭州一老人刑满释放，以蹬三轮为生，多年后被国家重新召回

1974年，杭州街头的凌晨风里混着江南湿气，有个蹬三轮的老人悄无声息地穿行，那人叫吴其轺。他刑满释放那天，是春寒料峭，空气里没什么不同。这是个只想糊口喂饱一家老小的普通人，不说过往，不提身后二十几年的劳改光阴。那时候，谁会想到这样一个蹬三轮的老头身上藏着历史漩涡，踩着斑驳时间缓缓驶向微光。

吴其轺的家人从没听他说过什么，儿子吴缘也只是零零星星知道父亲以前在国民党，打过仗，上过飞机。别的？真没有了，再问，吴其轺只敷衍过去。“年轻的时候在湖南芷江打过一仗。”这样的话扔出去，像路边随手踢飞的小石子，怎么也溅不起浪花。不过，事情就在他七十七岁那年起了风浪。

还真没人想到，湖南芷江县政府专门给他写了邀请函，要他参加第二届芷江国际和平节。吴缘陪着父亲，一头雾水地进了火车。一下车，竟然一排警车和黑色大轿车等着他们，一路拉进当地宾馆，市长亲自出门迎接。坐在车里，吴其轺淡定如常，显得不太在意，要说有什么大人物感觉，也没看出来。其实，铺张的阵仗，就是为了等着揭那层五十年不动声色的面纱。

吴其轺小时候可不是奔着当飞行员来的。他家穷，但脑子很灵光。他喜欢教书，考进了山东青岛师范大学。不光成绩好，还想着做个安稳有用的教师。结果有一天在路上碰到黄埔军校在招飞行员，递来一张招生通告。有些人可能看过就忘了，他却在心里砸进一颗子弹。那年头，国家天天板着脸，外敌不断进犯，南北不安稳。吴其轺思前想后，咬牙从师范退学，报了中央航空军官学校。他动摇过吗？大概是有的，不过那种动摇很快就被时代击溃了。

1936年他去了航校，很快“卢沟桥事变”就炸响了旧中国脆弱的脊梁。他和同校几千名学员被赶往云南，吃不上饭，几块干硬的面饼，大多数人都没熬到最后。队伍到了昆明，就剩下了1200人。他们年轻，但面目苍白，眼神困滞。吴其轺自己也说不清那多出来的一年时间为什么像过了好多春秋。等到1941年，他排名在81名顺利毕业的青年里，准备去前线那会儿，年纪已经不小了。

他第一阵子分在轰炸驱逐总队。时间不过多久，机场就被日军五十多架轰炸机袭击，吴其轺在撤退时被几架敌机包围，飞机没救了，掉进水里，回来后大腿终身残疾。医生让他别上天了，终身不许再碰飞机。念头未凉，他又找了队长软磨硬泡要试飞，说“只要能飞就有希望。”那会人命轻得像根草，换个角度想，再飞一次，无非就是死法不同而已。

结果试飞通过了，从那以后，他上了飞虎队。1942年起，美国陈纳德将军来华组建中美联队14航空队，吴其轺属下，他参与芷江保卫战。那场仗双方投入二十八万军队，飞行员昼夜出动，只有第五大队单日平均都能升空六十多架次。芷江机场顶了，日军没拿下。吴其轺掉了两颗牙，还加了上尉军衔，代表空军见证日军投降仪式。吴缘在后面听记者问，老爷子却只是摇着头，笑得很淡：“就是命大。”

但角色切换总没人给剧本提示。抗战胜利后，大家觉得总算安生。可是国民党马上要发起内战，吴其轺愣住，“自己人打自己人，还要不要脸？”他不想掺和，考进美国西点军校。学成回台湾，还没喘口气，蒋介石就给了他“格杀勿论”的命令。一边是仇家，一边是新中国，事情就这么悬着，选哪一边？这种选择有多难？你问谁都不会给答案。

他选择了偷渡回大陆，发动旧部下，向地下党递了信。在北京南苑机场当上了教官，学员叫他老师，没一个知道他以前那些事。日子平静，后来因为来历被审查不让靠飞机，他自己开口离开了。那种失落感，别人不容易明白。有些时候，他在操场上晃，遥望那一排排锃亮的机身，又觉得有点陌生。

生活从不等你缓一缓。1951年，他被送往余杭农场，顶着“国民党被俘教官”的身份，硬生生干了二十四年劳改。他在农场遇见裘秋瑾，两人结了婚。裘秋瑾不晓得丈夫的故事，知道也不在乎，只担心一天干下来有没有热水洗脚。那时候的中国人，对过去谁还记得？有时候拉扯不过几个玉米饼，家里冷锅冷灶，吴其轺天天靠蹬三轮撑着。

一天拉二十几公里，天黑之前赶回家，腿疼没当回事。“有时候周围人看我怪怪的，说没什么。”吴其轺一口气说，倒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到1974年他刑满，有人来通知他劳改结束。街口的灯还没亮，扔下工具，心里却没有一瞬痛快。

这二十八年里，吴其轺说不上是乐观，但他硬是比很多同龄人熬得久。他曾在芷江天上飞，现在在杭州街巷间走。他选过去，掂着未来，一直没告诉家人那些事。别人也许早埋怨命苦——蹬三轮养家糊口，这怎么是抗日英雄干的事？可是，每个人都有两个自己，吴其轺的另一个他，藏在岁月的薄雾里，不出声。

恢复名誉那阵子，北京方面让他进了杭州大学地矿系当标本员。偶尔有记者跑来要采访，他常常拒绝。再三追问，永远只答一句“活着”。有时候想不到，他年轻时宁愿死在飞机里也不肯掉队，那么多年挨过不信任、审查、孤苦挤兑，现在反倒觉得：能活着就好，这叫啥？命硬？

不过有时候事情真不是表面那样。吴其轺也许早认命，或者没认命。他为新中国立过功，结果苦了半辈子。到底是英雄还是普通人？谁说得清？有人说他是英雄，值得荣耀。可他自己呢，说不准，对不对？有的人就是习惯忘记自己来路。

后来的日子没再生风浪。吴其轺老了，每天看看报纸，修修标本，家里人终于都知道了他过去的事。小孙子问，“爷爷你害怕吗？”他没答。反正都过去了。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活着一辈子，要撑过去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成就、失败、委屈，全都压在肩上，反反复复，最后静下来还是得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他是英雄还是劳改犯，这个从天上到地面的老人活着就是胜利。你说他心里到底怎么看过往？大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如果这才是真正的历史真相，那我们可能也只能理解，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答案。

文丨古今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