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经学进阶的十部书

治经学非徒读《五经正义》也，盖《五经正义》亦有错讹，故乾嘉学人多置之。

治经学非徒读今人之释注也，盖若无己见，仅随人说短长，不啻矮人看戏也，终无法自己直接读古文、读古书。

故今人治经，古人治经，皆从以下十部书入。此十部书皆第一手资料、原始资料，直面古人之现场也。

此十部书是：

《说文》

《尔雅》郭璞注

《方言》郭璞注

《广雅》

《广韵》

《玉篇》

《释名》

《经典释文》

《小尔雅》

《汉书》颜师古注

此十部书难以通读，虽稍为沾诂，亦获益极高，虽不能登堂入室，亦可得门而入，见宗庙之美，百宫之富，故曰由其径也。

以下分释之。

《说文》：读此书以识古字。然非仅识字也。《说文》亦引经以证义。许叔重为古文经学之代表，故此书可窥古文经也。又书中九千余字，注“读若”者八百余条，可据以重建上古音系。《说文》“示”“玉”“车”“弓”“邑”等部所收字，与《周礼》《仪礼》职官、器制相合，可补注疏之未备。

《尔雅》：注经之最初文本也。戴震最重《尔雅》。故欲通经，先通《尔雅》；《尔雅》不明，经无由入。《尔雅》将先秦以来散见的同义、近义词按义归类而分释之。如《释宫》《释器》《释天》《释地》诸篇，把礼器、车服、山川、星宿、田制名物都按义类编次，成为礼学家考名物制度的“工具书”。孔颖达《五经正义》引《尔雅》达三千余处。《尔雅》郭璞注存直音、反切、读若，与《经典释文》所引六朝旧音相表里。张之洞《书目答问》列《尔雅》为“群经入门第一书”，王引之《经义述闻》凡驳前人误训，必以“不合《尔雅》”为断。

《方言》：此书补《尔雅》之缺。盖《尔雅》按义类收词，多限通语；《方言》专记“古今方国殊语”，二者可互补。又可因其称谓而可知其地理。如卷九“自关而西谓之船，自关而东或谓之舟，或谓之航”，故见其名而可知其地也。

《广雅》：仿照《尔雅》体，收词万余条，成书于三国魏明帝太和年间。周秦两汉古义之存者，悉萃於是。

《广韵》：作者是北宋陈彭年、丘雍。该书为中国第一部官修韵书。全书收录两万六千余字，分二百零六韵，《广韵》是研究中古汉语语音的重要资料。汉唐注疏（郑玄、孔颖达、陆德明）所用反切，大半与《广韵》声韵系统吻合；戴震、段玉裁、王念孙即以《广韵》为桥梁，上推《诗经》古韵、下校六朝义疏。如《诗·卫风》“抱布贸丝”之“布”，毛传读为“币”，《广韵》“布”在暮韵帮母，“币”在祭韵并母，声近韵隔，可证“布”是“币”之借。又，此币非钱币。《说文》曰：“币，帛也”。又《广韵》的增订版有《集韵》。

《玉篇》：作者是南朝梁顾野王。是书补《说文》之阙、校唐韵之失、定六朝文字之形。《说文》九千余字，《玉篇》宋本两万余字，多出近一倍。乾嘉诸儒治群经名物，凡《说文》未录之字（如《仪礼》“觯”、《周礼》“簠”），先检《玉篇》求本形本义；《玉篇》保存六朝音读（直音、反切），与《广韵》多异。钱大昕据《玉篇》直音订正《切韵》系“轻重唇不分”旧切；王念孙《广雅疏证》亦以《玉篇》反切证声纽之变。焦循《孟子正义》、陈奂《诗毛氏传疏》遇字义歧互，常以《玉篇》义训折中。故乾嘉汉学以《说文》为形义之宗，以《广韵》为音系之准，而《玉篇》恰好填补二者之间的“六朝文字断层”。无《玉篇》，则群经异体、六朝音读、隋唐字样皆无凭据；乾嘉学者把它重新“激活”，使经学考据在字形、音读、义训上得以形成闭环互补。

《释名》——东汉刘熙所作，是书保存东汉口语音系，是第一部系统用“声训”解释万物的专书。清儒王念孙、阮元治《诗》《礼》，遇“假借本字”难题，先检《释名》音义，再与《说文》、《尔雅》互证，往往“一声之转”即破。

《小尔雅》：是书为西汉末缀成的《孔丛子》附篇，体量只有《尔雅》十分之一，却专收先秦礼制、度衡量、车服异名等，故可用于上窥先秦之名物制度。《小尔雅》专收《尔雅》漏载的周秦古语及名物度数，正好补清代朴学家“无一字无来历”的空白。如“封、巨、莫、莽、艾、祁”皆训“大”，却为《尔雅》所无，而遍见于《诗》《书》《左传》《礼记》等经籍。有了它，就能把经文中这些“失训之字”重新系联到训诂系统里。

《经典释文》：唐陆德明编，是唐以前经籍音义的“总汇本”。每条音义都保存了郑玄、王肃、徐邈等家法，等于一部“已亡佚的汉魏注疏残卷”。乾嘉校勘家拿它当“异文数据库”，视其为经学的“音义底片”。

《汉书》颜师古注：颜氏注《汉书》时大量引《易》《书》《诗》《礼》《春秋》三传及《论语》《孝经》的“古今文异字”，又引郑玄、服虔、应劭、如淳、苏林、晋灼、孟康等二十余家汉魏经师旧注，相当于“汉魏经注辑钞”。又，颜注音切多本《切韵》系旧音，兼存六朝“读若”“直音”，可与《经典释文》互证。其八志（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天文、五行、地理）详尽记录了西汉礼乐、祭祀、历数、封禅、官制、田赋、盐铁、币制，也是理解《周礼》《仪礼》《礼记》《春秋》礼例、历法、职官、田赋注疏的第一手背景材料。故《汉书》可作为“西汉经学史料库”，再配《经典释文》与出土简帛，便能把汉唐注疏的“纸面文字”与西汉实际的“制度现场”合起来读，经学自然可活。

黄毫金（愙斋）

80后，出生广东雷州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员

广东省舞台美术研究会会员

湛江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雷州市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理事

《书法雷州》编委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