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雅逊的中国艺术：兼论禅画义理与写作类型

昨论传为南宋朴庵《烟江欲雨图》的风格绪统，谓非牧溪与夏珪，而毋宁自马氏山水，尤其自马麟而来。好巧日本根津美术馆近期举办特展《“唐绘”——中国绘画与日本中世水墨画》，其中也有一幅传为夏珪的《风雨山水图》。顶好再书一篇，深化认识。实际我也可先书结论，即这件作品亦非夏珪及夏珪传派之作，甚至在我看来还很有可能是一幅非中国本土之作：

首先，从图式构造上来说，这幅作品实际是一件聚焦式放大截取之作。即如同将一件更大作品中的某处细节放大截取下来一般。印象中，类似的有梁楷的《泽畔行吟》以及马远的《梅石溪凫》。但反复看来看去，其实都不像。因为在图式构造乃至空间设置上，《泽畔》与《梅石》绝对不是简单的摆设，不是说我拿几种或说几组物相简单摆弄拼合到一起。而是一种从观者的视觉角度出发，从而调用人物也好、山体也罢，亦或梅枝与河岸的复杂关系等等等等，而在画面当中再造出一个极富视象趣味和意义的新空间架构与新视象美学。显然，本案这幅《风雨山水图》完全不具备像以上真正大师级画家那样建构空间视觉或曰视觉空间的高阶能力，一眼看到底的简单构图，没有任何视觉悬念，好比没有任何文化涵养。怎么可能是大家之作？

其次，当然这幅作品也有它的特别之处，即那种在我看来颇为清楚分明的绘制节奏。貌似可一分为二成前景之疾风骤雨般的节奏，以及后山之仔细收拾、小心晕染的节奏。确实有种类似于走入禅定过程一般的象征意向，即从最初的狂风暴雨到截断万缘，心如铜墙铁壁。所谓“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方可入道。”因此，你也可将这件《风雨山水》看作是一幅修心证道之作。那位撑伞艰难前行者，亦不妨看作是飘泊心外的另一个自己。

不过，这幅作品最值得深入较量之处仍在于它的笔墨风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笔墨层次或说笔墨档次。比如我们细看这幅作品的用笔，它倒是中锋行笔——当然也不是说非中锋行笔就一定笔格层次低下——但我们看它的走笔和行笔，秋风扫落叶，实在是太过狂野，一点都不文雅，一点都不雅逊，一点都不节制。而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有着高度笔墨修养的画家所该表现出来的现象。他倒是想用“飞白”笔法，但“飞白”不能发飘，更不能为了“飞白”而“飞白”，玩技巧尤其最是要不得。

再次，由是，“雅”这个概念，它一方面对应着“俗”，但其实它也可以对应“野”。那么这幅作品它当然不“俗”——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就像禅宗这个东西，玩多了搞多了它也俗，而且俗得很！所以这幅作品的笔墨虽然不俗，但它比较的“野”。而这又恰恰是我中华文明，是我数千年中华艺术道统、美学道统、山水画道统所特别忌讳的一个东西。那么作为夏珪的作品，这样一位大师级的人物，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俗笔”和“野笔”即粗野之笔的。所以这其实也是一个最根本的判断，即它甚至有可能还不是一件中国的作品，而更像是一件日本画家的作品，因为它不像是中华文明雅逊精神的产物。

那么我们岔出一笔去。即说日本艺术，它可能不俗，但是他“野”，这是这个国家民族艺术的一个比较突出的特点。那你要说诸如枯山水、庭院好像不野了吧？但是我告诉你，枯山水和庭院它其实是一种规则，是一种极致的规矩、规则，甚至极致的摆设。是一种规则之制、规则治理，但却不是一种内心的道德服从。所以你要从这个意义上面来讲，日本的艺术、日本的东西，它是一种规则之下的东西，而不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情感接纳。

也可以说，它并不是一种真正的内心的自觉，一种内心的谦逊，一种内心的克制，一种内心的自律。它是外在的，是外部的规则。我们知道的孔老夫子讲的那句话，叫做“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就是人内在谦德和外部规制的根本区别，也同时反映出了中国文化同日本文化之间一个巨大的区别。一个是靠内心道德情感的服从和服膺；另一个，日本文化它其实靠的是一种外在力量，一种外部的纪律性规则，强制性地介入和干预。

最后，有后台朋友留言，大意天天写，怎么会有那么多灵感？实在讲灵感不是等出来的，是写出来的。好比炒豆子，那个香味全靠炒出来，是不可能等它自己出来的。实际从我个人来看，比如说作家或者说那怕就是一般性的文字写作者，其实只有两类。一类我称之为天赋型选手，另一类即职业型选手。顾名思义，前者靠天赋写作，后者则将写作看作是一项日常的工作，哪怕他并不一定是一个靠写作来生活的人。有一种类似职业习惯的职业精神，并靠这种类似的职业习惯来支撑写作。

当然最开始也极有可能是因为天赋的赐予或靠兴趣爱好的刺激，不过至少在我看来，必须要转化成职业性的写作，才能真正在写作这条道路上，一直不带压力地坚持下去。实际实在不行就硬写，其实写着写着，灵感也就来了。当然，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其实所有的写作都是为了给人看的，无一例外。巴老有言：读者是我的“衣食父母”，读者是最好的评判员。所以最终是要真诚地感谢大家的厚爱，感谢您们对小破号的鼓励和支持！感谢！

Ps：延伸性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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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毫金（愙斋）

80后，出生广东雷州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员

广东省舞台美术研究会会员

湛江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雷州市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理事

《书法雷州》编委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