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无论什么专家做的课题，都无可无不可

王坦之想做个课题，成立了一个专家课题组。

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找了伏滔和习凿齿。

课题研究什么呢？

研究青州、荆州历史人物并且做出评判。

这个专家组可厉害了。

先说专家组组长王坦之，出身比琅琊王家还要高一个level的太原王家。年轻时与郗超齐名，时人称为“江东独步”。简文帝去世前，如果不是王坦之拦着，可能简文帝真会禅让皇位给桓温，这是一位与谢安一道保住晋室社稷的东晋重臣。

再说伏滔。仅举一例说明伏滔的地位，话说孝武帝在西堂聚会，上百人的盛会，皇上莅临就位没说别的话，先就问：“伏滔在哪里？在这里吗？”

再说说习凿齿，东晋著名史学家、文学家，江西习氏始迁祖。我们现在为什么会认为三国时期蜀汉是正统与习凿齿有极大的关系。在他的著作《汉晋春秋》中，习凿齿以蜀汉为正统，以曹魏为篡逆，并认为晋虽受魏禅（公元265年晋武帝司马炎代魏称帝），但应继承汉祚，这种正统史观直接影响了国民思维。

这么一个豪华专家组做的课题，快要完成的时候拿给韩康伯看，韩康伯一句话都没说。

课题组长沉不住气了，问韩康伯：“我们这课题怎么样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韩康伯说：“无可无不可。”

“无可无不可”出自《论语》，原文是这样的：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古今被遗落的人才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孔子道：“不动摇自己意志，不辱没自己身份，是伯夷、叔齐罢！”又说，“柳下惠、少连降低自己意志，屈辱自己身份了，可是言语合乎法度，行为经过思虑，那也不过如此罢了。”又说：“虞仲、夷逸逃世隐居，放肆直言。行为廉洁，被废弃也是他的权术。我就和他们这些人不同，没有什么可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原文】王中郎令伏玄度、习凿齿论青、楚人物，临成，以示韩康伯，韩康伯都无言。王曰：“何故不言？”韩曰：“无可无不可。”

【译文】王坦之要伏滔、习凿齿两人评论青州、荆州的历史人物，将近完时，便拿给韩伯去看，韩伯什么话都不说。王坦之说：“为什么不说话？”韩伯说：“无所谓可以不可以。”

【原文】孝武在西堂会，伏滔预坐。还下车呼其儿，语之曰：“百人高会，临坐未得他语，先问：‘伏滔何在？在此不？’此故未易得。为人作父如此，何如？”

【译文】孝武帝在西堂聚会，伏滔参与聚会就座。回到家，一下车就叫他儿子，告诉儿子说：“上百人的盛会，皇上莅临就位没有说别的话，先就问：‘伏滔在哪里？在这里吗？’这样的宠幸确实不容易得到。为人在世，做父亲的能够如此，怎么样？”

【原文】习凿齿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为荆州治中。凿齿谢笺亦云：“不遇明公，荆州老从事耳！”后至都见简文，返命，宣武问：“见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曾见此人。”从此忤旨，出为衡阳郡，性理遂错。于病中犹作《汉晋春秋》，品评卓逸。

【译文】习凿齿的史学才识不同寻常，桓温很器重他，不到三十岁，就任用他为荆州治中。习凿齿在感谢信中也说：“如果不是遇到明公，我只不过一辈子是个荆州的老从事罢了。”后来习凿齿到都城谒见了司马昱，回来复命，桓温问：“见到了相王，你认为他怎么样？”他回答说：“我一生中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从这件事开始就忤逆了桓温的心意，被调出荆州任职衡阳郡守，于是他的神志就错乱了。在病中他还在写《汉晋春秋》，评论史实和人物，见识卓越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