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盟友博弈的角度解读玄武门之变才能更接近真相
发布时间:2025-07-21 19:33 浏览量:27
文 / 子玉
对于唐朝初年的玄武门之变,人们往往会从宗室内斗的角度来解读,但实际上,李渊父子的第一关系首先是政治关系,其次才是父子、兄弟。所以,解读玄武门之变,我们首先要跳出血缘的范畴,完全以政治视角来解读他们的矛盾,如此就更容易读懂这场兵变。本质来说,不管是李世民、李建成还是李元吉,他们更多属于李渊创业期间的盟友,之后,这些盟友就转化成了强藩的角色,完了就是皇帝的削藩和盟友之间的互相兼并。最终,这些矛盾在玄武门一次性得以解决。
大业十三年(617)六月,李渊正式在太原起兵,分置三军,军分左右,以世子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之。次子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之。
可见,李渊起兵属于典型的父子创业,其中,世民在李渊创业之前就“折节下士,推财养客”,为起兵做准备。所以,从一开始,世民就属于李渊的“盟友”。
而李渊之所以重用儿子首先是因为他的儿子们都属于绝对的精英,据史书记载:长子李建成,英武而仁恕;二子李世民,善骑射,武勇绝伦;四子李元吉,善马槊武勇异常。
李渊从创业之初就重用儿子,如此就保证了其内部不会出现异姓的强藩。但是呢,如此虽然能保证权力在宗室循环,但宗室一样会产生强藩。
世民的军功我们这里就不多说了,重点说一下他地位的变化:太原起兵,世民被拜右领军大都督,封敦煌郡公;攻克长安之后,李渊辅政,授世民唐国内史,改封秦国公;618年,在用兵洛阳之后,改封赵国公;李渊登基建唐之后,拜世民为尚书令,右武候大将军,进封秦王,加授雍州牧;打败薛仁杲之后,拜太尉,陕东道行台尚书令,镇长春宫,关东兵马并授节度,随后又加左武候大将军,凉州总管;大败宋金刚、刘武周之后,加拜益州道行台尚书令;擒窦建德、王世充之后,加授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之上。
可见,世民之后的地位是仅次于皇帝李渊和太子建成,而事实又是,世民从一开始就有夺嫡的心,这从他在太原起兵之初就在大力延揽人才的做法中看出来。太原起兵唐军在渡龙门之后,世民领兵徇渭北,在这期间,他是广泛收纳英俊作为僚佐,其中就包括主动来投的房玄龄,世民以玄龄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玄龄呢,之后也刻意在为世民招揽各路文武精英。
最能说明世民此时有夺嫡之心的事就是他对于杜如晦的态度。在攻克长安之后,世民以杜如晦为秦府兵曹参军,不久之后迁陕州总管府长史。
其实从这个时候李渊就已经在有意抑制世民势力的扩张,将世民府中的精英纷纷外迁,于是,唐玄龄就对世民说:“杜如晦是王佐之才,大王如果只是想做一个藩王,那就无所谓,但如果想经营四方,那就必须得重用杜如晦。”
可见,世民在起兵之初就在有意识地打造自己的核心班底,为夺储做准备,而且李渊此时也在抑制世民势力的扩张。
此后,随着世民的不断用兵,秦王府的精英也就在不断增加,像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等精英都是在世民用兵关东期间加入秦王府的。
在平定天下之后,世民又开文学馆于宫西,延揽四方文学之士,进一步加强秦府的势力,时人谓之“登瀛洲”。
可见,此时的秦王不仅军功傍身,位在王公之上,更是有一个强大的军政班底,这种势能不仅对建成的储位产生了威胁,更是威胁到了李渊的帝位。
那么,建成就很差吗?当然不是,建成除了是储君,也是标准的“强藩”。李渊在攻克长安辅政之后,就拜建成为唐国世子,开府置僚属,而且,建成也曾屡次率兵作战,积累了一定的军功,具体为:
大业十三年(617)六月,李渊在起兵之前派建成和世民率兵去攻打西河郡,两人仅用了九天就将其拿下;在用兵长安的过程中建成和世民所积累的军功不相上下,而且第一个登上长安城墙的还是建成的属下雷永吉;次年(618)正月,李渊又以建成为左元帅、秦公世民为右元帅,率兵十万用兵洛阳;武德二年(619),将兵击司竹贼祝山海,平之,随后,凉州来降,建成又将兵赴原州接应;武德三年(620)七月初一,李渊在派秦王世民率七总管二十五将用兵洛阳之后,又于十三日命皇太子建成将兵镇蒲坂以防突厥,而建成随后也成功击退了入寇汾阴的突厥骑兵;武德五年(622)四月,刘黑闼再次作乱山东,十一月初七,李渊下诏派太子建成将兵东讨,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道行军元帅,河南河北诸州皆受处分,得以便宜行事,建成军事和政治手段并用,成功平定了叛乱。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建成也打造起了东宫的核心班底,东宫文有魏徵,武有薛万彻,足以压制秦王势力。
不过,建成虽然更多是依附于皇帝的存在,但李渊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防着东宫势力,比如,李渊虽然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建成处理以让他熟悉朝政,但核心业务还是自己一手抓。
另外,武德七年(624)六月,建成为了应对秦王招募了长安及附近的二千人为东宫卫士,分别屯守东宫长林门左右,号长林兵,又让庆州都督杨文幹招募壮士送往长安、密使右虞侯可达志从燕王李艺(罗艺)处发幽州突骑三百以卫东宫。
李渊呢,在得知建成这些行为之后就将可达志、王珪、韦挺等人流放,以抑制建成的势力。
可见,不仅世民和李渊之间存在矛盾,建成也存在,此时不管是建成还是世民对于李渊来说都更多是强藩的角色。只不过,建成在一定程度上和李渊的利益绑定着而已。
建成和李渊的关系其实也敏感 图源/剧照
除了建成和世民,元吉实际上也是一方诸侯。李渊起兵之后,以元吉为太原留守,进齐国公,总十五郡诸军事,镇北大将军,许以便宜从事。武德元年(618),进爵为王,授并州总管,之后,又加授侍中、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稷州刺史。灭掉王世充之后,拜司空。武德六年(623),加授隰州总管,九年(626),转左卫大将军,接着又进位司徒兼侍中。
不过呢,元吉的能力和实力毕竟有限,不是建成和世民的对手,所以就只能先依附于一方,众所周知,元吉站队了建成。但不管元吉实力如何,此时他和两位哥哥一样,也属于“强藩”的角色。
所谓的父子、兄弟在走上创业之路之后先是演化为盟友关系,进而成为存在竞争关系的政治对手。
也就是说,此时的大唐除了皇帝李渊之外,还存在建成、世民和元吉这三方独立的军政势力,当时,“太子令,秦、齐王教,与诏敕并行,有司莫知所从,唯据得之先后为定”。
这一点就形象地说明了李渊和三个儿子之间的微妙关系,李渊面对的不仅是秦王的压力,还有太子和齐王,只不过,秦王的压力更大点而已。
所以,李渊出于本能就先抑制秦王的势力,典型动作就是将秦王府的僚属外迁以稀释秦王的势力。而建成呢,不仅有李渊的支持,甚至李渊那些后宫成员为了她们儿子的前途也主动站队建成,秦王是越来越处于被动地位。
武德九年(626)六月,世民以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洛阳,遣秦王府车骑将军张亮将左右王保等千余人,加强洛阳的守备,同时拿出大量财物结交山东豪杰。世民此举的考虑是,一旦在长安失败就退到洛阳保存实力。
李渊呢,在面对诸子相争的局面时也不胜其烦,甚至考虑让世民前往洛阳,划陕而治。建成在考虑到世民一旦前往洛阳就难以控制,于是坚决劝阻,李渊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不管是房玄龄还是长孙无忌都感受到了危险的迫近,觉得有必要先发制人,认为,“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房玄龄因此要长孙无忌劝世民行周公诛管、蔡之事。
建成和元吉此时也在加紧行动,先是以朝廷的名义将房玄龄和杜如晦调离秦王府,然后又对尉迟敬德进行收买,表示,“愿适长者之眷,敦布衣之交,幸副所望也”。由于敬德拒绝,于是元吉又对其进行刺杀,刺杀失败之后又将敬德给关了起来,幸亏世民及时营救才保住了性命。当时,被建成收买的对象还有段志玄,志玄也是拒绝的态度。
另外,程知节也被出为康州刺史,他紧急劝秦王:“大王肱股羽翼尽矣,身何能久?知节以死不去,愿早决计!”
秦王的腹心被不断外迁 图源/剧照
可见,在这场政治博弈中,世民最初是处于被动地位的。当时,秦王府就只剩下长孙无忌还在府中,于是就与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车骑将军侯君集和尉迟敬德等人日夜劝秦王先发制人。
可见,众人当时都形成一个共识:这场博弈最终是会以兵变的方式进行解决,谁先动手谁胜。为了让秦王赶紧下决心,众人还将其上升到关系朝廷安危的高度,表示:“大王纵自轻,如宗庙社稷何?”
虽然众人拔高了兵变的高度,但大唐当时确实存在严重的外患,突厥是屡屡对大唐用兵,如果大唐不能及时解决内部矛盾,是根本没有精力应对外患的,众人的话也有道理。
不过,世民当时还在犹豫,表示:“骨肉相残,古今大恶,不如让他们先动手,然后我再应对,这样就能站在道德的高地。”
这当然不行,因为秦王当时本来就处于被动地位,如果再不掌握主动权,那么必败无疑。
为了迫使秦王下决心,敬德还表示:“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将窜身草泽,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戮也。”
长孙无忌当时也附和,说敬德如果离去他也要离开。
如此,秦王将不战而败。
更重要的是,建成和元吉当时也准备利用乌城军情抽调秦王府的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段志玄等人和精锐之士让元吉带着出征。这样,建成就能以光明正大的理由解决掉秦王势力。
秦王,必须作出响应。至于世民当时为何犹豫,则肯定是在观察众人的态度以确保计划的周密,这从他对杜如晦和房玄龄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来,当时,世民让无忌去喊两人归队,但玄龄却说:“我们私下见秦王太危险了,必然是死罪,不敢奉教。”
世民在得知两人的态度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佩刀交给敬德,命令:“公往观之,若无来心,可断其首来!”
其实吧,房玄龄和杜如晦也不是对秦王不忠,而是他们想让秦王明确是否提前动手的决心,在看到秦王的明确态度之后,他们也就及时归队。
这里还必须强调一点,世民当时也给灵州大都督李靖和行军总管李世勣打了招呼,这两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绝对已经默认了秦王接下来的行动。因为,李靖可是世民当年从刀口救下来的,李世勣在常年跟随秦王用兵的过程中两人也深度绑定。
再说,李世勣是关东人,关东人要想在大唐分享蛋糕就必然要将秦王推上前台。
接下来就是我们都熟悉的玄武门事变的惊天剧情,事变的过程和结果大家都知道,这里就不再多说,笔者觉得唯一需要交代的细节是,元吉之死。
众所周知,建成是被世民射杀,元吉是被敬德所杀,而敬德早就掌握了如何对付元吉的方法。早年的时候,元吉和敬德比武,元吉不是敬德的对手,但世民还是问了敬德这样一句话:“夺矟避矟,何者难易?”
和敬德比武,元吉之死早已埋下伏笔 图源/剧照
敬德回答说夺矟难,世民当时就命敬德夺元吉的矟。可见,世民早就在思考对付元吉的方法和人选,从这一点来看,敬德和元吉在玄武门之变中的狭路相逢是有原因的。
玄武门事变中所谓的李渊泛舟海池很可能也是在避险,最终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当天,李渊又下诏:“国家庶事,皆取秦王处分。”
六月初七,李渊正式立世民为皇太子,同时下诏:“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奏闻。”
玄武门事变以世民胜出而收尾,本质来说,玄武门事变不仅解决的是秦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更是皇帝和秦王之间的矛盾,是几方军政势力博弈的收尾。
不过,大唐当时也确实悬,存在突厥这个强敌,要不是李靖于灵州的硖石击退颉利可汗,大唐的内乱很可能会被突厥作为机会利用,就这,秦王在掌握权力之后也经受了突厥的军事考验。
好在大唐还是及时解决了内部矛盾。理智的来看玄武门之变,不管是谁胜,对于大唐来说都是好事,因为,大唐如此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外患。
总之,要理解玄武门之变就必须突破亲情纯粹以政治关系来理解此次事变,更要上升到天下的高度进行解读,如此才能得出一个相对客观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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