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这首《卖炭翁》：戳破人性潜规则，很脏，但很现实

《卖炭翁》是白居易的代表作，创作于唐宪宗元和初年，当时宫市制度祸害最深之时。所谓“宫市”，本是皇宫采购物资的制度，但中唐宦官专权后，演变成公开掠夺。太监们以极低价格强买货物，甚至分文不给，还勒索门户钱和脚价钱。白居易时任左拾遗，职责是规谏朝政，他目睹百姓疾苦，以这首诗揭露宫市的黑暗，表达对底层人民的深切同情。今天读来，《卖炭翁》依然是一面镜子：权力不受约束时，最卑微的劳动者永远是牺牲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01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释义：一个老人在深山里砍柴烧炭谋生，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让他满脸灰黑，两鬓斑白，连手指都被炭染得漆黑。

这几句诗用极简的笔墨勾勒出底层劳动者的生存状态。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从事最苦最累的活计。

终南山（南山）在唐代是荒僻之地，豺狼出没，环境恶劣，但老人只能在这里伐薪烧炭，因为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活路。

放到今天，这几句诗依然有现实意义。

它让我们看到，任何一个时代，最辛苦的人往往最被忽视。

外卖骑手、建筑工人、清洁工，他们默默支撑着社会的运转，却很少被真正看见。

白居易的伟大之处，就是用诗歌让“卖炭翁”这样的边缘人物被记住，让他们的苦难不被历史淹没。

02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释义：卖炭翁辛辛苦苦烧炭卖钱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糊口，买件衣服、填饱肚子。可悲的是，他身上穿的衣裳单薄，冻得发抖，却因为担心炭价太低，反而盼着天气更冷一些。

卖炭翁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一车炭上，炭卖得好，他才能活命；卖不好，可能就要挨饿受冻。

他不是不想穿暖，不是不怕冷，而是生存的压力让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舒适，甚至健康。

这种自虐式的生存逻辑，不仅是个人悲剧，更是当时社会问题的缩影。

苦难不是简单的贫穷，而是明明拼尽全力，却依然看不到出路。

03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释义：夜里下了一尺厚的大雪，天还没亮，卖炭翁就赶着牛车，压着结冰的车辙去卖炭。牛累得走不动，人也饿得发慌，直到太阳高挂，才在集市南门外的泥泞中停下休息。

雪是卖炭翁的“幸运”，因为天寒炭贵；但雪也是他的苦难，因为赶路更加艰难。

他满怀希望地来到市场，却不知等待他的是宫使的强取豪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读者在同情之余，更能感受到封建社会底层人民的无力感。

04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释义：那两个骑着马、趾高气扬的人是谁？原来是穿黄衣的太监和穿白衣的随从；他们手里拿着官方文书，嘴里喊着“这是皇帝的命令！”然后调转牛车，把炭强行拉往皇宫方向。

这四句诗用一连串的细节描写，揭露了唐代宫市制度的黑暗。太监们仗着皇权，公然抢劫百姓财物，嘴脸丑恶。

仿佛老翁和牛只是碍事的物件，毫无尊严可言。当权力失去约束，普通人再努力，也可能在一纸“文书”面前化为泡影。

05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释义：卖炭老人辛辛苦苦烧了一千多斤炭，却被宫廷使者强行拉走，只丢给他半匹红纱和一丈绫布，就当作炭钱了。

老人一年的血汗，只换来几尺不值钱的丝织品，连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可悲的是，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掠夺。

白居易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直接批判，而是用白描手法让事实说话。“半匹红纱一丈绫”和“千余斤炭”的对比，就像今天有人用一张废纸换走你一年的工资，荒谬又残忍。

而“系向牛头”这个动作，更是充满羞辱——他们连演都不演了，随手一挂，就像打发乞丐。现实中，这样的剥削从未消失。

只不过今天的“宫使”可能变成垄断企业、资本压榨，而“卖炭翁”可能是被克扣工资的工人、被低价收购农产品的农民，或是被平台抽成到血本无归的小商家。

强权对弱者的掠夺，古今如一。白居易写这首诗，不仅是同情老人，更是提醒我们：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取决于它如何对待最弱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