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性的政治清洗,还是很有必要的

发布时间:2025-07-07 14:00  浏览量:29

纵观历史,利益集团是一定会形成的,甚至说很多时候,利益集团的爹妈往上数,就是开国集团。

制度是不管用的。任何制度都是人来执行的。当执行者就是利益集团本身时,制度还能管什么用?

于是乎,推导下去,就剩下了一个残酷的结论。

最高统治者想要延长王朝寿命,只能在利益集团形成之初,大开杀戒。

传统的观点、都说什么刘邦、朱元璋残酷,但历史反复证明

他们是对的。

特权阶层的崛起与固化,几乎是历史舞台永不落幕的剧目。回望明初,太祖朱元璋分封功臣,赐予丹书铁券、膏腴田产。不过数十年光景,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勋贵家族,通过精心编织的联姻网络、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更掌控盐引专营等经济命脉,迅速膨胀为庞然大物。子孙世袭罔替,占据枢要,更享有“八议”等超脱律法的司法特权,疯狂兼并土地,国家税基与社会公平被严重侵蚀。

视线转向欧陆,法国波旁王朝为解财政之困,大肆鬻卖官职。法官、税吏之位竟成可传子孙的私产。这些“穿袍贵族”垄断司法财税大权,构成特权等级(第二等级)的核心,顽固维护免税特权,最终将旧制度推向火山口。再看横跨三洲的奥斯曼帝国,其精锐近卫军(耶尼切里)初期是帝国利刃,后期却异化为拥有巨大政治经济特权的世袭军事贵族。他们垄断伊斯坦布尔贸易,甚至操纵苏丹废立,成为帝国后期任何改革图强的死敌。

当特权深深嵌入国家机器的骨髓——立法、行政、司法、经济命脉皆被其触角缠绕——任何旨在限制其权力的制度设计或内部整肃,便显得苍白无力。执行者往往就是特权阶层本身或其代理人。晚清“同光中兴”的洋务运动便是明证。虽有设立总理衙门、兴办近代企业的举措,但主导权多落入李鸿章、张之洞等地方实力派及其庇护的“官督商办”商人手中。朝廷试图加强中央集权、整顿吏治的举措,一旦触及这张庞大的利益网络,立刻阻力重重,寸步难行,最终收效甚微。

国家机器,本应是执行意志、维护秩序的工具。然而,当其彻底沦为特权阶层的禁脔,指望它“挥刀自宫”,主动铲除核心成员,无异于天方夜谭。内部的、温和的整顿,结局注定只有两个:要么雷声大雨点小,抓些小鱼小虾;要么遭遇强力反噬,改革者自身难保。

古罗马共和国的黄昏,元老贵族们牢牢把持着政治、军事、司法大权,贪腐之风弥漫。心怀改革的格拉古兄弟,试图推动土地法案,遏制贵族无休止的土地兼并。然而,法案甫出,便遭遇元老院保守势力的疯狂反扑。最终,兄弟二人皆殒命于政治暴力之下,温和改革的尝试彻底流产。再看大洋彼岸的美国“镀金时代”,虽有宪法确立的三权分立框架,但政党机器(如纽约臭名昭著的“坦慕尼协会”)与铁路、石油等工商业巨头沆瀣一气,操控选举,肆无忌惮地瓜分政府职位与合同(“政党分肥”)。虽有“扒粪运动”的媒体揭露和《彭德尔顿法案》等零星改革,但整个体系的腐败早已根深蒂固,非温和手段所能撼动,最终需待更激烈的进步主义浪潮冲刷。

历史冰冷地昭示:特权阶层一旦完成固化,常规的制度约束与内部反腐,便如隔靴搔痒,难以伤其筋骨,甚至可能被其扭曲利用。社会的不满如同地火,在压抑中奔涌,终将寻求更猛烈的爆发。

当矛盾累积如山,常规路径尽数堵塞,历史的转折点往往伴随着雷霆巨响。最高权力的持有者或新兴力量,常以极端手段,直刺特权堡垒最坚硬的核心。突破口通常选择难以辩驳的重罪——滔天贪墨、谋逆叛乱、重大失策。手段则无所不用其极:大规模司法审讯、抄家流放、乃至赤裸裸的血腥清洗。其目的,在于一举击溃最强大的特权家族,以此为突破口,荡涤整个集团。

明太祖朱元璋的“胡蓝之狱”,便是此中典型。以“谋反”等重罪为由,先后兴起“胡惟庸案”、“蓝玉案”,株连蔓引,数万颗人头落地。李善长、蓝玉等功勋贵胄及其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在残酷的诏狱、酷刑和屠刀下土崩瓦解。此举虽手段酷烈,却在短期内极大强化了皇权,沉重打击了勋贵集团对皇权的威胁与疯狂的土地兼并。法国大革命的“恐怖时期”,则是另一种风暴。革命政权,尤其是雅各宾派,以“叛国”、“反革命”之名,通过革命法庭的审判,将断头台的阴影笼罩大地。国王路易十六、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无数旧贵族教士,乃至革命阵营内部的吉伦特派,纷纷殒命。这场血雨腥风,虽代价惨重,却以极端方式沉重打击了旧制度特权等级的核心,为后续的社会变革强行撕开了一道裂缝。

即使是被寄予厚望的西式代议制民主,亦难逃特权幽灵的纠缠。选举轮替、分权制衡、舆论监督,这些机制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特权阶层的形成速度,增加其固化的难度。

美国进步主义运动对大资本的遏制、罗斯福新政对垄断巨头的限制,皆为例证。然而,其本质仍是不同利益集团的角斗场。它无法根除“精英循环”与“旋转门”现象,新的利益集团——军工复合体、金融寡头、游说集团——总能在博弈中滋生,寻求并攫取新的特权。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深陷越战泥潭,民怨沸腾,声势浩大的反战运动席卷全国。与此同时,“水门事件”的丑闻被《华盛顿邮报》等媒体持续揭露,形成排山倒海般的民意压力,最终迫使尼克松黯然辞职。这展现了民主制度在危机时刻的宪政纠错能力,是对当时政治精英集团的一次非暴力“清洗”,迫使政治生态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与净化。然而,尘埃落定后,新的利益集团(如新保守主义势力、军工集团)又在新格局下悄然崛起。

历史反复诉说着同一个故事:当温和改良之路被堵死,无论是以东方王朝的酷烈方式,还是西方民主框架下的宪政危机与社会运动,通过强力手段打破既得利益集团的垄断,进行权力结构的“重置”,成为了一种迫不得已的选项。它在短期内能释放积压的社会压力,打破僵死的局面,为变革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历史的残酷讽刺在于,每一次惨烈的“重置”之后,胜利者——无论是借此巩固无上权威的君主、声望如日中天的革命领袖,还是新掌权的政治派别与技术官僚——在废墟之上,往往迅速填补权力真空,形成新的“功臣集团”或“核心圈子”。他们掌控着重新分配的巨大资源和国家机器,同样站在了权力腐蚀的悬崖边。

朱元璋的铁腕屠戮了旧勋贵,却无法阻止新的勋贵在明朝体制内悄然滋生。法国大革命的血腥恐怖摧毁了旧贵族,但督政府的腐败与拿破仑帝国新贵族的册立,昭示着新循环的开始。更令人扼腕的是,苏联斯大林时期的“大清洗”,在清除了托洛茨基等“老布尔什维克”及党内反对力量后,非但未能建立理想国,反而催生了一个享有特权的官僚阶层——“诺门克拉图拉”。他们享受着远超普通民众的物质待遇和政治地位,最终成为苏联后期僵化体制最顽固的堡垒。

缺乏根本性的制度变革——有效的权力分散制衡、深入骨髓的社会监督、至高无上的法治精神,以及公民权利意识的普遍觉醒——新生的集团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辙,在权力的蜜糖中逐渐腐化、世袭化,最终演变成新的特权阶层。旧的铁幕被撕碎,新的铁幕又在缓缓落下,为下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埋下种子。周而复始,循环无尽。

纵观古今,特权阶层的滋生、固化及其带来的系统性腐败与不公,犹如附骨之疽,困扰着形形色色的政权。当它羽翼丰满,常规的监督与反腐便显得力不从心,甚至沦为笑谈。历史上那些周期性的、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的权力“重置”(或曰清洗),在特定的历史夹缝中,确有其产生的冷酷逻辑。

它们是打破僵死格局、释放滔天压力的极端方式,有时也能取得短暂的成效——摧毁最腐朽的势力,暂时恢复某种秩序或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