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告诉我:一辈子有这么一部书足够了

仲春的风并不刺骨，我却感觉到了风打在脸上的冷峭。再近前，看到厚重的雕像座上有文字介绍：雕像高12米，重26吨。这是时隔两千多年之后匠人的用心——一部煌煌《史记》，包含十二本纪，字数52万字（26吨为52万两）。

游客渐渐多了。我离开雕像走上芝秀古石桥。石桥上的石头凹凸不平，岁月的痕迹皆在其中。这座石桥原为长安通向韩城的必经之路。后来因为破败不堪，当年驻守西安的杨虎城将军出资重新修葺。石桥下是芝河，当年应该是水势滔滔，如今成了涓涓细流。倚在石桥的栏杆上，便能看到建在龙亭塬上的司马迁祠。层层台阶，愈升愈高，牌坊座座，连接台阶。远观，犹如一条匍匐在塬脊的巨龙，震撼人心。

石桥百十来米，过桥，是一个木牌坊，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汉太史司马迁祠墓”。旁有小字介绍这座牌坊建于清光绪年间。过牌坊，便是一段石条铺成的道路，路两旁是柏树森森。这段路不长，300多米。但是石条不平整，或残破或凹陷，走起来磕磕绊绊。我知道，自己此时正跌跌撞撞走在一段远古的历史中。这段路是古老的秦晋古道，后来改叫司马坡。它本是古代韩城南北的唯一官道，也是春秋战国时韩国和魏国通往长安的交通要塞，后来因为年长日久破败不堪，到了北宋时，就改用这样的石条铺成。

我缓缓走上司马坡，千年的历史在脚下延伸。我来得早，这段古道上此时只有我一个人。阳光透过柏树枝丫间的缝隙投射进来，我就这样走在忽明忽暗的历史中。350米的路程，我仿佛走完了司马迁56岁短暂而波澜壮阔的一生。

司马迁47岁受宫刑，那一年是公元前99年。司马迁出生在“山环水带，嵌镶蜿蜒”的韩城，10岁，随父亲司马谈到京师长安。父亲本是大汉的太史令，司马迁的家学渊源既深；到长安，复从名师受业。年轻的司马迁揣了一肚子的学问，读遍了天下书，就要行万里路。

司马迁从22岁开始外出游学——“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此时，司马迁已经接过了父亲的衣钵，着手在写一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书。没想到因为李陵之祸而惨遭宫刑。

司马坡的尽头是一个木牌坊，牌坊高高的两个台座皆为青砖砌就。牌坊上是四个笔力千钧的大字：高山仰止。过牌坊，是一段半环形的青砖铺的道路，路两边高中间低。路旁有铁锁链阻止游人。我探头看了一眼，只见路基下是深达数丈的沟壑，令人目眩。

复循青砖路前行不到百米，又一个木质牌坊“史笔昭世”矗立在眼前。

过了这个牌坊，就是高高的台阶，从这里通向塬顶的司马迁墓，一共99级台阶。台阶为大石条层层砌就，三十多级台阶的尽头是一座砖牌坊“河山之阳”。这座牌坊建于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牌坊名字出自司马迁的《太史公自序》“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

过牌坊，再爬三十来级台阶，就是被韩城人称为“太史高坟”的另一个木质牌坊“太史祠”——司马迁祠。站在牌坊门口，纵目环顾。东为黄河滩，若隐若现的黄河明亮在远方；西为魏巍吕梁山，如屏障矗立天边；北边是不见沟底的峭壁；南边是黄土深沟，沟内古木参天。历史记载，司马迁祠建于西晋永嘉三年（公元310年）。汉阳太守殷济敬仰司马迁，修建石室，树碑以纪念。后来历代都对祠堂修葺扩建，遂成现代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