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铖、夏寅:魏建功致胡适信十一通

发布时间:2025-04-16 18:25  浏览量:68

魏建功致胡適信十一通

整理 / 王雨鋮、夏寅

説明

魏建功(1901—1980),出生於江蘇如皋西場鎮(今屬海安),字益三,筆名天行、山鬼等,著名音韵學家、語言文字學家、教育家。他一生與北京大學關係深厚:1919年考入該校預科,1925年畢業于國文系;後回校任教,曾任教授、中文系主任、副校長等職。他師從錢玄同、劉半農、陳獨秀、魯迅、胡適等新文化運動領袖,自己也親身參與了中國現代語言學的開創及北大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的奠基等事業。

魏建功與胡適的交往,可能始于魏氏1922年進入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任事後。第二年,作爲“整理國故”成果重要發表園地的北京大學《國學季刊》創刊,胡適是首任編輯委員會主任。1930年,此職由魏建功擔任。本編收録的1931至1932年間魏氏寫給胡適的四通信,即主要向這位前輩主持者彙報《國學季刊》3卷1號約稿、編輯、印刷、出版等具體事宜,兼及一些學術討論。對於瞭解這份近代學術史上舉足輕重的名刊的幕後細節,是很可貴的第一手史料。

魏建功不僅是成就很高的音韵學家,他的另一個重要身份是“國語運動”的積極推動者。在這方面,他和錢玄同、劉半農等前輩學者一樣,試圖通過具體實踐,賦予學術工作以現實性和社會價值。早在1928年,他就參加了錢玄同等倡辦的“國語統一籌備委員會”,開始了二十年的國語推行工作。剩下的六通信,1944年的一通寫于重慶,魏建功時任四川白沙國立西南女子師範學院國文系教授。前一年他依“國語推行委員會”決議,已在女師創辦了“國語專修科”;此時在渝,或爲參加“國語會”工作。也正是在這一年底,他接受了重慶方面教育部的委派,計劃戰後赴臺推行國語。作爲“國語運動”的老將,魏建功接受這項任務,出於對國族的文化責任外,應當也有積年推行“國語”的理念,終有機會得到系統實踐的欣然。寫於1947年的第六通信中,他對胡適坦言,“這是新文化運動以來惟一實驗的機會”,顯得躍躍欲試、雄心勃勃。魏建功主持臺灣省國語工作時,倡導“實行臺語復原,從方音比較學習國語”,即是他一直以來“方言國語化,國語方言化”主張的體現。在臺灣,這也被視爲善政。(參見黃英哲《魏建功與戰後臺灣“國語”運動(1946—1948)》,《臺灣文學研究學報》2005年第1期。)

1947—1948年的五通信,都寫於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任上。內容較前豐富不少,涉及應胡適邀約回北大任教、爲國語工作約稿、募集紀念禮堂等事。第九通的體式頗有趣味,主要內容爲魏建功鈔録夫人王碧書的來信。王氏當時在臺灣“國語會”附設的實驗小學任職,是丈夫事業的得力助手。她在信中講述工作開展中的種種困難,令人得窺臺灣光復之初,國語教學工作草創的艱辛,也向後世展露了她個人的勞績。

1948年10月25日,《國語日報》在臺北正式創刊發行。寫於11月1日的第十一通信,魏建功續前信意,繼續向胡適約稿,並提及在臺北大校友爲校慶獻金事。筆觸平淡,似乎一切仍在按慣常的方式運行。而事實上,此時無論是魏、胡的個人生活,還是整個中國社會,都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12月初,魏建功應約回到北大,任中文系教授。當月15日,胡適離平南下,從此再未回到這座城市。這或爲二人之間最後一次書信往來。

本編收録的魏建功致胡適信十一通及所附簡歷一紙,現俱藏中國歷史研究院“胡適檔案”。其中一些,1994年黃山書社出版的《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曾予影印,只是清晰度有欠理想,一些字跡辨認不易。這次整理一律對照原檔進行,注明影印件出處頁碼,以便核檢。其中1948年3月30日信,提及曾與時任教育部部長的朱家驊商議自己的工作安排等事項。筆者從臺北“中研院”近史所“朱家驊檔案”中發現朱、魏相關往來信函三通,附録其下,供讀者參考。臺灣大學中文系介志尹兄曾予大力協助,謹此致謝。

一、(1931年)5月4日

適之先生:

《入聲攷》下一半印出來了,奉呈單行本一册,乞 教正。這期排印太壞,錯誤不少,已略改一過,還請 原諒。本文牽延至今不能全篇,心下殊爲慚惶。因爲下面“考餘叢説”簡直是我的古音研究總結論,現在許多問題未得解決,不敢妄作了。至於對轉的理論, 先生似不甚以爲可信,生按之金文中一二例證,覺得是尚待考定的問題。例如“萬年眉壽”一語是金文常用成語,“眉”字多係“將以釁鐘”之“釁”字,而“萬”字亦有作“邁”的。“萬”“邁”聲母可證重輕唇“明”“微”母之古音相同,而韵母則是一陽聲一入聲。按之諧聲聲母,邁亦當爲萬之陽聲;然而邁之所以爲入聲者,又以生説鼻韵爲轉變之橋之解釋爲適宜。“眉”之以“釁”爲之,純爲同音叚借,古之人必讀“眉”若“釁”,亦是鼻韵相似。吾鄉(如皋[江北])言器破而有裂朕謂之“璺釁”(mən çin),實一重音複詞,緣m h字聲有轉變關係。如“每”聲之“海”與“梅”,“毛”聲之“毫”與“耄”,“亡”聲之“忙”與“荒”,“里”聲之有“貍”及“悝”,“墨”之與“黑”,皆m h聲轉之證。故“眉”之與“釁”其初聲母必同,即不必同亦可知古人m h相混。“釁”“興”諸陽聲字,就生所知方音,徐州、芒碭之間皆作鼻韵,與陰聲幾不可辨;鼻韵在國中勢力最廣大,吾人多爲韵書習慣所幻惑,無不以鼻韵視同陽聲。故純粹陽聲在國音爲然(粵音、贛南音全有m n ŋ),自餘幾無一種方音兼有正確之m n ŋ的了!

以鼻韵釋轉變(韵)之橋,生殊自快意。執此以讀訓詁之書,輒有豁然貫通之樂:嘗爲《科斗説音》一文,論“科斗”“活東”“活師”之語源爲Kuatũ,即悟想所得。他如《葛覃》之“覃”與“施于中谷”之“施”,皆與今語“拖”“㿴”(垂皃,北平語所謂tala)音有古今關係。“覃”陽聲,“施”(古音定母)陰聲。意者若於文法上兼顧及之,“覃”爲名詞而“施”爲動詞,《詩經》時代之語言或有分別於聲音也。凡此,生擬從甲骨金文中徵音證,於周秦以上舊籍之訓義求會通,必聯合形音義三者而後乃敢成“對轉字譜”及“通轉字譜”。《釋午》一篇,《科斗》一篇(未印出)及搜集材料中之《其如台解》一篇皆以此目的所爲之工作。蔓延寖廣,勢不得不捨置正文,別入於文字形體及金石考古之範圍有所涉獵,重以多病,不知何時可完大願。近來欲寫一文論“中國古音研究上的些個先決問題”,也是《入聲攷》“考賸分”的材料。

北平圖書館西夏文佛經同時入藏之寶卷爲三三四彈詞式曲,先生以爲時代不早,從馬隅卿先生處聞之。偶念及《荀子·成相篇》句法,似爲彈詞之始,不知 先生以爲何如?

學生魏建功敬上

“五四”第十二次紀念日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4;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69—172頁。凡二紙。信箋紋樣爲《平妖傳》版畫,左上印“平妖傳三卷”,右下欄外印“不登大雅堂製箋”字樣,當爲馬廉所製。

《入聲攷》,指魏建功《古陰陽入三聲攷》,(此文連載時,前一期標題有“古”字,後一期無。)刊《國學季刊》第2卷第2號(署1925年12月出版)、第2卷第4號;此信當指後者。該號署1930年12月出版,據此信,正式印出當在次年5月前後。“‘五四’第十二次紀念日”,即1931年5月4日。

二、(1931年)12月30日

適之先生:

《季刊》印刷價,京華估單是連排工在內。每中頁一頁稱爲一張。二卷二號是京華所印全費五佰五拾壹元,三、四兩號出版部印,和入講義中算賬,大約一期五百零四元,一期四百八十一元。看紙張及排工,京華不能算貴,這次估價不過多七十餘元。若以前兩期有稿費説,如今更不能算貴;可是北大目前印刷的錢果有得付,倒是問題。生擬收齊稿子,再來進謁請 教,商談一切。稿子已得四篇之譜,黃仲良兄一篇關於高昌的,陸宗達君一篇高郵王氏《古韵譜》的跋文,半農先生一篇續前的文章,生有一篇《五代刻本韵書跋》。此外那天答應做文章的還有幾位先生,當再爲催促。玄同先生有一篇可以交來。

先生的文章呢?今天因爲

先生要往北大講演,特改用函陳,謹此,敬頌

教安。

學生魏建功敬上

十二月卅日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3;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66—168頁。凡三紙。信箋紋樣爲梅花,印“科斗影宋本”字樣,榮寶齋製。

此信提及的四篇論文,均發表于北大《國學季刊》3卷1號。此號始由魏建功任編輯主任,署1932年3月出版,實際印出面世當在10月前後。(1932年10月20日錢玄同日記云:“得《國學季刊》三號,讀陸宗達文,知王念孫最近晚年定論:廿二部(依孔、江加冬),有平、上、去、入(反對段之無去論)。”即指陸氏發表于《國學季刊》3卷1號的《王石臞先生的〈韵譜〉〈合韵譜〉遺稿跋》一文。見《錢玄同日記(整理本)》,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886頁。)則此信當寫於1931年。

三、(1932年)7月5日

適之先生:

《季刊》已經付印。紙樣,北大出版部只有一種,據云是西洋材料,似不甚佳,剪附請審定。題目譯文,我和幾個北大畢業的朋友嘗試了一下,不知果能用?請 先生訂正(其中譯音全依國語羅馬字拼法)。存餘稿子可以出第二期(再加一部分),甚望 先生給一兩篇,好充實充實;生頗覺《季刊》稿子有專而不大之感也。又《季刊》編輯委員名單,照舊例有“主任”一人,現在應如何寫?生意可否照一卷四號辦法不寫出來,但用“國學季刊編輯委員會編輯”名義。茲將封面裏頁和封底裏及面擬樣録請 核奪。

學生魏建功敬上

七月五日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1;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63—164頁。凡二紙。信箋紋樣爲山水人物,榮寶齋製。

《國學季刊》3卷1號,係自1卷4號後,再次以“國學季刊編輯委員會編輯”替代編輯委員名單。該號附録的《〈國學季刊〉第二卷索引》,配有相應的標題英譯,譯音依照國語羅馬字拼法。可知此信當亦寫於1932年。

四、(1932年)8月21日

適之先生:

《季刊》校印已近一半,大致開學之始可以出世了。這期有三慢:齊稿慢,付印慢,排得極慢。不久要印封面,我打算照

先生説的辦法,將譯音的國語羅馬字做個對照表,現在付上這表的題頭請

先生審定。

下面的各期,我預備陸續趕編,務必請

先生給我一兩篇大稿。

學生魏建功敬上

八月廿一日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2;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65頁。僅一紙。信箋紋樣爲“龍文玉”拓片,榮寶齋製。

此信續前函語意,仍談《國學季刊》3卷1號編印出版事,當亦寫於1932年。

五、1944年3月29日

適之先生:

多時没有給 先生寫信,我們都常從吉忱兄處知道 先生的消息。建功一家在二十九年夏天入川,一直住在重慶上游二百七十里白沙地方;最近兩年擔任國立女子師範學院教職。那年教育部把國語推行委員會工作恢復,除原有委員以外添聘了若干人。會裏的工作整個兒並没有什麼大進展,但也編出了一本《中華新韵》由政府明令頒布。這是注音符號插入舊式韵書的開始,也是確定現代語言文學韵類的標準。最近教部發動了一次國語運動周的宣傳,吳稚暉先生正式提出注音符號是爲正音而製的説明,或者可以將沉寂了的國語運動打動起來。我們忙了一個多星期,結果會舉辦起兩三個專修科來。專修科目的在造就國語運動的“生力軍”,因爲我輩人手不多,而要繼續 先生們“老將”的事業是非如此不可了,——稚暉先生八十歲了,他的“草鞋主義”的普及教育主張也同樣需要人承接下去。我們爲慶祝他老人家八十壽,由國語會發動“中央研究院”、北平研究院、交通大學、中法大學及故宮博物院與他有關係的學術機關連合刊行論文集。 先生是國語會的委員,又是“中央研究院”的評議員,尤其是“國語文學運動”的倡導者;我們一定得請求 您寫一篇專文,所以寫這封信來報告。如果 先生的體力無問題,極願在最近期間能收到 大稿。紀念論文集由吉忱兄獨立出版社負印刷責任,大約十月出版。 尊稿請寄重慶青木關教育部國語推行委員會何容兄。他現在國語會任專任委員,會中除常務委員(劭西先生在西北,和我兩人在國內,元任、語堂兩先生在國外),有專任委員二位駐會(何公以外還有蕭家霖兄)。別的話真有“一言難盡”之慨,最令人傷感的事無非是師友的凋零!玄同先生已故去了五個年頭!仲甫先生也作了兩年的古人了!繆金源兄窮病交加,卒於故都已三年;他夫人去年又死去,丟下了七個孩子!所可告慰的,七年來我們生活一天一天的艱苦,大家精神上還都很振作,能各自盡力於分內的事業。我還記得您寄到昆明給我們的長信,那是我忘不掉的。敬祝 健康!

學生魏建功敬上

卅三年三月二十九日,重慶。

何容、蕭家霖兩兄附筆問 安!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5;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73頁。僅一紙。

“卅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即1944年3月29日。

六、(1947年)3月1日

適之先生:

臨行匆匆,竟未能與 先生見面!一路與從吾兄同行,頗不寂寞。 先生意思,我已聞 命,但在臺地工作能告一段落,定願隨在 左右,仔細讀書寫文。臺省國語會四月中一週年,謹要求 先生寫一幅小文,以鼓勵我們工作人員以及臺地同胞,因爲他們都是敬仰 先生的,並且大部分臺人都知道 先生幼年是在臺生長的,頗引爲榮。專此,敬請 尊安!

學生魏建功敬上

三月一日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10;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74頁。僅一紙。

此信寫於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1946年4月2日成立)一周年將届之際,是爲1947年3月1日。

七、1948年3月30日

適之先生:

前年冬天到北平,没有能得機會與先生詳談。去年在津滬海行船上,由從吾兄傳述 先生要我回北大教書的好意。我在平時,(此處“平”字畫有私名線,指北平。)金甫兄已經談過回校的事,我的回答:1、原則上毫無疑義,2、不過臺地工作是由我開創的,要脱身就得經過一番安排。從吾對我説到 先生的意思,因此心上更加注意如何安排,一年以來時時刻刻想完成這個心願。每次遇到會見 先生的朋友,傳告 先生對我的期望,實在教我興奮慚愧!我在臺灣忙碌的得失,只有自己曉得,却也只有期望 先生了解,因爲這是新文化運動以來惟一實驗的機會,許多問題必須 先生領導解決。從這一點上,我覺得回北大不是没有比較深遠的意義。

去年臺灣省政府改組,我就把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主任委員職務擺脱,讓何容兄擔任。會中的事務,經過大半年從旁幫忙,應該無甚問題。一月間,騮先先生到臺觀察,對於國語的推行,認爲有成績。我自己深知道,這完全不是我們的力量。現在騮先先生給我一封信,教我暫緩回校,還説已有信跟 先生商量。最近教育部文物展覽會來臺,見到蔣慰堂兄、田伯蒼兄。他們都已經明白我的情形。田伯蒼兄述及在滬與 先生談話的情形。我對他們説:1、我對 先生和騮先先生期望于我的,雙方關係應是相等,2、事業意義是騮先先生要我做的,比較起來作用廣大些,3、就我個人生活及前途一切情形説來,以回校追隨在 先生方面,較爲踏實。我並且覺得,目前無論如何,總得去北平。正因爲我自家知道得失,以及應該如何安排,總想求得身心息養的機會。

毅生兄來信説, 先生接到騮先先生信後感覺爲難。我也覺爲難!我跟慰堂兄商決的結論,現在還是先去北平,騮先先生的意旨再行謀議解決。 先生在京尚有若干時日?希望能在 先生回平之前到京滬晤面。

北大校友在臺灣的不算多,若聯合起農工醫三院舊校友來就不算少了。募捐信,楊亮功兄處似可補寄(臺北市濟南街閩臺監察使署駐臺辦事處)。臺省人士對 先生非常敬仰,臺籍同學想請 先生親函社會人士,再由他們分頭進行,也許可以有相當收穫。如果 先生同意,可以讓洪槱(炎秋)同學(臺中人)開列名單。洪君現在臺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任副主任委員。這件事,我給毅生兄也寫過信了。

敬此肅啟,並祝 健康!

學生魏建功敬上

卅七年三月卅日臺北市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6;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75—177頁。署名上鈐“魏建功”白文方印。凡三紙。信箋紋樣均係齊白石畫,第一頁爲白菜、辣椒,第二頁爲葡萄,第三頁爲櫻桃,皆榮寶齋監製。信封正面左下印有“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 緘”字樣及相應注音符號,空格處有魏建功簽名;書“南京北極閣雞鳴□□□□(此處信封殘損,料想當係“寺路一號”等字。)/“中央研究院”/胡適之先生”“航空掛號”,背面左下印“地址:臺北市南海街(龍口町)一段十二號/電話:二四四一/電報掛號:六一三三”字樣,有南京4月2日郵戳。

“卅七年三月卅日”,即1948年3月30日。

附信三通:

(一)1948年3月23日魏建功致朱家驊函

騮先先生尊鑒:頃奉三月廿六日

鈞示,承以臺省國語工作須繼續加緊努力推行,

令暫緩返回母校任教一節。適因伯蒼、慰堂兩兄到臺之便,業已面談。建功過去擔任臺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主任委員,竭其愚慮,略建基礎,自去年八月即行擺脱,由何容兄主持。一面留臺匡助其部署,一面向適之先生請求展期,於今春北返。現在部署各事類皆次第觀成,臺大國語專修班最近亦可開班,知關

厪注,敬此肅陳,並請

鈞安。

學生魏建功敬上

三月廿三日

按:臺北“中研院”近史所朱家驊檔案,館藏號301-01-23-713。原文無標點。僅一紙。署名上鈐“魏建功”白文方印。信箋紋樣爲齊白石所繪櫻桃,榮寶齋監製。同檔前附此信摘由,日期爲“卅七年四月九日”,批示“閱/九。”可知此信寫於1948年。

(二)1948年4月26日朱家驊致魏建功函稿

建功吾兄大鑒:上月廿六日

手書並附協助臺省發行注音報紙計劃書等件均經誦悉。(此處天頭書:“原件等送國民司/卅七,四,廿六。”)承

囑本部國語推行委員會在臺設立辦事處一節,在不增加員額及經費之原則下,僅爲表示鄭重、俾便加強工作起見,可准設立。至助成臺省注音報紙之發行一層,確甚需要,已飭主管司先將《國語小報》之編制、經費明令移設臺灣,再由司設法予以擴充可也。關於國語訓練應從師範教育中切實厲行一節,甚善甚善,亦已交由主管司會辦理矣。(此處天頭書:“批示:‘發後交國民司、中等司、國語會辦理’”。)知注特復,順頌

台祺。

朱家驊敬啟

四月廿六日

按:臺北“中研院”近史所朱家驊檔案,館藏號301-01-23-713。排印件。原文無標點。僅一紙。信箋左下欄內印有“教育部用箋”“1948.1.80000.民”字樣。信前注“魏建功”“卅七,四,廿六,航”。可知此信當寫於1948年。

(三)1948年10月16日朱家驊致魏建功函稿

建功吾兄大鑒:前辱承枉顧,晤談至快。本部對於推行國語工作亟須積極開展,擬請

兄台擬一加緊推行國語辦法與健全本部推行國語機構,以便實施。諸費

清神,不勝感謝。耑此奉懇,順頌

撰祺。

弟朱家〇頓首

按:“臺北”“中研院”近史所朱家驊檔案,館藏號301-01-23-713。爲秘書擬稿,略有圈改。原文無標點。僅一紙。信箋左下印有“1947.6.30000”字樣。信前注“卅七,十,十六,航”,信末書“行/一五。”可知此信寫於1948年10月16日。

八、1948年4月1日

適之先生:

三月三十日寄上一信,説及洪炎秋同學所提議的由臺籍同學攜 先生親筆信向臺省人士募集紀念禮堂的事。我們想了一想,與其等 先生回信再開名單,不如直截了當先開寄出去,好由 先生隨時決定。炎秋兄寫了一張單子,直線以前的是要寫的兩封信的收信人,直線以後的是正在南京出席國大會議的可以就近拜托的人。兩封信要寄到我們同學手裏,才好根據了請他們提倡幫忙。在南京的人,可以先找蘇、王兩同學再約。游君與慰堂兄相當熟,教育界他比較有辦法。連震東君是連雅堂先生的兒子,在陝西住得很久,一口陝西話,他對省內文教各方面人士很熟。伯蒼兄回京之便,敬托奉呈洪君手開名單,説明如上。

敬祝 健康!

學生建功敬上

卅七年四月一日

臺北市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7;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78頁(附件未印)。正文及附件各一紙。正文信箋紋樣爲齊白石所繪南瓜、茄子,榮寶齋監製;附件信箋左下欄外印“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便條”字樣,非魏建功字跡,應即洪炎秋所寫。信封繪竹,右上印“平安”“漢第”及“陳”字白文印。書“請交/適之先生/建功敬托”。

“卅七年四月一日”,即1948年4月1日。

九、1948年

適之先生:

剛接到碧書來信,這一段有特別鈔給 先生一看的必要。

“何、方兩公去滬能把《小報》搬到臺灣來,是臺灣人一個福氣,也是國語會一條新路。的確在臺灣需要一種注音白話報。到我們學校來參觀的國民學校的教師們(臺灣人),問他們看報的情形,他們都感覺很困難。今天下午有桃園國民學校教師七人來實小參觀,內中只有一個北平人,其餘都是臺灣人,我們問他們看一般的報紙可以懂嗎?他們都説,大意思可以了解,不能了解得很透澈,因爲是文言、生字、生詞太多。他們的讀法是完全用日本音來讀,也如同不大會日文的人讀日文一樣。據他們説一個漢字的讀音,最知道的是日本音,其次是國音,最不知道的是臺灣音。這是當然的,臺灣話他們會説,可是讀書是日本書。我們問他,如果有這樣一種報,純粹口語寫出來,旁帶注音,是否對於他們很方便,他們説那當然好。我把《國語小報》拿給他們看,他們覺得容易懂,不過內容是小孩子看的。由此可以知道,臺灣一般知識分子還是不能看報,而在那兒渴望著帶注音的白話報出來。國語推行,推行國語,用甚麼方法,才能給他們切實的益處,才能滿足他們要求,這是很重大而迫切的問題。凡是來實小參觀的人,都要看我們的國語教學,用説話教學,慚愧得很,關於説話除一上年級有教材外,其他各班既無教材又無教法,教師學生都感覺説話一課興趣毫無。今天同祁先生談,才知道關於實小實驗班教材等下學期成問題,就是下學期的一上是否還用王先生所編的教材。如果用的話,就不能説是實驗了,那就是正式這種教材,是否教部允許。按試用實驗教材的手續,先將實驗的計劃大綱呈教廳轉部,實驗後再呈詳細的報告,由部審定之後,才可以成爲定本,令全國通用。那末我們的教材並没有如此辦。這是一上教材的問題,一下的實驗教材,那裏?是否暑假後可以產生,很没把握,而且一年上已然把ㄅㄚ ㄆㄚ認會了,就該‘大量的閱讀了’。然而讀物在那裏?這問題想何先生已經很詳細給你談過了,而且已經有了辦法。祁先生和洪先生的意思,等何、方二位回來就要切實的談判,對於會的辦法不出兩途:一是大家各找出路,拔腿而散;一是大家拼命的來幹,誰不能拼命,誰滚蛋。他們都覺得不生不死的情形太不滿,而看一看臺灣本身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2015-001。凡三紙。信箋紋樣爲北宋太平興國年間刊本“啟運慈悲道場懺法/一心歸命三世諸佛”。此信無落款,據字跡、內容推定爲魏建功作。信首“碧書”,即魏妻王碧書。

“把《小報》搬到臺灣來”,指教育部爲促進臺灣國語運動的進行,將北平《國語小報》移至臺灣辦理一事。此事1948年3月開始籌備,4月已有成議,6月教育部正式下達訓令,國語小報社的設備機械於10月初押運到臺,同月25日,國語日報社在臺灣正式成立。(張博宇編《臺灣地區國語運動史料》,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4年,91—92、102—103頁。又見本編收録的1948年4月26日朱家驊致魏建功函稿。)王碧書信當寫於這一過程之中。又信中提及的“實小”,即1946年8月正式成立的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附設實驗小學;“王先生”是該校第二任校長王玉川,國語會常務委員,國語實小成立時擔任指導,1947年8月兼任校長,次年2月辭此職,“專負編輯教材及教學指導之責”;“祁先生”是接替王玉川擔任校長的祁致賢。(張博宇編《臺灣地區國語運動史料》,87頁。)

一〇、1948年10月23日

適之先生:

在上海没有能見到 先生,十七那天我坐中興輪來臺灣。忙著在二十五這天出《國語日報》。

現在寄上今天(二十三日)的《臺灣新生報》,上面有一段廣告,又恰巧有一則關於 先生回北平的新聞。

我要請 先生抽一點工夫給《國語日報》寫一點文章,給臺灣人士一個鼓勵,給 您的學生做一個精神上的大支持!

我實在是感覺孤單,國語事業如此的钜艱,却輕輕的由我這一個幼稚的人背著。我駭怕失敗,失敗了是全盤無望,不僅是我個人的成就問題,簡直是新教育基礎的問題。這一點願意在回平以後再跟 先生請教。

謹祝 健康。

學生魏建功敬上

卅七年十月廿三日 臺北。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8;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78頁。僅一紙。信箋紋樣爲張大千所繪蘭花,榮寶齋製。

“卅七年十月廿三日”,即1948年10月23日。

一一、(1948年)11月1日

適之先生:

前一星期寄給先生一封信,想已達到。我們的報碰上印刷設備的困難,正努力克服,二十五的一張創刊號還在等補充齊全才印得出來。臺灣的人工技術上實在是差一點。

先生正在紛忙的時候,我也真不好意思煩瀆!但是爲了臺灣,爲了國語,也就有勇氣再催 先生給我一篇爲臺灣《國語日報》寫的文章。

這裏北大同學會,今天要商量獻金給母校的事,順便告訴 先生。

敬祝 健康!

學生魏建功敬上,

十一月一日,臺北。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09;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1册,第180頁(上款未印出)。僅一紙。信箋紋樣爲張大千所繪梅花,榮寶齋製。

臺灣《國語日報》創刊號於1948年10月25日發行,可知此信年份。

附:1926年魏建功簡歷一紙

魏建功,年二十五歲,江蘇如皋人,北大國文系畢業。

曾著《戴東原年譜》(上部已登入北大《國學季刊》戴震專號)。

擬作有《揚雄〈方言〉釋音釋訓釋地》及《中國校書學》《中國文字學大綱》。

其他關於方言、風俗、歌謠之散篇論文,雜見北大《歌謠》週刊。

文學作品,曾有小説在《京報附鐫》發表。

按:中國歷史研究院藏,館藏號1949-011。僅一紙,原文無標點。信箋紋樣爲翁方綱所繪山樹館閣,左下欄外印“思古人箋”字樣。

魏建功生於1901年11月7日,1925年夏從北大國文系畢業,同年在《國學季刊》第2卷第1期發表《戴東原年譜》(未完)。次年7月,報名北大研究所國學門合格,通告寫明“二十五歲”,研究題目爲《揚雄〈方言〉釋音釋訓釋地》。(《研究所國學門通告》,《北京大學日刊》1926年7月10日。)則這份簡歷當亦寫於1926年。

編輯:王奕宸

審核:張學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