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廷锴 44 转院得以延聘香港最好的外科医生施行大手术,终于治愈

发布时间:2025-04-21 07:06  浏览量:24

民廿七年

在农历元旦,我长大的儿女已受过新时代洗礼, 一切旧习, 皆不惯例,惟各人家在此数日均属闲暇与娱乐,确有不免。所有 顺德女工人烧香、拜佛、食斋,最为风行。我晨早起来,各女工 欲要“利事”,故意来说:“桂香姑,阿闽姑,来向老爷拜年啦!”我 为使各人欢喜,不得不照例派”利事”。

过了年宵,揉捏看护介绍我到杜医生处用X 光再照伤部。据 杜医生诊断,他说:“所伤膝盖骨,并未埋口,若不从速医治,恐 稍迟会生变化,必至霉烂。”

所说各件,似均根据医理,我甚为着 急,即请其介绍医生。但在香港医生规则,所有病人未得前医生 的许可,不能另找新医生,新医生亦不允接受医治。这种手续, 对我颇感麻烦。

我再三请求,杜医生密对我说:“香港外科医生, 以的比医生(英国人)为最妙手,但你不要说是我介绍,最好请你的原医生写信介绍给的比医生,他必接受医治。”

我得此消息, 即依所说进行,请瑞人、少泉两兄转请李医生写介绍信。李医生 与的比医生有师生之谊,与我亦多年朋友,彼此均能谅解,不费 若何唇舌,即取得介绍信了。

既得介绍信,即着刘文光之公子宝 熙往的比医生处挂号,二月廿日,由刘公子宝熙及绍昌、绍辉两 儿伴我至玛丽医院。的比医生诊视我伤部之后,他说:“倘该症在 初受伤时开刀,最多四星期可痊愈,现在你受伤已有三个月之久, 就非有加倍时间不可。将来痊愈,可以弯曲到一百五十度至一百六十度之间,能跑步,断不致残废。”

我闻此言语,十分安慰,十 分感激。医生嘱咐廿二入院。那天晚饭,我特别开胃。餐后,与 儿女辈稍谈,十时就寝,亦能安眠。廿一早起,嘱准备一切,当 时颇怪在港各友在我返港时未能为我请得的比大医生医治。

廿二晨八时,由绍昌儿驶车送我赴玛丽医院,住七楼特别房 间,每天仅收费九元,食费在内,比头等旅馆尤为洁静舒适。十 一时,的比医生即来诊视,并嘱看护于下午为我剃毛及洗身。

当 时我不知道剃毛及洗身是何用意,后来问得,始知所有需割症的 病人,必须如此,倘不将毛剃光,万一微菌作怪,侵入伤口发作, 就有性命之虞。看护既为我洗刷干净,只有听候医生开刀。

是晚, 医生着看护不许我食饭,只给我一碗鸡汤作晚餐。廿三早,看护 给我一碗牛奶。九时卅分,看护及助手推一病人看症用的睡床到 门口,叫我起来,扶我上睡床,直推至割症室。闻西药气味,甚为难过,见室内各种器具,极为清洁整齐,我想不愧为大医院。

不久,闻的比医生声音,各助手医生即令看护抬我过割症床,各 人员排列在我床前,听候大医生入来,情形极为严肃。那时,我 心中亦有些恐怖。大医生入来了,遂检查各种应用器械及药物, 并驱逐所有闲人,即我的亲人也不得近。

大医生先给我打针,继送 一瓶药(或是哥罗方之类)到我鼻端,嘱我呼吸一次。这样,我 就眼花花的一无所知了。及至醒来,见我儿女及看护均在我房间, 我心里模糊不甚清楚。

我问:“又说我今天割症,为何至今尚未见 来?”

他们答说:“症已割完了,经过亦好,请你安心。”

不久,心里 较为清醒,看看自己,见全身四肢都用绑带绑住,左脚周围是铁 架用棉絮垫高,欲动不得,口干舌燥,欲吐不能。我体热已升至 一0一度,极为难过。

这时,始知我确已被开刀割治。据看护说, 当时施手术约三点半钟始毕事,到四时我始醒,但是我一点也不 知道,亦不感觉有如何痛苦。割后三日,我都是迷迷朦朦过去。

后来看护告诉我,在这三日内我总是喃喃唱唱。我因割症时流血 过多,极为疲弱。过了三日,热度已退,知觉亦恢复,被割之处 已觉疼痛,自己既不能翻身,惟有终日呻吟。各亲友及我的儿女 见此情形,亦不安心。

割后第四天,大医生来换药,着看护用我 所盖之白被罩遮住我眼。第七日换药,依然不许我看见。及至三 月二日,来拆伤口线了,先将缝伤口线割断,用小钳钳出,疼痛 异常,经半小时始完毕。

换药后,的比医生安慰我,他说:“今以 后痛苦可日日减少,请你不要焦急,大约休养两个月,就可以出 院了。”

拆线后,我得见我之割口形状,由小腿中部割起,弯弯曲 曲宛若蛇行,直割至臀部附近,约有三英尺长。后来我问大医生 助手杨医生说:“为何要这样割法?”

杨医生说:“你的症,如果不 这样割就无法治疗。你的膝盖骨已裂为三片,用猫肠线缝埋后, 复将你本身不需用的筋,割取多少出来,敷在你的膝盖骨上排成 井字,这样膝盖才能永久不变。”

我听他解说,才知近代医学进步 之速,如果我不经这次灾难,梦也梦不到。拆线之后,疼痛日减, 身体稍能转动,比以前较为舒服,惟仍不能下床着地,大小解均 在床上,极为讨厌。

过一星期后,我依然不得着地,看护每天来 揉捏一次。据说揉捏看护的工作与普通看护不同,在初学时已分 科上课,所以她的揉捏手术,格外自然。我感觉该院设备及医生、 看护等人员,比诸其他医院,实有天渊之别。

我的伤口,日有进步,每晨除儿女等到来问候外,港中戚 友亦日来谈天,已不若前之寂寞了。那时时局日趋恶劣,吾妻灵 柩仍寄安香港义庄,颇不安心,与儿女商量,将吾妻灵柩运返故 乡罗定安葬,儿女均极赞同。

我即函知二弟达锴在乡筹备,着三 弟朝锴及各儿女于三月中旬,护送吾妻灵柩返乡。诸事清楚,死 者固可瞑目,生者亦算尽其道了。

葬事完毕,儿女返港,把在乡 经过情形对我说:“此次运母亲灵柩返乡安葬,本可省去旧习,不用多费金钱,就可把葬事完毕,不料外亲要如此要如彼,诸多阻难,以至超出原预算数倍以上。”

我听女儿所说,极为愤怒。我想, 那时正值日寇侵凌当中,凡事均需节约,况且吾妻死已半年,在 港殓殡时,外亲各男女均有来港奠吊,今运柩回乡安葬, 一般近亲远戚,竟借此诸多骚扰,殊为不合之极,平日所谓亲戚如此而已, 至今我才明白透。此种恶习惯,应该从速革除。

运葬事既已告段落,关于儿女教育,又须筹划。吾妻既没,昌儿 须料理家务,辉儿在民大亦未毕业,两儿已无法再留学外国。那 时基女已渐长,亦颇聪慧,但读书甚懒,为她的前途计,拟改变 她的环境,遂决意送她往美国读书。当时基女意尚犹豫,后经我 着她来医院训勉,她始决定赴美,且云不再推懒,即着昌、辉两 儿代她向美领事领取护照及定购船票,并令她备办行装。到时,基女乘哥律芝船赴三藩市,惟她乃是初次出国,人地生疏,恐有 不妥,遂去电周锦朝、关翼生、周崧、刘展伯诸先生予以照料, 这样可以减少困难,自己亦可放心。

我留医月余,伤口已愈八九,惟仍未能行动,心中焦急万分。 四月一日,的比大医生来诊视,谓受伤部位已恢复良好,即令助 手及看护扶我下床站立十分钟。但我双足久未到地, 一站起就感 觉无力,只有颤震摇摇欲跌,站够十分钟之后,则叫我复返床休 息。

俟后,每日晨早规定由看护扶我下床站立十分钟,及用扶手 棍在房内逐步学行,视痊愈的程度而增减学行的时间,与前之医 院漫无限制有别。

经过几天后,学行日有进步,医生嘱看护每日 加多一次揉捏,并准我无限制地在本层楼自由行动。我久卧病床, 今能自由行动,得见天日,心里极为安慰。同时,蒋光鼐先生因 身体不适亦来该院休养,住在我隔邻房间,知己朋友每日谈天说 地,颇足破寂寞解无聊。惟谈及国事,彼此都感到悲观,我们都 认定情势若此,当局仍有成见,纵使我们出院后,环境亦不会许可我人有用武之地。

蒋先生入院后,身体较前日好,我的足部虽 然尚需休养,但当时食量日增,体力亦日强,自念断不致残废了。 将来出院何往,只有到时观看时局如何演变,再行打算。

自蒋先 生来留医,来探访的亲友此去彼来,有若过江之鲫。因为我与蒋 先生患难共事廿多年,所有彼此戚友,大都相熟,是以来访我的 必探蒋先生,看蒋先生的亦必来望我,接踵相继,无或有间,几 使我忘却病痛,可算是数月来最欢慰的时期。

蒋先生住院四星期, 已恢复健康,可以出院了。医院总是希望留院病人早日出院,在 友谊上,我亦希望蒋先生早离医院,可是当蒋先生出院时,我确 有点难过,情若不舍,因为此后我在医院又复返孤寂了。为解无 聊,着绍昌购各种杂志送来阅读,颇可借以消磨时光。

蒋先生去 后,探病的虽稍减,而男女戚友亦时来访,三四天后,又复习惯, 心里亦渐安定,惟盼早痊出院而已。

那时,我左足力量日渐增强,行动虽比以前更为活泼,但仅 能弯曲四十度。医生另换方法以求增加左足弯度,嘱我每日行步 级上下三四次,并施以机械方法,着我横坐床前,正排两脚,然 后用绑带系铁磅挂于脚面,使之下垂,感觉疼痛时才除下。

医生 来诊症时,复施用手术用力将我左足屈曲。当时颇为疼痛,但自 己盼望早日复原,是以每日除医生看护施用手术外,自己格外努 力运动。当时我左足平均每日可多弯一度半至两度。的比大医生 说再休养半月,就可出院了。

我得此安慰,甚为欢心,更努力学 行,进步甚快,已可由七楼步行至楼下,或上或落,都不觉如何 辛苦,但仍须手扶栏杆,始敢上落梯级。再经数天练习,稍为放 胆,虽不能恢复伤前之自然,亦可称行动自如了,心甚欢慰。

星 期日,绍昌儿驶车接我回罗便臣道家里休息,午后六时,仍返院 居 住 。

住院行将两月,来访亲戚朋友很多,有一位印象很深,使我在记忆中无可除去。

有一天,余南勋带一位前在粤军时曾为南路 民军师长的吕某来访,我与吕某素无私交,接见时极为客气,不 过作普通应酬而已,惟吕某的态度与谈话,极为亲爱,俨若知己。

他说:“蔡将军,我素来很仰慕你,你系抗日前辈,你的英勇,无 人不佩服。现在国难时候,我恳望你的贵恙早日痊愈,领导弟去 一致抗日……"我听他这一大堆好言好语,我只有报之以谦词。

当 时吕某极为欢笑,辞行时亦极有礼貌。这种普通应酬,我自然不 放在心上,怎知不久在广州沦陷不及十天,吕某竟在日寇指挥下, 活动于广州,为虎作怅,甘为敌人走狗,这种佛口蛇心,虚伪无 耻之徒,我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观我国古今历史,亡我国者 非敌人,乃中国人亡中国,此次抗战,假使没有大小汉奸,日寇 安能这样猖獗!

我在玛丽医院留医已两月,伤部及割口均已告愈,左足亦可 弯至一百三十余度,的比大医生即通知医院庶务,准我出院返家 休养,但嘱我在每星期三、六上午十一时仍须来医院受诊。各种 手续料理清楚,五月廿三日我就出院。

住院六十三天,房金、药 费、膳费等项九百余元,割症手术费六百元,共用一千五百余元, 比诸其他医院实为便宜。当我离院时,所有料理我的医生、看护 及杂役,都含笑送我到楼梯口,我很诚意表示由衷的感谢各医生、 看护的小心调理。

绍昌儿驾车接我返家,各儿女见我痊愈出院, 特别高兴,晚餐加菜,作为庆祝。我足伤幸愈,庆余残生,但见 吾妻像片及各种遗物,不免又有睹物思人之感,颇现不快。绍庐 女儿见我不欢,其眼眶已含泪欲滴。

回忆一生多难,中年复遭丧 妻磨折,幼小成群,家无主妇,全家似失重心,毫无快乐之感。 晚上辗转寻思,终夜不能成眠。翌晨天刚晓,即起来,亦不洗脸 就外出散步。

锺翰华君来访,与谈国家及国际时事,锺君乃前超 然报特约记者。我在“一 ·二八”淞沪抗战后返港时与他相识,后十九路军移驻福建,锺君随我入闽为随军记者。他并未在本军兼 任何职责,但为人尚忠实努力,当时他的工作俨似我的随从秘书。 十九路军解体,锺君复返港,志欲深造,我为资助使他往日本留学,毕业返国,仍仆仆省港间,做事比前更为活泼。

我此次足伤 入院,锺君来院慰问特多,语极诚恳,我家中大小事情,他有所 知,必来帮助。锺君正年富力强,如遵正轨做去,前途无可限量。

出院后,我居家每日晨早,必作足部运动及柔软体操,因之 食量增进,体力亦日强,颇足自慰。惟困居殖民地的香港,精神 颇苦闷,即往青山居住,藉田园以寄情。日中除运动外,就指点 工人种菜、养猪。这种乡间生活,于我似较适宜,居住十余天, 心里甚为舒服。惟战争新闻日予我以刺激,使我对国事总不能去 怀。

那时,报载日敌仍以主力西犯,华北津浦各线,均有激烈战 争,同时敌方又放出和平空气,极为浓厚。当时我认为是敌方诡计, 所谓和平,不过欲使我士气萎靡而已,和平必不可能。我为欲知 各方消息,又返香港居住。

可是回到香港,所得各方消息,依然 一样模糊不清。每日除会客外,午后就与邓瑞人、梁贵典诸友往 浅水湾游泳,恨我左足痊愈未久,仅可行动,未敢强用。从前我 虽能游泳,今则不敢近没顶深处,变而为玩水了。

那时正值炎暑,舍此实无以消永昼。若遇天雨不能外出,郁居家内就极感苦闷。 我处此环境,心情极为恶劣,有若热锅上蚂蚁,不知如何是好的 状态。自念抑郁度日,终非办法,乃决意离开香港以改变环境。

我将此意告知在港好友,蒋光鼐先生说:“如果你不耐烦在港居 住,最好返罗定乡间休养。”其他友好亦极赞同。

我复将返乡休养 之意对各儿女略谈,彼等的意思亦无不可,我遂决意返乡,着绍 昌儿为我购置各需用物品,准备行装。临别之前夜,我嘱咐绍昌、 绍辉两儿,料理家务,用功读书,对两小妹尤须痛爱,小心携带。 我说话未完,两儿默默无语,似蕴藏无限痛苦,自是触景情伤,我亦不再多说,惟含悲返房。

六月十六日,下午与谭启秀夫妇乘广九车上省城,抵埠后, 暂寓东亚酒店。久别广州,亦不见若何改变。

十七晨,往拜访军 政当局,在陈福初家午餐。那晚,余总司令、香副总司令设宴招 待,粤中军政要人均到,颇为热闹,至九时,始尽欢而散。

余、 香两先生约翌晨谈话。十八日上午十一时,我即往东山余公馆。 余、香两先生及吴主席出延我入,谈及省防问题,我说:“粤省乃 我国精华,南中国唯一大城市所在,海外交通的重要门户,日敌 迟早必来侵扰。时至今日,非团结全省人力物力,实不足以御强 寇,现在省中军队有十余师,力量不算如何单薄,若在战略上先 筹划准备,运筹得宜,敌若来犯,必可收良好战果。

以我个人所 见,东江方面,最为重要,加强惠州、淡水、宝安各据点的守备,以坚强主力安置增城,预备队则放在龙眼洞一带,至其他军事上 不重要地带,不必太多顾虑,多生枝节”。

他们似亦具同样意见, 听我说后都说:“所见不谋而合。”他们拟留我在省城居住,但我自 己感觉身无职责,在省城久居似属无聊,且我原意暂返故乡休养, 遂将返乡的意向他们表示,他们亦不勉强,我即辞行。

吴铁城先 生又拟请餐,我怕应酬,即当面婉却多谢。回到酒店,适李子云 先生由乡到省,亦寓该酒店,遂同午餐。到省两天,各方应酬均 已做到,无再留省城的必要,遂决翌日离省,并与福初兄商搭何 船返乡。

结果决定乘搭来往都省的利发拖渡,即以电话通知该船 办房先留船位。我那时仅带使用数百元,返乡后居住久暂未定, 遂又以电话通知绍昌儿汇仟元返乡,以备不时之需。

十九日上午 八时,空袭警报,我们没有走避,亦无地可避,敌机在燕塘上空 盘旋,无投弹。十时解除警报,我即令店伴开数结账清楚后, 与福初兄同往西濠口上利发渡。

我与福初兄同是利发渡船的股东之一,所以船工、雇员对我们十分恭敬,开行时间都听凭我规定。我们上船后,该船买办黄云生来说:“搭客均到齐,货物亦装载完毕,为预防敌机再来骚 扰,不如将船开出南石头湾泊,听候潮水行驶,免至危险。”

我同 意他的提议,即着起锚驶往南石头停泊。那时天气酷热,搭客又 拥挤,我住在办房里腾出的床位,员工们出与入极不舒畅。

午后 水涨,船即开行,途经西江。我久已不经西江,即上船顶眺望, 以舒积闷。沿途夹河两岸,均是田园桑基,红熟的荔枝满挂在叶 绿当中,一丛一丛遍布在基围与田园上,点缀了两岸风景。船抵 容奇,太阳已将西坠,放射出金黄光线,映在红绿的树丛上,更 为美丽。傍晚河风一阵一阵扑来,特别清凉,真是吹透心脾,我 为之心旷神怡。

当时福初兄拟早食晚餐,我说:“天尚未晚,慢些 未迟,我们不如在此看看晚景,多开眼界,饱下眼福,否则,我 们又不知何日始有机会再看此地了。”

福初兄并不反对我的意思, 他微笑着说:“我们广东亦如盘石,难道日寇就会来侵扰吗?”

他 说出这句话,似乎在安慰我,但一面却显出他自己的昧于国际大 势与缺乏政治眼光。许多人以为福初兄的见识所以这样,都因为 是读书少。

我则认为不然。福初兄与我自幼缔交,共事三十年, 我知之甚深。他与我同为贫农子弟,我受教育的时间,并不多于 他,但我敢大胆说一句:“他的常识,万不及我。”

这并非不可解的神秘,实有显而易知的必然道理存在,即所谓“自我教育”,亦根源于人为的“人生目的”。

福初兄是牢守着遗传下来的贫农旧思想, 他一生致力于如何兴旺家业,如何造福子孙,他的人生目的既仅 专注于狭小家庭,因此他对社会上各种事情——与他的家庭无直接关系的事情,自然就漠不关心,缺乏研究了。不能自我教育,即不能增进知识,实必然之理。

我本不应在这里记下我对老友不 客气的批评,但既属老友,自然不会责怪我,反而会因我的坦白,使我们的儿孙看到更增友爱与扩展他们的人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