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廷锴 43 电报尚未译出,我说:“噩耗已到,必是吾妻不幸 ”

发布时间:2025-04-21 07:02  浏览量:23

那时,我未知因何,总觉得精神有点恍惚不安,朋友亦说我 面色极为晦滞。十六晚上,我更发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困恼,终夜 辗转不能眠,头与身体痒痛到天亮。

我曾想起父亲死前的一日也 曾有这样极怪现象,但我素不迷信,当时极不相信此现象会兆征 发生不幸,可是自己神志确是极端不安。

十七日下午六时,晚餐 刚完,少泉与启秀等正在下棋,忽闻外面电铃声。少泉出去看,回来时,我问有什么事,少泉答说:“瑞人兄有电来。”

那时我心若 触电,已断定必非好事,电尚未译出,我说:“噩耗已到,必是吾妻不幸。”

各人均以我神经过敏,但我已回房,忍不住泪珠了。少 泉即译电, 一点钟后,各人都来我房,均垂头丧气。

少泉将电给 我看:“少泉兄鉴,蔡夫人蕙芳今晨产后身亡,可否对贤初兄说, 请兄与启秀诸兄考虑并安慰。瑞人猷建筱。”

读电后,我万分悲痛, 似魂不附体,毫无知觉。

各人均对我安慰说:“事已如此,悲痛何 用,只有赶办善后事宜……。”

当时我已毫无主意,只答说:“应如 何处理,请诸兄代我商办。”

翌日, 一面向军委会请假, 一面由少 泉兄购船票往汉口。下午,与少泉乘汽车往芜湖,是晚转轮赴汉口。 在旅途中,我简直是昏迷不醒,到达何处,亦不清楚, 一任少泉 处置。

在船上,当深夜时想到自己的不幸命运,想到不下十个失 去慈母无知无识的幼稚儿女,自己得如何处置,更为痛苦。国难当中又遇此家庭变故,确属万分凄惨。

抵达汉口后,暂寓某大旅 社,少泉即往警备司令部交涉购买飞机票。翌晨六时,渡江到南 湖机场乘机,七时起飞,往岳阳、长沙、耒阳、北江,十二时半,抵达香港。

飞机刚降下,我拉开窗帘,已见一班朋友候接。此次 返港,自然与平时不同。我固然颓丧,就是瑞人、光汉诸兄,也 满面愁容。略谈数语,即乘车回寓。甫抵跑马地街口,仰见我家 门前挂白,情更难禁, 一下车,见我一班幼稚儿女及兄弟婶姆, 跪在门庭悲声号哭,那时我的形体虽在,我的心实已死去了。

我不能抑制自己的悲哀,也无力量支持自己的身体。这样经过约卅 分钟,亲戚朋友始扶我往别处休息。当时愈想愈苦,自念娶妻三 十余年, 一旦长别,临危无一言一语遗下,家中的一切情形,自 己一概不知,可为有生以来最悲痛的一日。

吾妻之死,非死于病, 乃死于过分的节约。吾妻平素节俭,分娩期近,不愿到医院生产而宁留在家中。分娩时,她着各稍长儿女外出,她产后点余钟,就不醒人事,欲救无及,遂一命归天。

至今思之,犹觉悲痛。吾妻 一生劳苦,结果如此,真令我意想不到。吾妻虽系一田间出身之 乡下女子,但深知人情世故,对于家务处理,照顾儿女,与及人情客往,不特不要我关怀,即我自己的私事,也由她处理。极尽 妇道,可当得起“贤妻良母”之誉。我的子孙后裔将来读至这里, 应静默示敬数分钟,才算尽他的孝思。

我经过一度哀号之后,似乎稍减痛苦。那夜召集稍长儿女, 查问吾妻生前死后经过情形,至午夜十二时,谭太请我暂往她家 里休息,福初伴我同往。各友均欲以别开生面的谈笑来开我心怀。 但情景这样悲惨,又怎能使我不痛,那晚终不成眠。

晨早起来,与各儿女往东华义庄, 一看吾妻灵柩。在家数日,触景神伤,头 脑极为昏乱,坐卧不安,遂与三弟朝锴往青山农园休养。三弟素性好野游,日中食则归,饱则去,对园中事务,不问不理,每晚非过午夜不返。我每责以大义,冀望他悔过,无奈他置若罔闻, 转瞬又故态复萌。三弟之若是不知自爱,亦由吾妻平日过于纵爱, 待之太厚太恕。积习既深,欲一旦使他听训,诚非易事。我在青山静处十余天,精神稍为恢复,乃回香港。

那时,各方战事仍在进行,尤以东战场为最剧烈。自念妻的 丧事已告段落,而国难未已,蛰居香港,非我所愿,乃决心早日 返京,即着少泉定购飞机票。

临行之前夜,召集二、三两弟及各子女谈话,对家中应做事情,嘱其从速处理。各弟及诸儿女,虽 诺诺听话,但观他们形容,似不愿我离家中,尤以幼女绍庐、绍闽依依之情,更为可怜。

十月十五日,与少泉飞汉,照例拜访地方当局。本拟即日赴 京,但适无轮船亦无飞机,不得已逗留一天。

十六日正午,来一 次空袭,无甚损失。

十七晨,乘水上飞机往芜湖,午抵达,机泊 浮泡,启秀、显唐两兄及程秋莼小姐等,已在码头候接。登陆后, 与各人同进午餐,餐后稍游,就在芜湖住宿。

翌晨,乘汽车返南 京,正午抵达,各亲友均到慰问。环境改变,家中苦事,亦惟有 以不了了之,只望抗战胜利,复我疆土,冀可稍慰。

观各地战况, 均无进展,东战场淞沪方面,岌岌可危,青阳港、苏州、无锡等 处,均在放弃之列。观此情势,南京已无屏障,必难久守。在此 严重情势之下,自念厕身军人,不能为国效死,惭愧万分。我虽 义愤填膺,但自己乃一属官,任你如何焦急,亦无用武之地,只 有痛心与叹息而已。

不久,粤军加入东战场作战,那时我军在东 战场陆续加入战斗序列者,不下六、七十师之多,兵力对比超敌 人数倍,但终不能制胜敌人,反为敌人各个击破。当时我并未参 入战场,于战略、战术与指挥上是否满意,所知极少,不敢妄作 批评,但就被敌人各个击破一点看来,实显现战略上无统筹,与 指挥上情形之复杂。所犯古今兵法之忌,实无可为讳。

十一月初 旬,我淞沪前线已有不支之消息,我国报纸亦公开登载了。

情形既如此,我等虽为属官,但应如何行动,亦须请示一二。 那时,极峰正在百忙中,若欲谒见,非早数日通知侍从室不可。

我即通知侍从室,旋得通知书回复云“委座于本月十九日下午四 时召见,贵官请依期到达”等语。

十九日,京中已成恐怖状态,我提前先到陵园张公馆访白健 生先生,时间将到,即驱车往谒。惟天不从人愿,连日雨雪纷飞, 马路泞滑,司机小心缓驶,抵达委员长驻跸地时,已过召见时十分 钟,无妄之灾,即由此而来。

那天委员长规定召见各员,我为首, 次张向华,三吴鼎昌,四潘宜之。我迟到而张君先来,遂先见张君,张君出,随从引我入见。委员长问我私事并安慰后,略谈军事 情况,即嘱我先往汉口候命。

他说:“你已休养数年,等我到汉口命你带兵。”

我既得主意,即辞出,到侍从室取我的雨衣。潘宜之兄嘱稍候,同回白先生处食晚饭,但我不耐烦,遂不允潘兄之请, 自己先行。

大难无可免,车出门口不远,正转弯下斜坡,在四方 城附近,有第五兵站参谋长某君(后来我在桂任职时,才知是汤喜君,字子谷),乘一小汽车迎面而来,双方司机不慎,且马路甚 滑,两车无法停止遂相撞。

当时,我见两车愈驶愈近,即伸手拍 司机的肩说:“撞车呀!”

怎知说时迟那时快,砰然一声,车头粉碎 了。我左足挨近前座位,受暗撞膝盖骨全破碎,我昏倒车内。适 马路宪兵及特务工作人员巡视到那里,始以电话请中央医院派十 字大车载赴医院,由外科医生诊视,并将伤处照相。

入夜不久, 启秀、显唐两兄及程秋莼小姐闻讯到来照料。据照相员说,我左 膝盖骨已裂为三。医生说,如果开刀,四星期可愈,如听其自然 生复,恐时间太长,且无把握。

我在痛苦之中,已毫无主意。启 秀兄说,该医院在中央各大机关附近,空袭时料理困难,若迁入 鼓楼美国医院,则较为便利。

我见他们所虑不差,遂决定翌晨即迁。他们去后,我独自一人更为寂寞,且终夜发烧,痛苦异常, 惟有渴望快些天亮。翌日,启秀兄等在晨光熹微中到来。他说: “美国医院本无房间,幸得程秋莼小姐与该院相熟,已让得医生房一间,甚为妥当。”

我闻此语,十分感谢与安慰。我与程君相交仅两月,所有在她可能做的事情,均尽力为我办到,处此危难之中, 又如此照料,此情未知何日才可报答。

八时许,美国医院派车来 接,抵达病房,外科主任医生(美国人)即来诊视,见我左脚肿大 如桶,他即着另一医生为我抽淤血,当时的痛苦实难以形容。经 过手术之后,约一点钟,伤部稍为舒服,惟热度尚未稍退。

那时,京中各友知我遇险,均来慰问。李德邻先生到来探访, 他嘱启秀兄将我移别地疗理。那时,我身上仅余数百元,如果移 别地,非由香港寄款来不可,而当时东战场战事的颓势,已无可 挽回,南京危在旦夕,由港寄款,实来不及。

德邻先生知我处此 困境,即赠我三千金,我在该院留医两日,廿二日下午,市府派 十字车载我往下关,搭招商局船赴汉口。

时京中人心惶惶,秩序 紊乱,所有关于船位及一切困难情形,均蒙市府社会局长陈剑如 先生特别照料,才能办妥,我十分感谢。

时搭船人多,挤拥至水 泄不通,抬我的帆布床又过长,转动极为不易,而且那时房间及 船傍,已无立锥之地,幸船上大众均认识我,所以各种事情,都 能相就,终于经过一点多钟才抬入房间。

四时,船开行西上,为 照料我,市立医院除派医生一员外,并派两女护士,她们都是粤 人,其中之一为旧属吴团长康南之妹,彼此认识,格外关心。此 外同行的有谭、李、程各友及数随从,颇不寂寞。

那时,我之热 度已渐降,船上虽嘈杂,是晚亦能稍眠,惟脚不能动最不可耐, 仰卧数天,觉肢体均似麻木,尤以大小解时更为讨厌。

翌晨,伤状无变化,颇自宽慰。船将抵安庆,忽闻空袭警报, 搭客惊惶万状,船即靠近码头。我已是不能移动,惟有请护送我 的各人员不可顾我,准备登陆藏避。

我那时叹息自语:“以前不死 于前线枪林弹雨,今日必死于敌机之下了。”既不能动,只有听天 由命而已。

那天细雨蒙蒙,云层极低,闻说敌机到芜湖即折向东飞。得此消息,各搭客都称幸运。

五时,船抵安庆, 一部搭容登 陆,约停泊半点钟,继续西驶。据船工云,将抵九江了,大约翌 日下午六时可抵汉口。夜深人静,我仍未入眠,伤部虽不若前几 天之疼痛,心里却象时表一样,不停地想来想去。想起自己的厄 运如此,人生在世,确实无味。倘能医得左足复原,固属大幸, 若果变成半残废,惟能返我故乡,度此残生,亦我所愿。

天已大白,船驶过九江,微雨翳雾,我心中祈望若果整日能 有如此天时,则敌机不能来袭,行船可得平安。

八时许,谭、李 等来房慰问 谭说:“据船上人云:‘汉口大小旅馆,均已住满。'住 颇成问题。”

李显唐则谓:“如无旅馆,只有返我家住宿一宵,再行 打算。”

启秀等闻此似觉安心。十二时,船抵武穴,天候依然低云 微雨,可断定无敌机来扰,搭客更为欢悦。我心亦安,午后稍眠。

六时许,船抵汉口,搭客欢喜若狂,高呼中华民国万岁。可是, 我之困难又到了,在下关上船时之情形,下船亦难避免。幸军委会 已电汉口当局准备医院医生,得稍减困难。

船泊近岸,当局已派 官长及红十字车到接,送往天主堂医院留医,启秀兄等数人,则 在某低级旅店租得一小房,自然狭窄不洁,但在困难期间,亦无 可奈何。

我在医院,所住房间颇为宽阔,但不允许有亲属人同房, 至以为憾。我与该医院曾有过关系,当民十六年秋北伐至开封, 回师武汉时,我因环境不好,且有多少毛病,由王若谷君介绍入 该院疗养。虽隔十年,医生及护士长尚能认识,因此他们特别关 照。

疗治我的医生乃英国人,对外科确有经验。诊视我足伤之后, 他说:“伤部可听由自身生机自然生回,若一星期内无效,则决开 刀疗治。”

可恨当时局势不许,南京已于前天沦陷,武汉亦动摇。 香港各友均劝我返港医治,但我顾虑到若果时常搬动,于伤部实 有妨碍,且屡易医生,似亦不宜。当时我心大心小实在委决不下。 后来,启秀向当局请示,并与在汉各友商讨,均赞成我返港,遂决心离汉。

惟当时在汉口购买飞机票,极不容易,托汉口当局代 购,亦一无办法,后接瑞人兄由港来电,云孙哲生先生包机赴汉, 可准备乘该机返港。得此消息,颇为安慰,飞机票已无问题,如 何上机,如何渡江,尤须妥为准备,乃商该院准备十字车往码头, 并请省府工务局派运输车在南岸接驳,各种准备均有头绪,稍为 放 心 。

十一月五日清晨,依计划渡江。抵南湖机场片刻,由港飞来 的欧亚公司民航机,已在空中翱翔,徐徐下降了。为恐敌机来袭, 孙先生刚刚下机,我的朋友及机场人员,即赶速抬我上机,惟我 之左足不能弯曲,无法坐在座位上,幸该公司人员特别恩惠,拆 开一座位,将两位并为一位,予我以便利,后来亦不多收票价, 使我至今念念在心,十分感谢。

启秀同行照料,随从人员则乘粤 汉车南返广州,显唐暂返其家,挚友程秋莼送我上机,依依不舍, 终于流泪而别。

八时卅分飞离武汉,下午二时安抵香港,降启德 机场。沈光汉、邓瑞人诸兄及我的儿女已在候接,他们已预向养 和医院接洽派十字车迎接,我下机亦十分困难,经各护士及各友 诸多设法,终把我搬下放上十字车,车返养和院。

港中各亲友知我归来,频来探望,有主张我请中医疗治。我 想中医用草药医治,有时虽亦有灵效,但非科学,似无确切把握, 且自己受伤部位不同,即使由西医医治,仍须是具有新时代科学 的妙手医生始可收效,若由中医瞎撞,诚恐迁延时日,变成残废, 反为不美。

所以任由亲友如何劝告,自己仍决心由西医医治。我 入院三日,该院李树培医生决定我之伤部听任自身生机自然生回, 即以石膏将我左脚全敷,有若穿着长桶靴,敷后,我周身各部均 不舒服,觉心焦舌燥。

李医生安慰我,他说:“一星期后可将所敷 石膏除去,伤部及各部均能自然了。”那时,我只有遵从医生吩咐, 即使自己有任何意见,亦只有舍弃。

经过十余天,虽然所敷石膏方法不同,而破碎的膝盖骨生埋甚微,痛苦亦无稍减,医生虽云 有进步,但我总得不到安慰。疗治了二十多天,痛苦虽稍减,但 我试摩膝盖碎骨,依然未见生埋,心更怀疑。

四星期后,李医生 给我两枝扶手棍,我将棍夹在左右胁下,勉强可以作小孩一样学 步。当我扶拐学行时,摇摇欲跌,我最幼的女儿桂香闽仔,见这 模样,笑说:“爸爸,你是小孩子吗?现在正学行吗?”

我有如老伯父 气象,扬拐恐吓,她们却天真活泼,欢笑飞跑了。这种情形,虽可慰 我一时寂寞,惟当晚上更深夜静时,不免胡思乱想,脚伤不知何 日可愈,亦不知将来残废至如何程度,因此失眠多于安眠,故身 体日形消瘦。自念倘吾妻尚在,虽痛苦,亦不至有这样凄凉景况。

入养和医院已数周,伤部虽不若前之刺痛,但依然不能行动 自如,静卧病床颇难度日,每天除看报外,无以消遣。想起孟子 之道德学问,似与其他古人不同,对政治亦极有眼光,为我素所 崇敬。

从前乡间塾师只教认字,不解意义,我虽可记诵多少,尚 未了了,即嘱绍昌儿购《孟子》上下两卷,得以在无聊时看读。自 后每日执卷,愈读愈有味,颇易过日。

一星期阅读,上下孟均看 完,又购一本王安石变制来看,极感兴趣。我国在中古时代有此 经济政治大家,定有作为,恨其当时环境恶劣,左右助手又不能 得力,以致新政无法推行,功败垂成,至为可惜。假使当时有英 明之君,变制成功,政治上轨道,发展至今,我堂堂中华民族, 虽不敢谓执世界牛耳,相信最低限度必可列入世界列强之一。

可 惜我国历朝忠臣名将很少能有良好结果,如文武全才的岳武穆, 东周时越国的文种,前汉之韩信,后汉的马援,虽有匡复建国大 功,皆不得结果而死,其他历代忠良之被害者,无朝不有,无朝 不多。这种自损良才,实足自弱。所以现在我中国受外患,弄至国将不国,亦非无因。

留医月余,伤部已不刺痛,学行虽有多少进步,但膝盖碎骨, 似未生合,行动时,只能把左脚直接拖,毫不能弯曲。李医生再为我照X光,看碎骨有无生合,据他说大有进步,我自己取初受伤时在南京所照的照片来比较,则不相上下。我想李医生之所谓 进步者,不过安慰病人而已。将伤部再照爱克斯光之后,在院再休养一星期,依然一样,医生只嘱静养,亦不敷药。

我见如此情 形,住院与不住无大关系,且每日在院费用,头等房最底限度亦 需港币廿多元,遂与医生商议,请求返家休养。医生同意,遂出 院。

住院三十六天,医院庶务开数来,房金、药费、手术费共一 千六百余元。千余元医费,在我虽不谓多,若清淡人家,这大笔 费用,就要变产偿付了。

出院时,医生吩咐,须雇请揉捏看护, 每日揉捏伤部一次。我遵医嘱,每日继续揉捏,可是又过一星期, 伤部依然如故。揉捏看护极有良心与经验。

她说:“蔡先生,你的 伤部已经揉捏十天,似毫无起色。在平时,我替别位病人揉捏, 是一天比一天进步,我想你的脚还须再想办法才好。”

她并指示我到某医生处将伤部再照相检验,然后再请医生医治。我听她所说, 正合我心。惟农历年关已到,在香港比国内更为热闹,只得再候 数天,再行料理。

除夕之日,勉强与儿女等在家所谓团年,但不 见吾妻形影,饮食言语颇觉无味,是晚整夜不眠。十二时后,爆 竹声不绝于耳,如此又度过一年,但我只望左脚早愈,将来不成残废,就是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