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长:一个被誉于“国宝级大师”的艺术家|大国工匠
发布时间:2025-03-28 12:03 浏览量:2
编者按:
在中国千年陶瓷史的星河中,景德镇始终是那颗最璀璨的恒星。而刘远长,这位85岁的“国宝级大师”,以六十五载的雕塑人生,将东方禅意与西方理性、传统文脉与现代精神熔铸于瓷泥之中,为当代陶瓷雕塑开辟了一条贯通古今、对话世界的艺术路径。
刘远长擅长陶瓷雕塑,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他设计的大型(1.5米)九龙宝杯在1999年被存放在人民大会堂,19寸“飞天天女散花”陈列在中南海,称为国宝。1981年他参加主持和创作的“水浒108将”大型瓷雕,在新加坡展出时被誉为“世界瓷雕史上的创举”。2008年他还荣获“影响上海设计的100个设计师”称号。
刘远长大师
文|白鹿新闻首席艺术评论员 金一斌
称刘远长大师为“国宝级大师”,是他设计与创作的作品作为国宝存放在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样德艺双馨、德高望重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
刘远长大师1939年7月出生,今年已是86岁高龄。他1959年考入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学雕塑,1963年大学本科毕业后分配到景德雕塑瓷厂,从此“雕塑”伴随着他的一生。
1959年踏进艺术大门,他刚满20岁,如今他86岁,他的雕塑人生已经走过66个春秋。他先后担任过景德镇美研所所长,雕塑瓷厂厂长等职,试问这种“雕塑人生”,且取得如此辉煌成绩的,当今有几人?
他是一个始终把灵魂揉进瓷泥的人,让每一件作品都赋予自己的个性,这种个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独特的艺术风格。
艺术的创作需要灵感与坚守,然而更需要灵魂和良心。
雕塑是人类最古老的艺术形式,积淀着历史的重量和体量,支撑起远古先民的精神空间,从蛮荒时代的洞穴,到古希腊城邦的广场,那些被赋予了生命的石头,让我们看到了《掷铁饼者》《武士像》《萨莫色雷斯的尼开神》《维纳斯》《母狼》《浴女》《土耳其宫女》这些不朽的杰作。
而中国的雕塑同样留下了众多的不朽之作,西安的兵马俑是世界雕塑艺术的杰作,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景德镇陶瓷雕塑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一千四百多年前。据史书记载,隋代就有狮、象大兽进献皇宫。两宋时雕塑艺术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当代的景德镇瓷雕艺术,造型优美,形神兼备,千姿百态,栩栩如生,艺术表现力强,展现了独特的风格。
哈哈罗汉
然而,刘远长的雕塑《哈哈罗汉》早已风靡世界,因为这《哈哈罗汉》带去了吉祥和喜悦。
有一位收藏家把刘远长大作的《哈哈罗汉》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早上起来看到那憨然可掬的罗汉,心情愉悦,晚上回家,哪怕一身疲劳,或者受了委屈,看到那眯缝着双眼,笑口大开的罗汉,又怎能不忍俊不禁、烦恼尽扫?
在刘远长大师工作室,我看到了《哈哈罗汉》,体态浑圆,洒脱有趣,加上简洁的造型,俭省的线条,这幅画让人拉近了与罗汉的距离。
为什么西方人也喜欢这《哈哈罗汉》?应是契合了西方人的审美。刘远长大师大学四年,学的是西方雕塑,读的是罗丹、马蒂斯、卡诺瓦,学的是《维纳斯》《浴女》《土耳其宫女》,来到工厂后,做的却是观音、罗汉、福禄寿等。
进雕塑厂,刘远长只得学习这些传统雕塑,才能有用武之地。那时雕塑厂有几个创作的灵魂人物,他们个个是身怀绝技的民间雕塑艺人,比如曾山东、何水根、蔡锦标等,刘远长倾心向他们学习。
如果刘远长大师没有学习西方雕塑,就可能少了西方审美的眼光,或许就创作不出这样简约之美,用极其简单的雕塑语言刻画出一个体态饱满,憨态可掬,笑容满面,现代感极强的罗汉形象的佳作。
因为有了西方人的审美,《哈哈罗汉》作品东方人也好,西方人也好,都爱不释手。艺术要符合东方人的审美,也要符合西方人的审美,才能走出国门,成为世界性的艺术品。
也只有放眼世界,艺术才能充分呈现中国传统文化,又能借鉴西方先进的视角与审美价值,使东西方艺术融于自我的创作中,才能创作出世界性的艺术作品。
天女散花
说到东西方审美,就不得不说刘远长大师的代表作《天女散花》。这是一尊具象雕塑,它让我想起了敦煌飞天的艺术形象,又让我想起了意大利雕塑家米开朗琪罗的《晨》,以及法国让·古戒的《罗浮宫女像柱》等。
的确,刘远长在1980年创作的《天女散花》,是取材于敦煌壁画,作品着意于姿态动作的回旋婉转,却又让人想起了米隆的《掷铁饼者》,整个雕像一个轴心,既可使身体自由屈伸旋转,又保持了雕塑的稳定,人体强烈的动势与雕像的稳定性结合完美,体现了动与静的转换。《掷铁饼者》是“以体积征服空间”的雕塑典范。刘远长大师的《天女散花》,婀娜多姿的神态,同样体现了动与静的转换,体态和飘带的连贯统一,这种艺术境界,令人叹为观止。
前不久,去朋友家喝茶,他家的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尊雕塑吸引了我的目光,不由得上前定睛细看,我告诉他是刘远长大师的《天女散花》。
朋友很惊奇:“你怎么知道?这尊雕塑在我家摆放了20多年,我都不知道作者是谁。”
我笑着说:“这是艺术家的个性告诉我的。”
飞天天女散花
我看过多尊刘远长大师的《天女散花》,而那《飞天天女散花》是那飘逸的仙女,那散花的姿态,是出神入化的思想表达,优美的“S”形,塑造了一个一手托着花筛,一手把鲜花撒向人间的极富中国韵味的美丽仙女。它让雕塑这一空间艺术的表现力得以三维空间充分发挥,从而使作品超越时间和空间,赋予了新的审美价值,是用雕塑把“心灵的活动”固定下来。《天女散花》是这个时代的雕塑杰作。
精湛的技巧与优美的格调融于一体,使人感到诗歌的韵律和生命的温馨。在工艺上,刘远长大师综合运用了圆雕、捏雕、镂雕的表现手法,远看浑然一体,近看工艺细致。《天女散花》不仅荣获了当年景德镇陶瓷美术百花奖一等奖,还被外交部选为国礼瓷。
《天女散花》是敦煌壁画的东方韵律与米隆雕塑的力学平衡达成完美和解:仙女的飘带既是吴带当风的线性美学,亦是“以体积征服空间”的西方宣言。这种跨文明的基因重组,让他的作品超越了地域符号的堆砌,直抵人类对“美”的共通感知。
今年的1月,我去了一趟景德镇,参观了刘远长大师的艺术馆,也与刘远长大师面对面对话,他声音洪亮,说话有趣,童心未泯,或许这就是他创作的精神源泉。
刘远长大师的作品题材内容丰富,形式多样,风格独特,有婀娜多姿的天女散花,也有昂首挺立的屈原;有孤芳自傲的郑板桥,也有坚如磐石的达摩……然而那尊《楚魂》,却让我伫立着凝视,久久不能离开。
楚魂
面对这尊雕塑,你会感觉到这是不屈之魂,仰首问天,顿然让人感到了伟岸。雕塑通体施以蓝色釉,底色沉郁悲壮,流变之色釉,与花白的长髯浑然不分,那如雨瀑般的泪光,难道不是屈原的泪水?不,那是世人的泪光!
《楚魂》挺拔如山,艺术的视觉顿然震撼了我的心灵,让人身感同受屈原的那种灵魂拷问。这让我想起了屈原《国殇》里的诗句:“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雕塑《楚魂》表现的是屈原虽然死去2300年,但他的精神永在。
有人说,《楚魂》一作堪称形神辩证的巅峰。这是因为《楚魂》通体流淌的蓝釉似汨罗江水的悲怆,曲折的釉变肌理化作屈原叩问苍天的泪痕,昂首的脊柱曲线与倾泻的衣袍动态,却将“路漫漫其修远兮”的精神孤绝凝固为永恒。
浴
《浴》是被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的一件作品。《浴》表现了准备沐浴的女子即将脱下衣裙,面部被衣饰遮掩的瞬间动态,运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塑造了一个妩媚、典雅的女子形象。作品婉约从容,优美娴静,线条柔和流畅,极具神韵。其优美舒展的体态特征与写实主义的塑造风格,融合了古典主义的简洁风范,体现了作者高超的造型技巧。
在刘远长的创作谱系中,始终跃动着对生命本质的诗性追问。《浴》中女子褪衣的刹那,被定格为克莱夫·贝尔所称的“有意味的形式”——衣褶遮掩的面部赋予观者无限遐想,人体曲线在陶瓷冷光中折射出永恒静谧。这与马蒂斯《蓝色裸女》中对身体符号的抽象提炼形成跨时空共鸣。
刘远长大师众多的写实主义风格,让人想起罗丹的《思想者》。罗丹的《思想者》,是人类思想的象征,也是罗丹自身复杂思想的化身。罗丹用现实主义的精确手法,表达了深厚的人文主义思想。
长相依
刘远长大师还创作了不少写意性雕塑,作品线条简洁流畅,给人无尽的想象空间。比如那尊《长相依》,那种“神似”的感觉,让人有一种心灵的震撼,“长相依,情绵绵无绝期。”
《长相依》通过简洁的线条和抽象造型,传递“长相依”的缠绵意境,相依的形态,似乎交错的线条,还有一片片枫叶……他们是不是穿着情侣装,依偎在一起?
作品《长相依》通过简化形式、强化神韵和融合文化符号,实现了“形有尽而意无穷”的美学追求。还有那缠绵的线条与飘落的枫叶,则以极少主义手法演绎了“执子之手”的东方情愫,证明最深沉的情感无需具象赘述。
生肖·鼠
我是一个壶艺研究者,对刘远长大师的《生肖·鼠》尤其喜爱。该作品以抽象神似而显写意工夫,形似非真,神韵则真。如壶艺师以此型做一把壶,实是妙也。
渔翁
再看《渔翁》,以高度写实的技法表现人物的形象,你看那肌理清晰的斗笠与蓑衣,粗粝的髭须,逼真的鱼篓,与《生肖·鼠》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再看他的《福寿富贵》,那手如柔荑,纤巧细指,是那么灵活自然地展现。掌心托起的牡丹,似乎在掌心中舒展。作品虽然是静态的,却能给人以动态之感。
福寿富贵
《福寿富贵》润泽如玉,形象生动,尽管比《渔翁》更写实,但细腻得让人赞叹不已。
把抽象的《生肖·鼠》与具象的《渔翁》《福寿富贵》对着来看,就可以看出大师深厚的功力和独具匠心的艺术设计,还有作品的艺术价值高。
《生肖·鼠》让我想起毕尔的《无尽的面》,“无尽的面”是无尽的遐想;也让我想起布朗库西的《波嘉尼小姐》,形象被简化到只剩下最简约的要素,却达到前所未有的完美。
刘远长的艺术实践,本质上是一场关于“形”与“神”的哲学思辨。他既能以《渔翁》中蓑衣的粗粝肌理、鱼篓的编织纹路展现超写实主义的精美,亦能在《生肖·鼠》中以寥寥数笔的抽象线条唤醒观者对生命灵性的想象。这种在具象与抽象间的自由穿梭,暗合了中国美学“似与不似”的至高境界。
应该说,是学院派的功底与娴熟精湛的传统技艺,使得刘远长大师找到了得之于心、应之于手的创作自如感。
刘远长大师用瓷泥书写了一部关于文明对话、技艺传承与人性探索的史诗。是啊,真正的艺术,终将是民族灵魂与世界精神的合谋,是泥与火中诞生的不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