徂徠石先生墓誌銘並序

发布时间:2025-03-12 05:43  浏览量:6

徂徠石先生墓誌銘並序

北宋慶曆元年(1041)•歐陽修

徂徠先生姓石氏,名介,字守道,兗州奉符人也。徂徠魯東山,而先生非隱者也,其仕嘗位於朝矣。魯之人不稱其官而稱其德,以爲徂徠魯之望,先生魯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山以配其有德之稱。曰徂徠先生者,魯人之志也。

先生貌厚而氣完,學篤而志大,雖在畎畝,不忘天下之憂。以謂時無不可爲,爲之無不至,不在其位,則行其言。吾言用,功利施於天下,不必出乎已;吾言不用,雖獲禍咎,至死而不悔。其遇事發憤,作爲文章,極陳古今治亂成敗,以指切當世,賢愚善惡,是是非非,無所諱忌(一作忌諱)。世俗頗駭其言,由是謗議喧然,而小人嫉惡之,相與出力,必(一有欲字)擠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變曰:“吾道固如是,吾勇過孟軻矣。”不幸遇疾以卒。旣卒,而姦人有欲以奇禍中傷大臣者,猶指先王以起事,謂其詐死而北走契丹矣,請發棺以驗賴。天子仁聖,察其誣,得不發棺,而保全其妻子。

先生世爲農家,父諱丙,始以仕進,官至太常博士。先生年二十六,舉進士甲科,爲鄆州觀察推官、南京留守推官。禦史臺辟主簿,未至,以上書論赦,罷不召。秩滿,遷某軍節度掌書記,代其父官於蜀,爲嘉州軍事判官。丁內外艱,去官。垢面跣足,躬耕徂徠之下,葬其五世未葬者。七十喪。服除,召入國子監直講。是時兵討元昊,久無功,海內重困,天子奮然思欲振起威德,而進退二三大臣,增置諫官禦史,所以求治之意甚銳。先生躍然喜曰:“此盛事也。雅頌吾職,其可巳乎。”乃作慶曆聖德詩,以褒貶大臣,分別邪正,累數百言。詩出,太山孫明復曰:“子禍始於此矣。”明復,先生之師友也。其後所謂姦人作奇禍者,乃詩之所斥也。

先生自閑居徂徠,後官於南京。常以經術教授。及在太學,益以師道自居,門人弟子從之者甚衆。太學之興,自先生始。其所爲文章,曰某集者若干卷。其斥佛、老、時文,則有怪說中國論,曰:“去此三者,然後可以有爲。”其戒姦臣宦女,則有唐鑑,曰:“吾非爲一世監也。”其餘喜怒哀樂,必見於文。其辭博辯雄偉,而憂思深遠。其爲言曰:“學者,學爲仁義也。”(一有仁急於利物,義果於有爲十字)惟忠能忘其身,信篤於自信者,乃可以力行也。以是行於巳,亦以是教於人。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楊雄、韓愈氏者,未嘗一日不誦於口。思與天下之士皆爲周、孔之徒,以致其君爲堯舜之君、民爲堯舜之民,亦未嘗一日少忘於心。至其違世驚衆,人或笑之,則曰:“吾非狂癡者也。”是以君子察其行而信其言,推其用心而哀其志。

先生直講歲餘,杜祁公薦之天子,拜太子中允。今丞相韓公又薦之,乃直集賢院。又歲餘,始去太學,通判濮州。方待次於徂徠,以慶曆五年七月某日卒於家,享年四十有一。友人廬陵歐陽脩哭之以詩,以謂待彼謗熖熄,然後先生之道明矣。

先生旣沒,妻子凍(一作寒)餒不自勝,今丞相韓公與河陽富公分俸買田以活之。後二十一(一無此字)年,其家始克葬先生於某所。將葬,其子師訥與其門人姜潛、杜默、徐遁等來告曰:“謗熖熄矣,可以發先生之光矣。”敢請銘。某曰:“吾詩不雲乎?子道自能久也,何必吾銘?”遁等曰:“雖然,魯人之欲也。”乃爲之銘曰:

徂徠之巖巖,與子之德兮,魯人之所瞻。汶水之湯湯,與子之道兮,逾(一作愈。)遠而彌長。道之難行兮,孔孟(一有亦雲二字。)遑遑。一世之屯兮,萬世之光。曰吾不有命兮,安在夫桓魋與臧倉。自古聖賢皆然兮,噫子雖毀其何傷。

【附記】

《歐陽文忠公集》居士集卷第三十四“墓誌五首”,四部叢刊景元本,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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