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32年,重回32中

发布时间:2024-10-16 11:40  浏览量:17

[按语]《毕业 32 年,重回 32 中》,此文真是“躲在深闺人未识”,直到今天凌晨我在偶然中才看到,一看便被它深深的吸引。

这是一篇对母校充满眷眷深情的好文,我一口气连续读了数遍,仍眼不离文,爱不释手。没有对自己母校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砖一石,甚至废弃铁轨真切的眷顾,深深的爱,是不可能写出这样清丽自如,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的好文的。

文章写了众多教师,每位教师各具特色,或从语言,或从外貌,或从形态,或从环境展示,或从心理描写中,三言两语,把不同老师的性格特点,描写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作者笔下的教师们热爱教育、热爱学生,全都跃然活在读者眼前。

该文诚如唐代著名文学家韩愈所言:“尺幅甚狭,而纵横层叠,若崇山万壑,使观者不能穷其际。”真是相读恨晚。

本文由原重庆市第三十二中学教师周富道推荐

2024年10月6日

毕业 32 年,重回 32 中

童 学

2014 年回重庆,最急迫想去看看我的母校重庆 32 中学。

两年前就听说双碑转盘那一带要大兴土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修建高架、拓宽道路,很多地方都要被拆除,可能会涉及 32 中。又听说该片区三所中学将合并,是就地规划新修校舍,还是迁至别处另起炉灶诞生新校,说法很多,版本不一。

时常默默地想:怎么变都可以,但一定要让我赶上再看她一眼——陪伴我度过了五年人生最美好中学时光的 32 中。

7 天天气预报显示从 3 月 19 日起将连续降温下雨,每年都少不了的倒春寒,这一次在我最重要的时段赶上了。不出所料,19日晚开始刮风下雨。夜深人静,清晰地听见了 2014 年第一声穿透夜空的春雷,闻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泥土的芳香,真切地感受到春天踏着坚实沉稳的脚步,含着温情的喜悦款款而来。那一夜我向上天祈祷:让我圆梦吧!

20号一整天雨下个不停,心里的担心有增无减,怕去母校的计划被大雨冲跑。

21号一早起来,雨居然停了!我立即起身出门。

空气清新,山峦清秀,心情轻松,步伐轻快,春雨不仅滋润了干涸的土地,还滋养着我渴盼的心。

沿着读书时每天往返的 212 国道,顺着特钢花园三角碑对面已被削去一半小山坡旁的小梯坎往下走,倏忽看见了小河沟!

河床已经很窄,河水还在顽强不停地流淌,潺潺河水起伏着我激荡的心情,小小浪花唤起我种种往事记忆。

有年夏天小河水猛涨,淹没了小桥,男同学们凭借经验,挽起裤腿,手拉手,小心翼翼拉着女同学过河沟。河水奔涌,也有顽皮的男生趁机使坏,往河里扔石块溅水花,让女生进退两难,湿了裤腿,高声惊叫,一阵嬉笑怒骂。有人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倒在牵手的男生怀里,慌乱娇羞,乱成一片……

河边一排灰色平房第一间屋是我的入团介绍人叶玉的家。当年学校开展以高带低结对子“一带一”活动,我读初二,她上高一,我俩结成对,她帮助我思想进步。

叶玉个子高挑,肌肤白皙,柔声细语,她送给我一本薄薄的64开本的红色“团章”,教我怎么写入团申请书,还希望我多参加学校团组织活动,特别亲切自然。

多年以后,我俩再相见也是一次团组织的活动,四目相对,惊喜交加!

她还是那个含笑亲切的大姐姐。又过了这么多年她现在哪儿呢?

有一年我去重庆南天湖赏雪,竟与当年在“一带一”活动中,经我介绍入团的 32 中 84 级李红学妹同车,她对我当年耐心指导她修改入团申请书的情形还记忆犹新呢。

过了河沟往前三四十米就是学校的侧门。

望着紧闭的大门,回想起进门左侧有一栋青砖两层小楼,其实严格来说,它只是一个错层,下面一层只有两三间,与地面一致,上层只有两三间对应搭在一层上,更多房间延伸在半坡上。

初中语文漆成志老师住一楼,数学梁学健老师、地理李昭荣老师、生物陈以仁老师和物理黄顺田老师住楼上,我们的音乐教室也在那里。

漆、黄两位老师的家我曾去过,印象最深的是两家都有一个由两张课桌拼起来的大书桌,桌上堆着一摞一摞的作业本。

黄老师喜爱无线电修理,房间里有好多大大小小不同款式的收音机。我看到桌上电铬铁冒着白烟,旁边就堆放着作业本,心里很是担心。

漆老师最和善,一对酒窝让他批评人时也带着笑。漆老师的爱人敖老师在学校图书室工作,家里有好多大本小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记得的有《十月》、《收获》。

关莹老师(后排右一)

我特别感激敖老师告诉我可以到图书室借阅书籍的信息。也特别后悔借了杂志在地理和历史课上偷偷看,还被关莹老师收缴过。现在想来真惭愧,那不仅对李老师和关老师是极大的不尊重,也影响自己史、地两门课的正常学习。以至于后来花费再多时间去恶补,收效也不大,而对老师们的愧疚也永远无法弥补。

本想从十八冶车队穿到学校正门,铁门紧锁,不能通行。一问居民楼下闲歇的大妈,才知道要去 32 中只有回到公路到双碑长春沟公交站场岔路绕进去。

我问大妈:“可以沿山上的铁路走过去吗?”

大妈看我执着得有些愚笨,笑着说:“早就没铁路了,路烂得很,尤其刚下过雨。”

我还是决定上山。

弯弯拐拐走了不少回头路,终于从半山腰一片破旧的房屋区走到钢材库房。

32 中高八二级罗恩红校友提供

曾经夕阳西下与同学并肩漫步的铁路果然没有了踪影。铁轨没了,枕木下的碎石块还在,铺成了一段凹凸不平的泥泞小路。

小路的右侧便是学校围墙,左边窄小的土地被当地居民种上了各种蔬菜,绿油油充满生机。

当年课余时同学们就在小铁路上相互抽背课文,谈心聊天,畅想未来。

初中时我一时脑热跟王琳同学打架后冲出教室吓得不知所措,没有任何指引,竟然就一路跑到铁路边。

也许是它的安静忠诚,也许是它承载着太多,却从不放弃,也许是两条永不相交的轨道始终不弃不离,它紧紧地吸引着我,让我如此信赖它,我守着它哭泣诉说。在它的引领下一步一步跨越,一遍一遍反思,渐渐变得冷静,脑子清醒了,心胸开朗了,后悔自责了。

这一切,眼前卧躺在泥泞中,历经沧桑忠实不移的枕木,还记得那时我悲咽无助的情景吗?

继续往前,新建的一个基督礼拜堂正对着东方,俯守着学校,圣洁而安详。

那时学校是开敞的,没有围墙,到铁路只要爬上坡就可以,不过有两条通常行走的小路。

我们常在晚自习前,打完饭端着搪瓷盅盅,就近从学校食堂附近两排教师平房宿舍旁边的小路拾级而上。高中班主任语文罗洪元老师、教物理的田光珍老师就住在这里。田老师教学风趣幽默,形象生动,直到现在,电磁学中“左右手定则”我仍应用自如。经田老师悉心指导,我还在沙坪坝区中学生物理竞赛获得过三等奖呢。田老师不仅教学有方,还是短跑高手。教师运动会上,她个子不高腿也不长,爆发力却特别好,发令声一响,总是第一个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获得佳绩。

程琪莲老师(二排右三),万江红老师(前排右三)

教我们生理卫生课的程琪莲老师、生物的庞静华老师住在靠池塘边那一排。初中学生正值青春期,对人体构造、身体发育懵懂好奇又羞涩。程老师又是年轻漂亮的未婚女教师,讲到某些章节,白皙的脸庞也会悄悄漾起淡淡的红晕,实在难以启齿,就委婉含蓄笑眯眯地说:“这个部分你们自学也很有趣。”然后转过身板书下一节内容,留下一对乌黑齐臀的长辫摇晃在我们眼里、心里。

照理说,生长在城乡结合部的孩子,看见过像玉米从播种到成熟的整个过程,但对植物生长的每个阶段形成机理并不懂,应该是充满好奇的,但不知为什么,庞老师讲课我们怎么也听不懂听不进,课堂纪律自然很糟糕,我也不例外,跟同学悄悄讲话。奇怪的是,我们再怎么不遵守课堂纪律,她总是面无表情不急也不躁,更不会发火对着学生扔粉笔头。有次课后她平静而淡淡地对我说:“我认识你爸爸。”我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先生和我爸爸很熟悉,突然明白那句话的份量有多重,禁不住感叹庞老师好有涵养。

时光飞逝,岁月在增加,青石板在变薄。这条清幽的青石板小路,不知留下了老师们多少寒来暑往早出晚归辛勤育人的身影和匆匆的脚步。

以为下完石梯坎就可以进校门了,不然,围墙阻断了进校的路。我只好弯弯绕绕顺着围墙一溜烟来到学校正大门旁五层青砖楼。

初中英语万江红老师、高中英语陈启富老师、化学胡杰妮老师、数学涂克仁老师以前都住在这里。

端庄大方的万老师说话干脆利落,一句“Class is begin.” 一堂课就开始了。下课铃一响,一句“Class is over.”,抱上作业本就回办公室去了。

胡老师个子娇小,性情温婉,从未见她生过气。运动会上我摔倒在地,是她快速奔跑到我身边,把我搀扶起来,急切地问伤到哪儿没有?那一刻我感觉就像妈妈的爱温暖全身!

涂克仁老师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身着棕黄色中山装,左手拿三角板,右手焦黄的中食指夹着香烟,步履匆匆走向教室,步幅不大速度却极快,颈背处微微有些佝偻,发火时两眼怒张,开心时双眼咪成一缝。

涂克仁老师(左)

涂老师上课极富激情,声调偏高,说话砍切,课堂纪律不好时,总是耐着性子说:“娃娃,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涂老师的黑板书写力透纸背,看他的板书,真是艺术享受,听他讲课,更是受益匪浅,他对学生严慈兼并,可惜恨铁不成钢,年少无知的我们对他的一片苦心置若罔闻,直至自己做了父母,才明白老师的严格要求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曾用两年半时间完成《统计》和《国际贸易》两个专业全国自学考试,其中“高等数学”94 分(满分 100 分),取得了当年重庆市考生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得力于涂克仁老师、梁学健老师、汪孝培老师严谨的专业特色教学。三位老师教学风格极其相似,上课都不带任何教材、讲义,教材之熟稔,功底之深厚令人敬佩。人们常感叹:“几何几何叉叉角角,老师难教,学生难学”,但老师们调理清晰的演算,逻辑严密的推理,带给了我无比奇妙的感受,每做一道题都像是在玩一次数学游戏,快乐无比。

陈启富老师不苟言笑,重礼节又显拘谨,高冷范儿让学生们敬而远之。他一直是我心中敬仰的“蓝先生”。除了炎热的夏天,他几乎都穿蓝色中山装,外套一件像供销社职员穿的深蓝色小西装领的中长工作服,时常提着装有“China Daliy”的人造革黑色包,行走时,搞不清楚究竟是因肩膀微斜,还是双腿一短一长,走得又快,总给人跌跌撞撞不平衡的感觉,再加上高度近视,真有些令人担心。

陈启富老师(左)

学生们上课无精打采时,常常在课桌前,要么用手遮住想睡觉的双眼,要么悄悄做一些与课堂无关的事,以为有前面的同学挡住,老师就不知道,直到我长大走上讲台,才发现一切尽收眼底。同样,老师们在讲台上的一举一动,同学们在座位上也会看得一清二楚。

陈老师在讲台上的姿势极其独特,右手扶住讲台边沿,左手手掌捂住口鼻,上身前倾到差不多半个讲台的位置,像是要掏心掏肺:“同学们,我给你们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哟。”他说得很攒劲,仿佛想让每个学生都穿过那副黑框高度近视的眼镜片,看清他的内心世界蕴藏的殷切厚望和满腔良苦用心。然而,他的这一标志性动作,却让我们觉得迂腐,曰夫子气浓重,严肃的神情,一字一逗抑扬顿挫一丝不苟的表述,反倒有些戏剧性夸张,就像他讲授《半夜鸡叫》,时而双手围嘴,挺腰仰天,伸长干廋的脖子“喔喔喔”学鸡叫,时而板着脸咬牙切齿,露出狡黠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You are a lazy bone!”,引得我们哈哈大笑捧腹不止,而把他语重心长的忠告抛之脑后。

记得有次我单词测验不过关,被陈老师中午放学留下来。饥肠辘辘的我,哪有心思背,正在琢磨怎么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陈老师端起一盆热腾腾的米饭走进教室。我喜出望外,正要伸手去接,陈老师看出我的心思,立刻说:“哦,你也晓得肚子饿嗦,先回去吃饭嘛,下午放学我再来检查。”

被陈老师这样一“收拾”,我的英语单词量猛增,让陈老师意想不到的是,我把他从“China Daliy”上摘录下来的一段有关张志新的文章中“The Gang of Four cut her throut”准确无误翻译成了中文,那一刻,我见到了陈老师难得的最满意最骄傲的笑容。

多年以后在成都拜望陈老师,他第一句话便幽默地说:“你给了我一个 big surprise!”脱下长褂,仍穿着蓝色中山装的陈老师,比以前平和亲近,纵论古今,十分健谈。我有意识地观察他的双腿,并未发现异常,步履依旧坚定。

田光珍老师爱人陈昭义教师(左)

漫步遐思中,终于见到学校的大门了,大门上方红色的“重庆三十二中”赫然醒目。

进门右边两层青砖小楼,高中语文罗克选老师、化学钟玉明老师 英语萧建民老师都曾住那儿。罗老师住一楼,靠教学楼那端第一间。

罗克选老师(后排右四),涂克仁老师(二排右三)

罗克选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已近退休年龄,但依然敬业,一点也不懈怠。有次上语文公开课——孙犁的散文《白洋淀》,课前罗老师神秘慈爱地冲着我笑笑说:“你要做好准备哟。”我当时想,不就是点名起来说说怎么划分段落、每段的大意、课文的中心思想什么的,这些都是平时经常训练到的,应该没问题。

可是开讲没多久,罗老师一反往日教学常规,突然叫我朗读课文中一段重要的对话。朗读是对课文最基本的学习,可一下要我当着满屋的语文老师(还有其它学科的老师旁听)和同学们,朗读情真意切生活气息浓厚的夫妻话别的对话,多难为情啊!罗老师和蔼亲切信任的目光给了我足够大的勇气和信心。我寻思着男女主人公复杂的心情以及各自内心涌动的自豪感,一人饰两角,水生深沉的声音,水生嫂嗔怪的语气……勇敢大方地读了下去。

罗教师请我在他家吃过一顿午饭,那是从食堂买回的饭菜,吃的什么记不得了。那顿饭一直围绕学好古文的重要性进行。

罗老师语重心长,镜片后真诚急切的双眼多么希望看见我转变认识的决心和对古文燃起的一点点热情。可那时我真的就木木然,没有任何反应。真是惭愧不已!

萧建民老师是我们上高一时才调入三十二中的英语教师,他在学校教学时间不长,在教我们的一年时间里,不仅让我们整体成绩有了大幅提升,在思想认识上也开阔了我的眼界。真可谓:经师易得,人师难遇!

萧老师第一堂课拿了一个“砖头”录音机,播放的“The Blind and The Elephant”课文朗读录音,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英语的音韵是那么美。

记得有次上英语课,萧老师突然停下来,在黑板上写下比平时板书大许多的四个中文词语:刚愎自用、干涸、吮吸、沮丧,然后面无表情看着我们说:“你们知道这些词怎么读吗?”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大家被老师突如其来的提问蒙住了,个个低头不语。这几个词有着相同的特点,其中都夹杂着一个读音难以确定的字,常言说“四川人生得奸,认字认半边”,难道真这样?应该不会,老师写那几个词一定有他的用意,“愎”一定不念“fu”,否则就没必要考我们了,那该念什么呢?突然老师提高嗓门大声问;“哪个是语文课代表?”同学们的眼光齐刷刷朝我看过来,我有些迟疑地缓缓站起来,羞愧地小声说:“不晓得。”“课代表”分量在那一刻真让我无地自容,但心里又死皮赖脸地想:老师今天是怎么啦?是想通过独特的方式,让大家振作起精神,集中注意力?还是像其它班同学所说他有点神戳戳的,难道就像这般突发神经,故弄玄虚?谢天谢地,没听见老师尖酸刻薄之词,而是淡淡地说:“有字典吗?中午回去查一查,下午上课回答我。”

那天也真奇怪,是忘了上闹钟呢,还是午觉睡得太沉没听见响声,反正一觉醒来接近上课时间了,背上书包赶紧往学校跑。

教室门虚掩着,惶恐地敲了两下,刚刚听见“请进”的声音,敲门的手一下就僵硬在半空中,糟了!忘了查字典!怎么办?牙一咬心一横推开门,想以最快的速度溜过讲台坐到座位上。谁知刚进门,老师就开腔了:“睡着了?”悄悄瞟了一眼,那张“高仓健式”的脸上阴沉失望,满脸无奈,但没说什么。忐忑不安中终于熬到了下课,整堂课老师都没再提及那几个词语。老师真忘了?

而钟玉明老师说话不温不火,偶尔说话也会决断。

记得有次做“银镜反应”实验,全班就两位同学成功了。钟老师当场生气地甩出一句话:“你们班就两个人考得起大学!”老师这句话显然是激将我们的,但这种断言还是引起同学们的不满。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钟老师的预见不是没有道理,82 年好像就真的只有那次做实验成功的朱珠和冯伟两位同学考上大学。

听范伟同学说钟老师常在双碑永胜桥附近的活动室下棋。

我沿着一条又一条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巷挨家挨户寻找瘦瘦高高,有些扛背,眼睛深邃,前额饱满,踌躇满志,乌黑的头发短而微卷,身穿有点儿发黄的白衬衣,裤子因人清廋显得有些松弛宽大的那个同学们又爱又恨的印象中的钟老师。麻将室、按摩店、理发店……

钟玉明老师(左),作者(右)

就在失望准备离开的一瞬间,突然在一处露天石桌前,看见一群默不作声,围成一圈观棋的老人。我凑上去打听三十

二中的钟老师是不是常在这里下棋,今天来了没有。

一位男士谨慎地看了看我,说:“你找他什么事?你看这里哪个像你说的老师?”

另一位男士说:“这就是三十二中的老师噻。”

眼前手执象棋专心致志气定神闲的老人,莫非就是钟老师?白发稀疏,面色黝黑,明显发福,以前帅气的“鹰钩鼻”凹在宽大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昔英俊帅气的形象。

但钟老师的记忆力一点不减,至今对当年我们班的学习情况了然于心,忆起往事如数家珍。许多耿耿于怀的心结和误解,在他的解释和“反思”中终得释怀。眼前孤单慈祥的老师,内心也豁达而坦然了。

沿着教师楼前主干道继续往前,新修的一座假山毫无生气地立在教师楼与白色墙砖教学楼之间。

这栋三层教学楼应该是在我们读书时的楼房结构基础上加以改造的。学生们已迁往嘉陵中学校区,走在安静的楼道上,仿佛听见身着绿色军服,满面红光的高中班主任罗洪元老师上课时声如洪钟情绪饱满的讲解,每到文章高潮或字句重点,罗老师就会用力手击讲台,像现在流行的“重要事情说三遍”一样,“你注意!注意!!注意!!!”反复强调。若有同学打瞌睡,罗老师就会冷不丁冒一句风趣幽默形象生动的歇后语,像“猪鼻子上插根葱——装蒜”,“霉起了冬瓜皮”等。如果还不凑效,就干脆直白地扯起喉咙:睡醒没得,没睡醒就到后面去站起。

罗洪元老师在作报告(32 中高 八二级校友罗恩红提供 )

在中国,中学阶段的学习其实是最紧张最辛苦的,在身心尚未成熟的青春期,就要经历两次学业大考,早上出门最早和晚上熄灯最晚的学生中绝大部分都是中学生。差不多上午第二堂课开始他们就难以抵御“瞌睡虫”的侵袭,眼皮开始“打架”,脑子昏昏沉沉云里雾里,浑身松软乏力,就想趴在课桌上睡觉,要是父母亲见状一定会又气又急又心疼。

对此不同的老师会有不一样的反应,涂克仁老师爱虚起眼睛伸着头凑过来关切地说:娃娃,又想睡觉了;漆成志老师喜欢开玩笑,半粉半讽地说:少看点课外书籍嘛;不管老师们的话中不中听,但关爱之意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偶尔被老师这样责备几句,心里不仅一点没有怨恨,反倒因一点无伤大雅的错,而比其他同学多得到老师饱含爱怜的宽恕,心里还有种美滋滋的感觉呢。

尽管教学楼空荡荡人去楼空,还是想捕捉一些记忆中熟悉亲切的影子。

在一楼先看见了高二五班的标识,顺着看过去,四班、三班、二班,还没看见一班就到头了。难道一班会单独在楼上?就像以前只有一、二班在楼上一样。

刚上完楼梯,两扇大门紧闭,不得入内,那就拍个二班照留着纪念吧,反正二班、一班从来就是一个班。记得八二级一、二班主要是由同一个班分开,成为理科、文科两个班,同学之间熟识,来往密切,知识结构互补,彼此羡慕,后来两班中更有同学喜结连理,成就佳话。

站在教学楼前放眼望去,最醒目的是色彩艳丽明亮的运动场。以前上下两个碳渣操场已经被填平合二为一,显得更加开阔宽敞。兴之所至,我便在棕红色漂亮安全的塑胶跑道上小跑了几步,活力满满,仿佛又回到中学时代了!

朱珠同学如果在这样的跑道上奔跑,田老师恐怕不会再拿“珠珠一滚就是几圈”,来形容她反应敏捷,速度超快了吧。

沙坑没有沙,也不见坑,当年打破学校跳远记录的张雷同学,若再来一试身手,纵身一跃,32 中三级跳远的记录又该被他刷新了吧。

刘梅和黄敏铅球投掷是女生中的一把手,每次运动会都为全班争得了荣誉。

以前下操场西南角是安放单双杠的地方,是为了安全还是场地有限,亦或是安放在地下室了,但仍仿佛看见当年男生在单杠上或争先恐后一下一下奋力引体向上、或双臂舒展身体,笔直倒立杠上,青春健美的身姿;女生韩瑛、李月琼从鞍马上腾飞而过的轻盈姿态,像快乐的小鸟,在我眼前掠过。

而我在体操垫子上做前滚翻、后滚翻歪歪斜斜的狼狈姿势,就像熊猫打滚,窘态可掬,至今想起还忍俊不禁。

灰色的教学楼是初中部,独立的一栋伫立在那儿,关了大门还是进不去。以前的初中部与高中部是连着的两栋楼。现在楼里还有小喇叭吗?还会播放“相逢点头笑,握手问个好,笑容挂眉梢,心儿甜头了”的欢快歌曲吗?图书室还有《收获》、《十月》吗?

楼前的两株粗壮的黄葛树枝叶繁茂,树干挺拔。

旁边灰色的三层办公楼格局一点没变。

那时候了解外面的世界主要靠报刊和收音机。一楼楼梯口左边是收发室,初中班主任余全贵老师每天都会到这里取当天的报纸,在下午放学前的读报时间认真给我们念,有时是班长兼团支书石晓炼协助余老师读报。记得有次余老师读“国务委员姬鹏飞到机场迎接外宾”时,因她断句唤气地方不准确,听起来就成了“姬鹏 、飞到机场迎接外宾”,同学们一阵哄笑,余老师也觉得有些不对,反复念了两遍才顺过来。

读报形式既成为历史,也成为温馨的记忆。

学习之余,在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的时间,没回家的同学,男生喜欢在操场挥汗狂奔踢足球,女生除了结伴相邀轻松愉快漫步铁路外,“百草园”也是最爱去的地方。“百草园”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记不得了,但似乎有点受鲁迅先生那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影响。遗憾的是,那个生情、寄情、娱情的小山坡眼下已被削去一部分,不过剩下的小山堡上高大挺拔的黄葛树依旧昂首挺立,不断延伸的根须深深扎进土壤,盘根错节间演绎着历史、礼赞着生命。

真想看看山上的一草一木!真想知道山上那个小水池是否安然无恙!

原以为沿教学楼边上的石梯可以上山,就像自古华山一条路,结果到了半山腰石梯就没了。

无奈之下环顾四周琢磨,或许只有站在山旁教师楼的高楼层阳台上可以看到山上的一切。刚到六楼就见楼道被铁门锁上了,上不去,没好打扰楼上住户,只在五楼楼道转弯处,趴着墙柱,从隙缝间探头深情地向山顶望去。

看不穿,望不透,荒草丛生藤蔓交错,密密麻麻一片杂乱。看不见蜿蜒小径,看不见一汪池水,看不见彩蝶纷飞,也看不见王德荣老师春夏秋冬拿着小锄头培土、施肥、浇水、修枝,独自忙碌的身影,只留下满山的遗憾和惆怅。

就在沮丧失望扭头收回视线的一瞬间,突然瞄见右侧不远处,空旷的天空一座高架桥横空而过,内心一下激动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 32 中不再会因修桥而被占用了?我的母校将继续在这儿培育一批又一批的莘莘学子?同学们爱恋的“百草园”又将飘来阵阵花香,传来琅琅读书声?

初春的青草坡,几日春雨冲洗,变得如此青翠盎然,它虔敬地矗立于此,见证了三十二中的历史变迁,让我们一起再一次深情地注视她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吧!

2014 年 4 月初稿

至 2024 年 10 月 14 日八易其稿

10 月 14 日定稿

标签: 毕业 涂克 罗洪

外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