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难对的,上联:烟沿檐烟燕眼

发布时间:2025-11-30 15:08  浏览量:6

我在老宅梁上,发现了太爷爷的禁忌情书

老宅拆迁前,我掀开那道尘封的檐帘。

梁上燕巢空空,却露出一角泛黄信纸。

「烟沿檐,烟燕眼」——潦草字迹记录着太爷爷与军阀姨太的禁忌之恋。

「下帘难,帘掩燕」墨迹斑驳处,藏着她未说出口的答复。

当推土机的轰鸣逼近,我终于读懂这场跨越百年的沉默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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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队的电话打到第三个,我才终于抽空回了趟老宅。

推土机就在村口等着,像一群铁铸的饿兽,只等一声令下,便将那些长满青苔的记忆一口吞掉。老宅孤零零地立在夕阳里,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土坯。院墙倒了半截,野草疯长得比人还高,透着一股子破败的死气。

钥匙在锁孔里锈死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肩膀撞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尘土混着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光线从屋顶的破瓦漏进来,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堂屋正上方,那道檐帘还挂着,厚重的土布几乎变成了黑色,结满了蛛网,沉沉地垂在那里,像一道岁月的闸门。

就是那里了。

记忆里,太爷爷总是搬把竹椅,坐在檐下,眯着眼,看那炊烟沿着青黑的屋檐,袅袅地漫开,常会熏得归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地乱叫。他嘴里便会反复摩挲着那几个字:“烟沿檐,烟燕眼……”

后面是什么,他从未说出口。

村里老人说,这是太爷爷年轻时自己琢磨出的上联,奇巧无比,七个字音同调不同,说的就是眼前这景。可下联,他琢磨了一辈子,也没对出来。

我搬来梯子,架在檐下。木梯吱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灰尘簌簌地落进衣领,带着陈年的凉意。伸出手,触到那冰冷厚重的帘布,猛地向下一扯——

“哗啦!”

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埃轰然炸开,迷得人睁不开眼。梁上那个空了许多年的旧燕巢,在震动中掉下几根枯草。而在巢的旁边,帘布原先遮盖的梁木缝隙里,隐约露出一角枯黄。

不是木屑,不是草茎。那质地,是纸。

心,没来由地一跳。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指尖触到一种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的干燥。我慢慢地,像取出一个易碎的梦,将那样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封信。更确切地说,是几张对折的信纸。没有信封,只用一根褪了色的红头绳松松系着。

信纸脆得几乎要拿不住。我强抑着擂鼓般的心跳,走到门口光亮处,解开头绳,将那折叠的过往轻轻展开。

字迹是毛笔写的,竖排,遒劲而潦草,带着一种急于倾诉的焦灼。开篇,便是那句刻在我记忆深处的话:

“烟沿檐,烟燕眼。”

但这并非全貌。在那行字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墨色略深,仿佛后来添上的:

“见字如面。”

“今日檐下烟起,燕雀啁啾,复想起你当日立于炊烟之中,青衫微漾,眉眼如昨。彼时你指烟笑言,出了上联:‘烟沿檐,烟燕眼’。此联甚巧,七字同音,诉尽眼前之景,亦如你之灵秀。我苦思至今,竟无一字可对。”

“非是无字可对,是此间心事,已非文字可载。家父催逼日紧,不日将北上。此一去,关山万里,恐再无相见之期。纵有千言,哽于喉间,不如不言。”

落款处,只有一个单字:“樑”。太爷爷的名字里,正有一个“梁”字。

我手指颤抖着,翻开了第二页。

这一页的字迹,截然不同。清秀,工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可那墨迹却多有洇开、涂抹的痕迹,显露出书写者内心的波澜。

“樑君惠鉴。”

“来信收悉。‘烟沿檐,烟燕眼’,此联之妙,常在心中盘桓。君既出上联,妾试对下联:‘下帘难,帘掩燕’。”

“七字同音,诉我之境。帘已下,燕踪渺,空余怅惘。此联或可慰君雅趣,然你我之局,早如这梁间燕去巢空,非一联一语可解。”

“家规森严,身如浮萍。此身已许,万事皆休。红绳系笺,权当留念。勿念,勿寻。”

没有落款。只在信纸最下方,用极淡的墨,画了一枚小小的、抽象的燕子。

“下帘难,帘掩燕。”

太爷爷穷尽一生未能对出的下联,原来早在近百年前,就已由另一个人的笔,静静地写在了这纸上。

它不是工整的对仗,它是命运的判词。

我仿佛看见,一个穿着旧式裙袄的年轻女子,在深宅大院的某个午后,或是寂寥深夜,就着昏黄的灯,写下这行字。她或许是那位曾祖父 strict 禁止太爷爷提起的、那位据说是某个败落军阀家姨太太的女子。她写下“下帘难”,放下帘子是何其艰难,因为这一放,便隔断了她与外面世界、与那个青衫少年的所有联系。“帘掩燕”,帘幕垂下,掩住了归燕的踪迹,也掩埋了她自己那点微末的、想要飞翔的念想。

她对的不是对联,是她无可选择的、沉甸甸的一生。

太爷爷至死都在等待的,不是一个下联,是这封被檐帘掩藏了近百年的、沉默的答复。

“轰——”

村口传来推土机试发动机的巨响,震得老宅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地面在微微颤抖。

我从那场百年前的无言对望中惊醒,手心里的信纸,轻如蝉翼,却重得让我几乎无法承受。

我小心地将那几张泛黄的、承载着一场盛大离别的信纸重新叠好,放入贴身的内袋。

然后,我走下梯子,没有回头,径直穿过荒芜的院落,走向那片代表现实与未来的轰鸣声。

老宅在我身后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檐没了,燕散了,烟也尽了。

但那场沉默的对望,却被我带出了时间的废墟。我终于明白,太爷爷为何总望着屋檐出神。

他看的不是烟,不是燕。

是那道永远没有为他掀起的帘。

是那个在“烟沿檐,烟燕眼”之后,用一生等待“下帘难,帘掩燕”的,无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