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志怪传奇：书生狐、吴猛、岐州佐史、宗回、张诚（上）

书生狐

德清人徐开厚曾经担任翰林院的编修，他也是乾隆朝壬戌年登第的前辈。他刚入翰林院时，每当夜里读书，就听到宅后的空屋中也有读书声，与他的读书声琅琅相应。

细听诵读的内容，也是馆阁律赋。开门查看，却看不见空屋和外面有什么人。徐开厚感到十分困惑。

一天晚上，他蹑手蹑脚，屏住气息，走过去窥探。见到那里有一位年轻人，穿一件青色马甲，蓝绫衫，拿着一卷书，背着月亮坐着，正在津津有味地摇头吟诵，根本不像是作祟的邪魅。后来，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的事情。

唐代小说中记载有天狐在超异科目中，策问二道，都是四言韵文，文义很古奥。或许这个年轻人也是应举的狐精！这件事是戈东长前辈叙述的。戈前辈与徐前辈是同年考中的进士。

吴猛

吴舍人名猛，字世云，他有道术。同县的邹惠政接到吴猛，夜里在家中院子里烧香。忽然有只老虎，叼着邹惠政的儿子跳过篱笆跑走了。

吴猛却不急不慌，说：“没关系，过一会儿你的儿子就会被送回来。”老虎跑出去几十步，忽然又把孩子送了回来。

这件事让邹惠政非常震惊，于是他也认真习练，精进自己的道术，希望能成为一名好道士。

吴猛非常孝顺，他还是孩子时，在父母身旁睡觉。当时夏天蚊虫很多，但他始终都不摇扇子。同睡的人注意到了，问他为啥要这样做。

他回答说：“我怕蚊虫去咬我的父母。”等到父母去世，他终日走动或者躺卧在坟墓旁边。

那时候，四川贼寇横行，残暴百姓，焚烧房屋，还盗墓掘坟。当地百姓四处逃窜。吴猛留在墓旁，痛苦不走。贼寇都被他感动伤怀，于是就没有侵犯他。

岐州佐史

岐州佐史曾经因为办事来到京城，停留在兴道里。这一天，他忽然看见两个人，还有一个无头人过来，说阎王下令追他。

佐史知道他们是鬼，于是问：“你们在阴曹地下，都管些什么事情？”回答说：“是捉人的事情。”

佐史对他们说：“很幸运，我跟你们做的事啊差不多，算是臭味相同。如果你们能救我没事，我就会送上万张纸钱。”

阎王派来的人许诺说：“过后五天，如果我们不再过来，那就是没有事了，你答应的钱可以到天门街去烧了。”

到了第五天，那几个人没来，佐吏就去烧了钱，搬到崇仁里居住。后来他在京城中的事情办好了，他向西走，准备回到岐州。

他走到杏树店，又遇到了当初的那两个人。对方问他：“你从哪里来呀？我们曾经到老地方去找你，却没找到。你被追的那件事已经免除了。劳烦你烧了那么多的钱，管事的已经给了你优待券了。不到你大寿将近，你也不会再生病了。”

（出自《广异记》）

宗回

有位老和尚名叫宗回，经常在各个寺庙中施法修行，最后住在南剑州的西岩寺。宗回的道行一向很高。

寺庙种了很多茶树，宗回让人修剪繁枝，到后来茶树长得比之前更加茂盛。

宗回此举其实并无其他的用意，但庙里还是有一位和尚，因为过得不舒心，郁郁不得志，跑到剑浦县里去告状。他说宗回这样做是怕增加茶税，也就是逃税的行为。

县里知道这个和尚是胡说八道，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县衙。这和尚又跑到州郡里去告。郡守也一向知道宗回的大名，没有相信告状和尚的话，又把他打了一顿。

这和尚怒不可遏，于是跑去找漕台，说自己告的全是实情，却被州郡和县里打压委屈成这样，请求把案件转往其他州郡处理。

漕台于是指定建州处理此事。建州官府于是派了衙吏去将宗回捉回到案。衙吏到了西岩寺，催促宗回动身。

宗回说：“请您宽限我一个晚上，必有厚报。”衙吏答应他滞留一晚。宗回于是对他的徒弟们说：“这个告状的和尚已经多次挨打，我如果过去自我辩解，那他还要受罪，我哪里忍心这样？但我不开口说话，那么就是我有罪，这样的话我也不甘心，不如离开这里！”

和尚们以为他要逃走，还有人打点行装准备跟他一道跑。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宗回让人击鼓升座，宽慰感谢大家过后，当即唱偈，说：“使命来追不暂停，不如长往事分明。从来一个无生曲，且喜今朝调得成。”

唱完，他闭上眼睛坐化而逝。这是宋高宗绍兴十九年发生的事情。

（出自《夷坚志》）

读书声

过去有个人把诗请教苏东坡，朗诵后问道：“这首诗能有分数不？”东坡说：“十分。”这人大喜。

苏东坡慢慢地说：“诗三分，朗诵七分。”这虽然是一时戏语，然而涪翁所谓“南窗读书吾伊声”，说的是擅长读书的人，他的声音正是让人喜欢听的。

王沔字楚望，端拱初年，参与朝政。圣上每次考试举人，大多让王沔读试卷。

王沔一向擅长朗读，就算文章比较差，他也能抑扬顿挫，迎合对方的文辞而朗读，听的人都忘记了厌烦。凡是经他读的人，每每都能在好名次上当选。

举人但凡交卷的，必然祈祷说：“能得到王楚望来读，那就走运了。”也就说，擅长朗读，不是没有助力的。

张诚（上）

聊斋长故事，分三期发完。

河南有个姓张的人，祖籍是山东人。明朝末年山东大乱，他的妻子被清兵抢走了。

张某常年客居河南，后来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讷。不久，妻子死了，张某又娶了一个妻子，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诚。

继室牛氏性情凶悍，常嫉恨张讷。把他当作牛马使唤，给他吃粗劣的饭食。又让张讷上山砍柴，责令他每天必须砍够一担。如果砍不够，就鞭打辱骂，张讷几乎无法忍受。

牛氏对亲生的儿子张诚，则像宝贝一样，偷偷给他吃甜美的食物，让他到学堂去读书。

后来，张诚渐渐长大了，性情忠厚、孝顺。他不忍心哥哥那样劳累，暗暗地劝说母亲，牛氏不听。

一天，张讷进山砍柴，还没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只好躲避在岩石下。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饿，只好背着柴回家。

牛氏看到砍的柴不够数，就发怒不给饭吃。张讷饥饿难忍，只得进屋躺下。

张诚从学堂回来，看见哥哥沮丧的样子，就问：“病了？”张讷说：“饿的。”张诚问他原因，张讷把实情说了。

张诚悲伤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张诚怀里揣着饼来送给哥哥吃。哥哥问他饼是哪来的，他说：“我从家中偷了面，让邻居做的。你只管吃，不要说出去。”

张讷吃了饼，嘱咐弟弟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事情泄漏了会连累弟弟的。况且一天吃一顿饭虽然饿，也不会饿死。”张诚说：“哥哥本来身体就弱，怎么能多打柴呢！”

第二天，吃过饭后，张诚偷偷上山，来到哥哥砍柴的地方。哥哥见到他，惊奇地问：“你来干什么？”

张诚回答说：“帮哥哥砍柴。”张讷问：“谁叫你来的！”他说：“是我自己来的。”哥说：“别说弟弟不能砍柴，就是能砍，也不行。”催促他快回去。

张诚不听，手脚并用扯着柴禾，还说：“明天要带斧头来。”哥哥过去制止他，见他的手指出血，鞋也磨破了，心痛地说：“你不快回去，我就用斧头割颈自杀！”张诚才回去了。

哥哥送了他一半路，才又回去。张讷砍完柴回家，又到学堂去，嘱咐弟弟的老师说：“我弟弟年龄小，要严加看管，不要让他出去，山里虎狼很多。”

老师说：“上午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经责打了他。”张讷回到家，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挨打了吧？”张诚笑着说：“没有。”

第二天，张诚怀里揣着斧头又上山了。哥哥惊骇地说：“我再三告诉你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张诚不说话，急忙砍起柴来，累得汗流满面，一刻不停。

约摸砍得够一捆了，他也不向哥哥告辞，便回去了。老师又责打了他。张诚就把实情告诉老师，老师赞叹张诚的品行，也就不禁止他了。哥哥屡次劝阻他，他始终不听。

一天，张讷兄弟俩同其他一些人到山中砍柴。突然来了一只老虎，众人都害怕地伏在地上，老虎径直把张诚叼走了。

老虎叼着人走得慢，被张讷追上。他使劲用斧头砍去，正中虎胯。老虎疼得狂奔起来，张讷再也追不上了，痛哭着返回来。

众人都安慰他，他哭得更悲痛了，说：“我弟弟不同于别人家的弟弟，况且是为我死的，我还活着干什么！”接着就用斧头朝自己的脖颈砍去。众人急忙救时，斧头已经砍入肉中一寸多，血如泉涌，昏死过去。

众人害怕极了，撕了衣衫给张讷裹住伤口，一起扶他回家。后母牛氏哭着骂道：“你杀了我儿子，想在脖子上浅浅割一下来搪塞吗？”

张讷呻吟着说：“母亲不要烦恼！弟弟死了，我绝不会活着！”众人把他放到床上，伤口疼得睡不着，只是白天黑夜靠着墙壁坐着哭泣。

父亲害怕他也死了，时常到床前喂他点饭，牛氏见了总是大骂一顿。张讷于是不再吃东西，三天之后就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