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靠它称霸，桑弘羊为它推行官营：揭秘古代第一战略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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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L

编辑/L

古今盐

一包2块钱的食盐，在超市货架上平平无奇。但是在古代，这粒白色晶体，却是能颠覆王朝的“白色黄金”。谁能想到，这粒不起眼的晶体，曾经让帝王争霸、富商崛起、义军四起，悄然改写了中国两千年的历史进程。

当我们今天在超市货架上随意拿起一包碘盐时，早就已经无法想象它在古代的沉重分量。它在古代不只是厨房里的调味品，更是士兵维持战力的军粮之魂、国家财政的定海神针，甚至是点燃起义烽火、推翻王朝统治的导火线。它从关乎国运的王朝命脉，最终演变成我们厨房里触手可及的日常调味品。这粒白色晶体的身份变迁，本身就是一部浓缩的中国古代经济与权力的博弈史。

然而，盐从王朝命脉跌落为导火线，往往开始于垄断带来的社会不公。

公元881年1月，黄巢的起义军攻破了潼关。消息传回长安后，唐僖宗在广明元年十二月初五也就是公元881年1月8日的凌晨仓皇出逃。黄巢的先头部队在1月9日进入了长安，城头上紧接着就换上了起义军的旗帜。这位后来写下“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起义领袖，并不是普通的农民出身，《新唐书·黄巢传》里明确记载他“世鬻盐，富于赀”就是说，他是一名世代贩卖私盐的商人。

一个私盐贩子为什么能掀起颠覆大唐的巨浪呢？答案就在盐的垄断制度里。唐朝实行食盐官营，官盐的价格高，质量差。根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官盐的售价一度比它的收购价高出十倍以上，这就导致“贫民困高估，至有淡食者”，高价盐也就成了老百姓的沉重负担。而私盐贩子凭借着武装护送、熟悉路线的优势，用低价格售卖优质的盐，很快就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和民间的声望。黄巢做了多年的私盐生意，不仅手里有巨额资金，更是打造了一支组织严密、战力强悍的武装力量，这也正是他能快速集结起义军、多次打败官军的关键。

黄巢查私盐

这场由私盐贩子主导的起义，并不是孤例。早在唐末，和黄巢同时期的王仙芝也是私盐贩出身，一直到元朝末年，割据东南的张士诚，同样以贩盐为生。盐的垄断催生了暴利的私盐市场，私盐贩子因为被官府的打压而积蓄的仇恨，再加上底层老百姓对高价官盐的不满，最终汇聚成了摧毁王朝根基的洪流。

黄巢起义的爆发，正是盐政制度长期积累的弊端。而这种因为盐而引起的利益博弈，并不仅仅是发生在王朝覆灭的时候，它是一种贯穿整个历史的常态化社会现象。这场博弈的双方，一方是依附于特许经营的官盐巨贾，另一方则是游走在律法边缘的私盐贩子。

黄巢起义的根源，是古代盐政制度的必然结果——国家垄断和民间需求的长期对立。这种对立，催生了富可敌国的盐商阶层，也造成了屡禁不止的私盐贸易，形成了贯穿千年的利益博弈。

富可敌国的盐商阶层

这种由国家特许经营催生出来的富豪阶层，到了后世愈演愈烈，在明清时期的扬州盐商这里达到了顶峰。两淮盐区作为全国的核心产盐区，盐商们通过获得朝廷特许的“盐引”，垄断了食盐的收购、运输和销售。《明史·食货志》记载，明代两淮盐商“资本之雄，甲于天下”。他们能富到什么程度呢？乾隆皇帝六次南巡，沿途修建的行宫和奢华接待的巨额花费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扬州的盐商自愿捐献支持的。根据《扬州画舫录》以及清宫档案的记载，为了迎接皇帝，盐商们不仅多次向朝廷捐献巨额白银，还承担了许多沿途修建的行宫和奢华接待的费用，耗费的巨大程度，可以堪称是帝国财政史上的奇观。

扬州盐商宴

这些盐商不仅牢牢掌控着国家的经济命脉，还将触角深深地伸到文化和政治领域。他们建造的扬州园林是全国最好的，他们还资助像扬州八怪这样的文人墨客，甚至通过捐官、行贿等方式，来影响朝廷关于盐政的决策。扬州盐商的奢华生活和文化成就，本质上都是国家盐税特权的财富变现。

屡禁不止的私盐贸易

和官盐商人的风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遍布全国的私盐贩子。官盐的垄断定价让它的价格居高不下，而私盐通过逃避重税，价格远远低于官盐，这惊人的利润也让无数人铤而走险。《宋史·食货志》多次提到“官盐价重，私贩者众”，这就导致了官盐的滞销。所以为了缉拿私盐，历代王朝都制定了严苛的法律：汉代对违反盐铁专卖者“釱左趾”，并没收所有的器物；唐代中后期，为了打击私盐，刑罚极为严苛。根据《唐会要》卷八八记载，贞元年间规定“盗卖两池盐一石者，死”，到了元和年间，更是发展到“盗刮碱土一斗，比盐一升论罪”，相关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而受罚；明清时期，贩卖私盐不仅本人要被判死罪，家人还要被流放。但是，就算是这样，私盐贸易依然屡禁不止——从沿海的盐场到内陆的街巷，从单个的挑夫到有武装的盐帮，私盐就像是条无法遏制的暗流，始终冲击着官方的盐政体系。

私盐和官盐的博弈，根源就在于国家对盐的垄断。这套影响了中国两千年的制度，它的蓝图始于一位政治家的天才构想，就是管仲的“官山海”政策。

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力还比较弱，但是齐桓公一心想要称霸诸侯，却苦于财政匮乏，不敢轻易增加土地税。而当时担任齐国国相的管仲提出了“唯官山海为可耳”的主张，《管子·海王》里详细记载了这句对话。“山”是指铁矿，“海”是指海盐，管仲主张国家垄断盐和铁的生产和销售，通过加价来获取利润。

这个政策的精妙之处就在于，盐是每个人都需要的商品，“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百口之家，百人食盐”，对盐征税就相当于是向全国的所有人征收了一笔隐蔽的人头税，这样既不会引发民怨，又能获得巨额的财政收入。靠着“官山海”政策，齐国迅速积累了雄厚的财富，也有了资助军队、安抚百姓的能力，最终帮助齐桓公成为了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

汉官督煮盐

管仲的构想在汉武帝时期得到全面的升级。为了支撑对匈奴的长期战争，汉武帝在桑弘羊等人的策划和推动下，推行了“盐铁官营”制度，《史记·平准书》记载，朝廷在中央设立盐铁丞，在全国各个产盐区设立了几十个盐官，全面掌控着食盐的生产、运输和销售。这个制度让国家的财政收入大幅度增长，直接支撑了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的赫赫战功。

从汉代到清代，盐政制度虽然经历了“开中法”“纲盐法”“票盐法”等变革，但它“国家垄断”或者“官控商营”的核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也正是因为国家死死的攥住了这根财政的命脉，才让这粒白色晶体拥有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能量。

无论是颠覆王朝的私盐贩子，还是富可敌国的官盐商人，他们的背后都是国家对于盐这种“白色黄金”的刚性需求的绝对控制。那么，盐为什么具有如此不可替代的战略价值呢？其实本质上是源于盐的三大刚性需求——它是生命的基石、保鲜的神器、战争的保障。

生命刚需：无盐则亡的生存法则

人的身体离不开氯化钠，它能维持体内液体的平衡、促进神经传导、帮助肌肉收缩。长期缺盐会导致“精神不振、浑身无力、恶心、身体水肿”，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迷死亡。在主要依靠体力劳动的古代，盐的重要性更加突出。农民耕种、工匠劳作、士兵打仗，都需要出大量的汗，对盐的需求远远高于现代人。所以，盐就成为了比粮食更加不可或缺的生存物资。《黄帝内经·素问·五脏生成篇》里就已经有“色味当五脏…黑当肾，咸”、“肾欲咸”等记载，虽然是传统的医学理论，但是从这些中就能看出来，古人早就已经认识到咸味和生命机能的关联。

保鲜神器：古代的“时间魔法”

在制冷技术发明之前，盐是唯一可靠的食物保鲜手段。通过腌制，鱼肉、蔬菜等，都可以避免腐败变质，从而达到可以长期保存的效果。北魏的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详细记载了数十种用盐制作“鲊”、“菹”、“脯”的方法。

从皇宫到普通老百姓家，用盐腌制的食品都是重要的食物储备。

对于古代的社会来说，盐的保鲜功能至关重要。在长城戍边的士兵、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远征的军队，他们的口粮几乎全是用盐腌制的肉干和酱菜。没有盐，大规模的长途贸易、边疆戍守和军事远征都无从谈起。

战争保障：军队的“战力密码”

“军无盐则必败”，这是古代战争的铁律。士兵长期征战，体力消耗非常大，如果盐的供应不足，很快就会出现浑身无力、头晕等症状，战斗力也会急剧下降。

戍边惜军盐

《汉书·食货志》记载，汉武帝时期，为了保障对匈奴作战军队的补给，朝廷专门设立了“盐官”，优先保障军盐的供应。

历史上，切断敌方的盐道往往是克敌制胜的关键。三国时期，诸葛亮北伐时，特意派人控制蜀汉境内的盐井，而魏军也多次试图切断蜀军的盐道。所以，盐就成为了决定战争胜负的隐形武器。

2016年，中国政府颁布了《盐业体制改革方案》，延续了两千多年的食盐专营制度迎来了重大改革。盐，这个曾经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战略物资，终于卸下了“王朝命脉”的沉重枷锁，回归了它作为普通商品的本色。

古今盐对比

从管仲官山海的智慧，到汉武帝实行盐铁官营的决断，从扬州盐商的泼天富贵到黄巢、张士诚的揭竿而起——王朝的府库、商人的豪宅、士兵的体力、起义军的旗帜，它们的兴衰背后，都有这粒白色晶体的影子。一粒盐，一度重逾江山。

当我们今天在超市随手取下一包食盐时，那轻飘飘的重量里面，承载的正是这几千年从“白色黄金”到日常调味品的巨大历史变迁。

参考出处

1. （春秋）管仲：《管子》，中华书局2009年版

2. （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

3. （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

4. （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

5.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华书局2013年版

6. （清）张廷玉等：《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

7. 吕思勉：《中国通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8. 吴承明：《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