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巢湖记：故乡还是故乡，老家还是那个老家

张成荣 皖江第一时间

故乡虽遥远，然而我可以在文字里时刻缠绵；故乡虽咫尺，然而我却无法在现实里拥有。我和故乡都是互相牵挂，我们愿意时刻相会，共赴鹊桥。我说过，我愿意时刻徜徉在故乡的思念中，且行且珍惜。

我向故乡倾诉了自己几十年的思念，我看到了故乡的容颜变化，我更看到了故乡对我的念念不忘和友好接纳。说句实在话，几岁离开故乡，几十岁才回来一趟，我到底是不是故乡的一员，而今虽然到过故乡，却经常有不敢回去不想回去的念头。不知道是我对故乡陌生了，还是故乡对我陌生了。我们这些流落他乡渴望回到故乡的人反而经常有着忐忑，如何回去。我们只有努力的翻着旧账，从可怜的记忆里搜刮出一些零星的记忆，就如同一只流浪犬，不停的寻找熟悉的味道，好找到回家的路，流浪犬只要回家了，就安心了。可是我们呢，回家了就安心了吗？可恨的是我们都有思想，都有记忆，都有怀念。我们对记忆中的故乡感情深厚，我们对现实的眼前的故乡却经常大失所望。我说过，我们不仅要寻找地理意义上的故乡，我们更要寻找精神意义上的故乡，唯有精神满足，才能心安魂安。苏子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就是灵魂的安静和安心。我敢说，没有多少几十年漂泊的人一回到故乡就立即心安魂安，除非故乡物是人是一切是，全部都是离家时的模样。我想这怎么可能呢？雕栏玉砌应犹在，可“只是朱颜改”，故乡不可能青山依旧，容颜不改。所有流浪归来的人在满足的同时一定有许多的遗憾或者失望。终于归家了，日思夜想的家终于回来了。这是我魂牵梦萦地念念不忘的家吗？

或许一直居家，和故乡厮守的人不知道故乡发生的让人不敢认的变化，每天耳鬓厮磨，也就感觉不出来变化了，或者每天的小变化并不能引起强烈的关注。我们呢，几十年的断层，那个所谓的故乡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想用脑海里儿时的影像一一对照，结果发现，几乎没有一处能够对得上你的回忆，或许有点影子，然而却让我们恐慌乃至疑问，这是我的故乡？这是我的老屋？这是每日里担水的池塘？这是每日里嬉戏的小河？一切的一切都和你的记忆有着太多的不同。我们似乎被故乡抛弃了。

我们自己呢？离家时，我们是懵懂的少年，归来时，已是两鬓染霜的知命之人。稚气的脸庞早就被满脸的沧桑取代，我们自己早就变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们有什么资格责怪故乡呢。

我们要理解故乡，故乡努力的和我们同步，就是担心故乡还是原貌，我们这些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人怎么敢走进故乡呢？为了我们能够找到故乡，她无论怎么变，都没有改变大致的轮廓，也没有改变在你心目中初始的样子。为了配合你，一个流浪人的心思，故乡总是万般委屈的迎合你。然而，你的血液里面，你的文化基因里面，都有着一种顽固的个体体验。那就是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构建的时间之链中，乡愁作为广义的历史追思，往往被神圣化。在我们个体的体验中，童年总是与诗情记忆深度关联。“遥想当年”是遍被士庶的自我叙事方式，在文化上，厚古薄今是常态，古今之争，往往以复古一方的胜利为结局。从旧国旧乡旧人到古玩古画古物。似乎与过往的一切都被珍视。当我读到这样的探究文字，我恍然大悟，我与故乡，我与现实的故乡有着如此格格不入的距离，原因并不在于故乡有没有改变，有了什么改变。说白了，只要离开故乡，再回去，流浪的人一定有诸多的遗憾。心目中的故乡所谓的圆被打破，现在道路宽敞难道比不上原来的泥泞小路吗？现在的高堂华宇比不上原来潮湿局促的居住环境吗？现在的饭菜过去做梦能想到吗？现在的出行是过去可以企及的吗？其实过去的一切相对于现在来说，都是落后和陈旧。可是我们为什么面对现实的故乡还念念不忘原来呢？除了文化怀旧，基因怀旧，血液怀旧，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发生了危机。童年的故乡也许很破，也许很穷，也许很落后，然而因了我的存在和参与，因了我的见证，我与故乡息息相关，故乡的烙印时刻让我温暖。现在的故乡呢，似乎总与我无关，我在现实的故乡面前，总有局外人的感觉，于是我们必须反复证明自己，那如何证明呢？用儿时的故乡，童年的故乡最好。因为一旦自己回到儿时，回到童年，在情感上就获得了某种同情和认可，小孩子是天真和值得怜爱的，而且小孩子往往更能引起共鸣。

原来故乡还是故乡，老家还是那个老家，故乡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回到故乡的流浪者眼光视角和经验发生了强烈的变化。也许乡人应该理解我们，我们急于回到故乡，又没有所谓的“投名状”，内心里就会产生很多的焦虑和困惑，担心故乡不能接纳自己。其实故乡就是我们的母亲，她永远不会拒绝和嫌弃每一位游子，我无论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状态出现。

故乡和现乡逐渐重叠，那里面既有岁月的沧桑，人事的变迁，或悲或喜，或留恋或怅惘，然而故乡的昨天今天明天终于成为真实，而不是梦境或者虚幻？我回到故乡，也一定只看到现实的故乡，当然离家前的故乡是我独有的故乡，我可以在文字里不停的复活她，让她温暖我，慰藉我，满足一个游子的渴望。我也不再拒绝现实的故乡，她毕竟是一脉而来。虽然我没有见证现实的故乡如何由原来变为现在，但是我相信这是有温度的变迁（对于我来说，可能温度低了一点）。

我的心似乎有些释然了，原来反复纠结的关于故乡的昨天和今天，仿佛有了一点清晰的亮光。或许我还会在童年的回忆里反复咀嚼故乡，约会故乡，但是我也会平静的看今天的故乡！

我爱你，故乡！无论你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是未来的。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