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之间的故事——河南

在讲河南的故事之前，我先提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战国末期燕太子丹派荆轲刺秦，那你知道燕国在哪里吗？孔子出身鲁国，那鲁国的位置呢？听到这个问题，可能我们第一反应就是，它们都在北方啊，风萧萧兮易水寒，燕国当然是在寒冷的北方。山东简称为鲁，不就是因为鲁国在山东吗？

这个答案不能说错，但也不全对。为了完整的解释这个答案，就要说到西周初年的两次分封了。通过这两次分封，我们也能看到河南这片土地是如何塑造华夏文明的。

武王伐纣建立周朝之后其实进行过两次分封，第一次分封是由周武王主持的。不过，那个时候地处西部的周人对东部的地理还不太熟悉，而且灭商战争又获胜太快。周人就在还不完全了解东部地理的情况下开始了第一次的分封。在这样的背景下，武王在关东就做了很粗糙的分封，把封国都集中在了之前商朝的腹地，也就是今天的河南。所以当时的燕国和鲁国也都被封在了河南。

这样草率的分封加上周武王的早逝，使得问题很快就暴露了出来。周武王去世后，儿子成王年纪还小，不能独立主政。于是，武王的弟弟周公旦摄政，成为实际的掌权者，这种权力结构让被武王封在关东的三个弟弟很不满意。武王把他们封在商朝故地的周围，本来是想让他们监督商朝遗民，但他们因为不服周公，反而联合商朝遗民发起叛乱。

之后，周公花了三年的时间平定叛乱。在这三年里，让周公对关东地理有了足够多的理解，对天下格局也有了新的战略考量。于是在平叛结束后，很快又进行第二次分封，这才真正奠定了西周的天下秩序。

周朝初年分封图

他具体是怎么做的呢。首先周公在关东兴建洛邑，也就是洛阳。周朝的镐京在关中平原，它与关东通过一条狭窄通道连通，这条通道的北面是中条山，南边是崤山，两山共同守护着关中的安全。但安全也有代价，就是让关中不容易有效地管理关东。一旦关东有变，周人从关中出兵到关东得花上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远水解不了近火。所以周公就要在关东再建立一个政治中心，这个中心就选在洛阳，也就是那条崤函古道的东边。

从此周朝就有了两个都城，西边的镐京，后来演化为长安，东边的洛邑也就成了洛阳。直到北宋建立前的两千年中，长安——洛阳的“双城记”就定义着中原法统，成为各个政权争夺的中心，并且影响着东亚世界，比如古代日本的京都城就分成东西两部分，西半部叫长安城，东半部叫洛阳城。后来战国有实力的大名进京朝见天皇，都有一个专有名词叫“上洛”。

周公做的第二件事，是重新分封诸侯。这次分封的目标是要重新布局整个天下，而不是局限在中原腹地河南。总体的分封逻辑就是，分而治之、加强监督、依托地势。

分而治之是要把前朝遗民分散在不同地方。留在关东的商朝遗民又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朝歌，也就是河南鹤壁，成为卫国；一部分留在商朝早期的都城，河南商丘，成为宋国，孔子祖上就是宋国贵族。卫国和宋国之间隔着一条黄河，就被分开了。

加强监督是要安排天子同姓的姬姓诸侯，对周人以外的人进行监督。比如卫国，周公就安排自己的弟弟亲自治理，又在旁边封了两个姬姓诸侯国，跟卫国一起，成三角关系监督商朝遗民。又把另一个姬姓诸侯国——燕国，从河南迁移到今天的北京附近，让它监督北方的蛮夷。在燕国与卫国之间，今天河北邢台，周公也设置了一个姬姓诸侯国——邢国，一方面监督当地的商朝遗民，一方面联络从中原腹地到华北平原最北端的诸侯国。这样下来，太行山与黄河之间的华北平原就安定了。山东的东夷族跟商朝比较亲近，所以周公又把长子封到鲁国，并把鲁国从河南迁到泰山西侧，同时把姜子牙封到泰山东侧的齐国，让齐鲁一起来监督东夷。

最后是依托地势。周口、开封、商丘，都是容易遭受黄河水患的地方，周公把陈国、杞国和宋国三个异姓诸侯封在这里，然后又在靠近泰山方向的高地上，分封了三个姬姓诸侯，利用地势和水患，来加强对宋、杞、陈三国的威慑能力。

周人通过两次分封，构建出了天下格局。而这一切设计的原点就在河南，所以可以说河南是中华文化的原点，也是所有故事的原点。“中国”这个概念，也就是在这个原点上不断被赋予新的意义，不断扩展到今天。

最后我们把时间从周公分封调到两千年后，北宋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司马光退居洛阳，途径汉魏洛阳故城，目睹故城颓败残缺，有感而作《过故洛阳城》。其中有一句“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这一句可能是对河南这片土地最完美的注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