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厚甜| 体验书写 享受书法（二）

我们不管哪个民族，当你是中华民族一员的时候，第一，你可以享受书法带来的快乐，第二，要担负起传播书法艺术、推动书法艺术发展的这样一个任务和责任。书法艺术几千年走到今天，因为书法艺术成就了不少伟大的艺术家，也因为书法艺术让很多人的人生变得充实，变得有向往、有追求。我们书法艺术，一般的理解就是写字，对文字的书写是书法艺术的前提，但是书法艺术在具体的实践当中，它又是分阶段和层次的，我在私下跟大家做交流的时候，许多书法爱好者就在问：究竟我们写的这个算不算书法啊，好的书法是什么样子 ，有什么标准没有？我说怎么没标准呢 ，肯定每个学术都有自己的标准，当书法成为国家的二级学科，它没有一个标准，书法艺术能够从古传到今几千年来不绝不灭、生生不息 ，它没有标准怎么传呢？！

我说你搞清楚我们书法的名字叫什么，书 法，不是有人叫书道，还有人叫书艺，我们中国人怎么就这么死板叫书法呢 ？我说差矣，你连中国人的智慧都没有读懂 ，你怎么来做书法，我说道和艺是中国人发明的还是日本韩国人发明的呀 ？只不过他们站在了一个角度，作为他们民族又给它取了一个名字而已。我说你们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搞清楚中国人的核心为什么叫书法而不叫书道，不叫书艺呢，中国人的大智慧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 ，反者道之动，这个是老子道家学说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核心思维形态和思维方式，观照世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哲学思维形态。“反者道之动”在我们中国人具体的书法实践过程中 ，它体现在实事虚做、虚事实做。我们说书法是虚的还是实的？因为我们这个文字系统它是既实又虚，既虚又实，所以说我们在进行书法艺术实践的时候，就靠智慧了。

我们来理解书法，书法的载体是汉字，中国的文字是对万事万物的抽象体系，为什么说它是抽象体系呢？绘画的画一条狗，它的品类、颜色、大小等等 ，你一看就知道。 那么我写汉字写一个狗字，一个牛字，它都是抽象概念，这个抽象的书写，你说靠什么来判定我们这个书写行为是有效的劳动或者无效的劳动呢。那么，来了，王羲之王献之为什么在中国书法史上叫书圣，他们俩不是草书圣也不是楷书圣，也不是隶书圣，他是书圣 ，为什么他能够成为书圣呢 ？就是他们父子共同总结了一套有效的书写技术系统。这个系统的标志就是行草书体系技术的完善和成熟，这个体系既能写篆隶书，又能够写行草楷，五体书都适用，离开这个技术体系、这个法度系统，你所有的劳动都是无效劳动，进入这个体系你全是有效的行为。它不在乎你写的是什么内容。

当然你说孙过庭《书谱》写了一部书法艺术的学术论述，他是有一个完整的内容体系的这样一个书写。但是你要知道怀素在上海博物馆的那一件作品，《苦笋帖》只有 14个字，只有 20公分高、 10公分宽这样一个小便条，“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迳来，怀素上”，就这样两句话，你能够从它里边读出什么样学术高度和文学价值、文学内容，这样一个便条，成了上海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今年年初上海博物馆浦东的那个新馆，还把他的这一件和《鸭头丸帖》一起展出，你说上海博物馆那种名家的像董其昌的长卷、王铎的、赵孟頫的长卷少了吗 ？多的是啊！为什么大家都盯住这个中国书法史上最灿烂的两颗明珠呢，这么小的纸条呢？就是他们在运用技术和运用书写的这个过程中，思想境界之高，由笔墨折射出的那种跨越时空的审美意识，和直指人心跟人的呼吸、人的生命信息涌动的，这样一个技术体系的存在，这个体系就是王羲之、王献之最原始的归纳、总结、创造。王羲之的今草小草成为新体，他短促跳跃的节奏，孙过庭《书谱》里边典型的形态，跟王羲之的 《十七帖》，这种是典型的王羲之的技术形态，短促的、反转的、跳荡的这种书写节奏和书写技术内容形态的一个体系，当时称为新体，古质而今妍就是这个东西，很有装饰效果，能够跟人的激越的表象的这种情感相对应的这样一个技术体系。王献之呢，是引篆籀入书，用了篆隶书的这样一个古法系统，指向绵绵不绝，弱化了字与字之间、点画书写之间的跳荡，而形成盘桓、绵绵不绝的这样一种状态，更指向线的内凝、内在的丰富，对应人更深层次的情感的记录、表达，这两个体系一指向古，一指向今，所以说他们涵盖了古今两个纬度。

如果真正要说他们父子两个，曾经有朋友问我，这个王羲之和王献之究竟谁更厉害 ，我说从他们的维度指向和审美指向来说，王羲之的指向今，王献之的指向古，在这一点上，如果要说高 ，可能王献之更高，但历史上为什么王羲之的地位比王献之的地位高，因为唐太宗首先喜欢大王，唐太宗写的《晋祠铭》完全用的就是王羲之的这个系统。你看为什么从现在的整个审美来说，大家觉得王羲之的《兰亭序》好像还没有颜真卿的《祭侄稿》的这个笔墨丰富，更加内涵深沉，跟人的那种情绪更加充分地融合。说实在的，从现在的审美角度来说，如果我们单纯看一件作品的精神纬度和文化内涵，如果从当代人情感的深刻表达来说，《祭侄稿》应该在具体画面上的体验，高于《兰亭序》。但是，你不要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什么，颜真卿是褚遂良的学生，也就是说颜真卿的整个体系非原创，就他的体系是二王体系的一个升华版、延申版，既是二王，又是二王基础上的拓展、延申、升华，你要知道二王这个体系是他们父子从历代的优秀范本里面总结归纳的，是原创意义的，你说那个能比吗？！就你用我的技巧唱出了你的风格，跟我唱了我自己技巧的这样一个东西，他在这一点的历史价值上来说是不可比拟的 。所以说日本人在做《祭侄稿》那个展览的时候，写了一个超越王羲之的书法家，实际上它是一个伪命题，当你真正了解了中国书法整个文化脉络的时候，你就不会去做这种 。他做一个展览，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 ，找了一个噱头 ，当然我们也无可厚非 ，但是我们自己心里面应该清楚，王羲之王献之这个技术体系就成了判别中国书法书写这个行为的核心价值判断标准，我们把这个体系叫了一个名字：法，书法之法就是这个体系，进入这个体系你是有效劳动，有价值的行为；不进入就是无效劳动，无价值。进入了，专业，没有进入，就是瞎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