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

我的家乡，柿子树极多。早上进城，路边就能看到；晚上出去散步，山坡的园地里种着。农家院子里，有个旮旯，也会种上一株两株。

把柿子作为食用水果，有这个意思，但不切实。如今水果市场繁荣，当地产的，外面来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柿子虽多，并不受人青睐，种了也就种了。只是柿子树作为绿化、美化，功用还是很突出的。

学校围墙背后有一片柿树，我们班的教室望着柿树林，柿树林望着我们班的教室。春夏秋冬，柿树、柿叶、柿子，曾经陪伴了我许多年，在我心中是一道风景。

每当我在水果市场上看到柿子，第一浮现出来的就是那园柿树，想到的也还是那园柿树。高高矮矮，青枝绿叶。画眉鸟飞来，甩一腔歌声飞走了；阳雀又飞来，甩一腔歌声飞走。风吹，先是一枝摇动，接着是一树扭起腰肢。叶片你追我赶，扇扇子，发哗啦啦的响声。

柿树，好种，生命力强，兴旺发达。它长高起来，不知不觉中把枝叶斜伸进围墙。这样，根在外面，枝却来到学校里。阳光灿烂的日子，大片的绿荫投在水泥地板上，这里成了一片林荫。

课间休息，孩子们喜欢到操场上追逐戏耍。这里背静、安静，我喜欢在树荫下度步。一转走完了，再走一转……绿荫投在我身上，舒泰、惬意。枝叶间阳光泄下，照耀在我的眉眼上，明色让我满心喜悦。

因为读过一些书的缘故，在这舒适的环境里，我的思想特别活跃，浮想联翩。元代学者陶宗仪有一部书，叫《南村辍耕录》，共三十卷。看过书评，买回来，翻了翻，但没有仔细阅读。该书内容广博，涉及到那个时代的典章、风俗、历史事件、文学艺术、科学技术等。

我的写作和陶宗仪有些类似，都是业余，乡村老学究，不过是耕耘歇下来的时候，做做学问。陶宗仪写这书不容易，笔墨是有的，纸张却不充裕。办法想出来，夏天他把柿叶收起来，晾晒干，当作纸来使用。《南村辍耕录》初稿就写在柿叶上面。

初冬，冷风一场接一场，寒霜一场接一场，柿叶纷纷落到地上。果子熟了，收获季节到来。许多柿子被主人摘下，用个竹匾盛了，端到村中小广场那里出售，卖给老人和孩子。年轻人不喜欢吃这东西。

自家产的，自家销售，有时候，也不收钱，就这样送人。一次，我学生在那里卖柿子，她送我几个，并且告诉我说：“老师，如果你咳嗽，吃几个柿子，有效果的，”

收获过柿子，园里的枝上，总留下三五个。仿佛金色的月亮，高高挂在枝头。在寒风中，瑟瑟缩缩。天蓝莹莹的，土坯房看着柿子，纹丝不动。母鸡带着雏儿来到树下，爪子朝后抓动泥土，寻虫子吃。

我不解，既然摘柿子，为什么不把它们全部摘除，要留下几个，任由它们在冬天里。这是什意思？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存疑。

有一天读《剪报》，上面有个栏目，讲些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事情。说到韩国人收稻谷，要在田的四角留下几丛。不为什么，给鸟来吃。

稻谷固然是你种的，但它的成长、成熟，依靠的是阳光雨露，是大自然的恩泽。既然这样，你吃大部分，飞禽走兽吃少部分，这是善良，这是感恩。

恍然大悟，不把柿子摘尽，留几个在树上，鸟饿了，飞来啄几口；金龟子饿了，落在柿子上吮吸；蜜蜂、蛾子飞来，柿子为它们提供免费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