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到快断气时,被侯府夫人捡了去,成了最低等的烧火丫头

发布时间:2025-10-25 17:15  浏览量:21

在那饥荒肆虐的年月,我整整八天没沾过一粒米的边儿,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像片风中飘零的枯叶,蜷缩在城墙根下,只等着死神来把我接走。

就在我饿得气息奄奄,感觉灵魂都要飘出身体的时候,侯府夫人如同天使降临一般,把我捡回了府里。她一边轻轻抹着眼泪,一边满含怜悯地叹道:“唉,这世道太残酷了,瞧瞧把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

从此,我成了侯府里地位最低的烧火丫头。刚进侯府那会,我才真正体会到,原来白面馒头能香到让人眼睛发直,那股麦香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鸡蛋羹滑嫩得如同婴儿的肌肤,用勺子轻轻一舀,就像果冻一样颤巍巍的,让人恨不得把勺子都吞下去;那软乎乎的床铺,就像云朵一样轻柔,躺在上面,整个人都像要陷进去,忍不住想在上面打几个滚。而且,每个月还能拿到二百文的月钱,这日子,简直就像踩在云端,美得冒泡。

我心里暗暗发誓,就算让我在灶台前烧一辈子的火,我也心甘情愿。

然而,平静的日子就像一场短暂的梦,很快就被打破了。那天,叛军的铁蹄踏破了城池,侯府瞬间陷入了混乱,就像一座被暴风雨袭击的城堡,摇摇欲坠。

当时,我正蹲在灶前,全神贯注地烧着火。那跳动的火舌,就像一条条饥饿的毒蛇,贪婪地舔舐着柴火,空气中弥漫着面食那诱人的香气,仿佛在向我招手。

就在我递柴火的间隙,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那声音就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的大脑瞬间嗡的一声,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愣在原地。我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紧接着,厨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哭喊声和跑步声,人群就像一群受惊的野兽,推推搡搡地往外涌。

“叛军都打进来了,你还在这傻乎乎地烧火,不要命啦!”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春桃,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带着哭腔,一巴掌拍掉了我手上的柴火,然后紧紧拽着我就往外跑。她手腕上那一串叮叮当当的镯子,在我胳膊上硌出了好几道红印子,疼得我直咧嘴,但此刻,谁也顾不上这点疼痛了。

人群就像潮水一般,一窝蜂地往侯府大门涌去。我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就像一团被搅乱的毛线,被夹在人群中间,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

可当我跑到侯府大门的时候,鼻尖突然飘进一缕熟悉的面香。那是我卯时天还没亮就起来揉的面,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胖子;灶上还有早上煎得金黄喷香的葱油饼子,上面拌了好多好多的香油和葱花,那香味,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我的心口猛地一抽,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我知道,出了这个门,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那年饥荒时的痛苦滋味,又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那时候,我蜷缩在城墙根,八天没吃过一粒米,眼皮沉得就像坠了两块大石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等死。最后,是夫人把我捡了回去,把半碗掺了碎肉的热粥一点点喂进我嘴里,我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铁勺!你疯了?”春桃回头看到我往回跑,脸瞬间变得煞白,就像一张白纸,惊恐地大喊道。

我没顾得上回答她,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疯了似的往回冲。叛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就像一群恶狼在咆哮,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撞开灶房门,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抓起笼屉里的馒头就往怀里塞。那棉布褂子的前襟很快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烫得我的皮肉生疼,就像被火烤一样,但我死死地抓着,不敢松手。

接着,我又把饼子倒进粗布巾里,像包粽子一样拧成个疙瘩,然后往袖管里塞。连灶台边挂的腊肠,我都像抢宝贝一样撸下来,塞进系腰的带子里头。我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就像敲鼓一样,怀里的馒头热得发烫,但我摸了摸胸前那沉甸甸的分量,心里竟然没那么害怕了。

差点饿死过的我,太清楚一个道理了:手里有粮,心里才能有底。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后山,石子就像一把把小刀,刮破了我的掌心,血腥味混着汗味,直往我的鼻孔里钻。我刚喘匀半口气,山坳下的景象就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

另一侧山道上,黑压压的叛军就像一群恶魔,堵在那里,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刀,把从侯府冲出来的人群像割麦子一样劈散。刀光闪过,春桃那件夫人赏的绸布粉袄子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就像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花。她昨天还笑着对我说,要把这袄子留给我呢。

那一串叮叮当当的银镯子,被一个黑脸兵粗暴地撸下来,就像抢走了一件珍贵的宝贝。春桃的手腕软软地耷拉下来,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张管事试图护着春桃,却被一刀削掉了半只胳膊,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来。他直挺挺地倒下去,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两个铜铃,好像还没看清自己的手掉在了哪里。

砍杀声、哭嚎声、叛军的狂笑声搅在一起,就像一场恐怖的交响乐,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我返回侯府走了狗洞,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捡回了一条命。我眼里含着一包泪,就像两颗即将滚落的珍珠,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冷汗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淌,就像一条条小虫子。

我又想起了夫人捡我时在我耳边轻声的叹息:“这世道……”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这世道!夫人仁慈心善,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这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府里的仆从有许多都是像我这样快要饿死时被夫人捡回来的。她待我们极好,从不用那些严苛的规矩来约束我们,就像一位温柔的母亲。

米价涨的时候,她宁愿自己不做新衣,也不裁汰我们,把省下的银钱都买了许多粮米。还记得夫人那时对管事说:“都是苦过来的人,怎能在难处时就把他们往外推?库房里那几匹云锦先别做新衣裳了,换些粮米才是正经事儿。”

整个京城都在闹饥荒,饿得人眼睛发绿,只有侯府就算下人也跟之前吃的别无两样,就像一片世外桃源。

想到夫人那温和的眼神,再看到侯府如今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我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一片酸楚。

幸好,夫人前两日进宫去了,没有遭遇这一切,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侯府里的好日子,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啪”的一声就破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群叛军就像一群恶鬼,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砍,就像砍瓜切菜一样。这群畜生连死人身上的铜钱都要剜出来,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肯定先把我撕碎衣裳,再一刀砍了我。

寒冬腊月,风寒刺骨,就像无数根小针在扎我的皮肤。这里离侯府太近了,叛军迟早会找过来,就像一群饥饿的狼在寻找猎物。

我该怎么办?我能躲到哪里去呢?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就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

忽然,我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灵光一闪。我想起了城西那座破庙!那是我在一次躲雨时无意中发现的。

那座破庙墙塌了半截,就像一个受伤的巨人,因为周边村庄早已废弃,那处荒凉得很,几乎没有人经过,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靠着我怀中的干粮,在那里躲藏着等战乱平息,应当足够了,就像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我蜷缩在半人高的灌木丛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看着日头一点点沉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慢慢落入地平线。

山下惨叫声渐渐稀了,就像一首恐怖的乐章渐渐接近尾声。侯府被叛军占据了,灯火通明,就像一座燃烧的火海。

只剩叛军醉酒后的狂笑和火把晃动的红光,就像一群恶魔在狂欢。

我狼吞虎咽地塞着馒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面团上,混着碎屑往肚里吞。舌尖一片麻木,尝不出半点味道,就像吃了一堆没有灵魂的食物。

直到天色彻底黑透,侯府也无半点声响,就像一座死寂的城堡,我才像一只耗子一样溜出来。

我只敢挑小路走,那些小路崎岖不平,就像一条条蜿蜒的蛇。脚底下的路坑坑洼洼,好几次差点把我绊倒,就像一个个隐藏的陷阱。

怀里的干粮硌得肋骨生疼,就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但我也不敢放慢脚步,生怕被叛军发现。

风里总像有脚步声跟着,我的喉咙发紧,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只能一步一步往城西挪,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破庙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给我带来了生的希望。

紧赶慢赶,第五日天蒙蒙亮时,我终于到了破庙跟前。看着眼前破庙朦胧的黑影,我心中一直提着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就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缓缓推开那扇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庙木门。

门板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胆寒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我的后背刚触及门板,一股冰凉的寒意便顺着脊背蔓延开来,紧接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锋如鬼魅般贴上了我的脖颈。

我瞬间吓得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难道这里也被叛军占领了?

这不应该啊……我满心疑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出应对之策。就在这时,我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持刀人袖口处露出的那一块青竹玉佩。

刹那间,我的脑中如一道闪电划过,灵光一闪。

那分明是侯府老夫人亲手为少爷系上的护身符啊!

“是……是我啊少爷!”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我是侯府厨房里那个整日与灶火为伴的烧火丫头铁勺!去年中秋的时候,您还夸我扎的纸鸢飞得又高又远呢!”

刀锋微微顿了顿,但并没有移开。

沈砚之那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传来,带着他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书生从未有过的狠厉:“少在这里废话,府里那座爬满蔷薇花的假山旁的石板上,刻着什么字?”

我愣了一下,随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个‘砚’字!”

“上次我清扫的时候偶然瞧见了,还特意问过张叔,他说那是您小时候调皮捣蛋刻下的,老夫人见了也没有责罚您!”

他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紧接着又问道:“小厨房里刘婶最拿手的点心是什么?就是每月初二必定给小姐做的那种。”

“是莲蓉酥!”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小姐喜欢吃甜食,刘婶每次做的时候都会多加两勺莲蓉,还得用那香气扑鼻的桃花蜜代替普通的糖!”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刀掉落在地上。沈砚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书卷气的眼睛,此刻终于松懈下来,里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血丝。

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脸担忧地看向他。

在他身后的草堆里,蜷缩着一个如同粉团般娇弱的人影,正是那养在深闺之中、不谙世事的小姐沈玉瑶。

此刻,她的小脸苍白如纸,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珠花也掉了一地,狼狈不堪。

沈玉瑶一看到我,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尖声叫起来:“你是谁?是不是叛军派来的奸细!你说的这些事情说不定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姐莫怕,”我慌忙解下腰间那个已经有些破旧的布包,“我是厨房里那个专门负责烧火和做下人吃食的铁勺。”

她原本用那块绣着精美金线的帕子捂着嘴,突然拧起眉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般往哥哥身后躲去,露出的半张脸上满是嫌恶的神情:

“哥,你莫要被这个粗人给骗了!府里上上下下伺候的人,哪一个不是眉眼周正、衣裳体面的?

我从未见过这等浑身沾满炭灰的丫头,定是哪里混进来的野路子!”

说话间,她怒气冲冲地别过脸去,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玷污了她那高贵的眼睛:

“你瞧她那布包,一股子刺鼻的霉味,指不定是从哪个肮脏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东西。

你让她赶紧走,免得脏了咱们藏身的这个破地方。”

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辩解。

可我的话音刚落,沈玉瑶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梗着脖子再说几句硬气的话。

然而,她的腿肚子却突然一软,整个人像一片枯叶般往地上倒去。

沈砚之低喝一声:“瑶瑶!”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妹妹,强撑着挺直了那已经有些弯曲的脊背:

“这些细节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她是咱们自家人。”

转向我时,他声音里的焦急和希冀几乎快要藏不住了,“府里……都没了?”

我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看见他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

“我跟玉瑶是从密道逃出来的,”他满脸沉郁,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护院们拼死为我们断后,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没能收。”

沈玉瑶突然轻声说道:“哥,我头好晕……”

说话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半阖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哥哥。

沈砚之下意识转眼看向她,这才发现沈玉瑶的嘴唇已经泛了白,没有一丝血色。

刚才骂人时的那股中气劲儿像是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抽走了,只剩下急促而微弱的喘息。

沈砚之脸色大变,看着她满眼都是恐慌的神色。

“是不是饿狠了?”沈砚之急促地说道,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哥这就给你找吃的……你再撑一撑,就撑一小会儿……”

沈玉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胃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拧着。

“吃的……哪有吃的啊……”

她刚才的骄横劲儿全没了,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淌了下来,像两条黑色的小溪。

“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命都快没了……哪,哪还有力气顾粮食……”

她往沈砚之怀里又缩了缩,气若游丝地说道:

“早知道刚才就不跟那叫花子置气了……费力气……”

“哥,我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不准说胡话!”沈砚之猛地提高声音,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娘还在等我们回去!你要是……让我怎么跟娘交代?”

“沈玉瑶!醒醒!看着我!”

沈玉瑶眼皮一翻,脑袋都耷拉了下去,像一朵枯萎的花朵。

娇小姐的身体本就柔弱。

她的骄纵本就靠那一点面子撑着。

一饿到极限,整个人一下子就像一座崩塌的大厦,垮了下去。

沈砚之抱着沈玉瑶,指尖冰凉地探着妹妹的鼻息,声音里全是恐惧和绝望:

“瑶瑶,再撑一撑,哥这就想法子!”

可这空荡荡的破庙里,除了飞扬的尘土就是密密麻麻的蛛网,他能想出什么法子呢?

沈砚之急得额头青筋直跳,仿佛一条条蚯蚓在蠕动。

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都割下来喂给妹妹填肚子。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砚之猛地回头。

我费劲地解下身上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正蹲在地上,像倒豆子一样把怀里几个粗布包兜底倒过来。

白面馒头、葱油饼子,还有我临走时匆忙抓上的几串红亮亮的腊肠骨碌碌地滚了一地,仿佛是一群调皮的小精灵。

沈砚之的呼吸瞬间停了,眼睛瞪得滚圆,像两颗即将爆裂的玻璃球,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还保持着搂妹妹的姿势,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沈玉瑶原本已经快闭紧的眼睛,被这响动惊得像一道闪电般掀开条缝。

她的眼睛落在那堆吃食上时,突然剧烈地眨了眨,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个气音:“……吃的?”

沈砚之这才回过神,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他自己:“你……你竟然有粮?”

他不是没见过饥荒里的人,为了半块饼子能红着眼拼命,谁会把救命的粮食平白无故地拿出来呢?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堆粮食往他们那边推了推。

沈玉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滚烫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沈砚之手背上。

她想撑着坐起来,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仰着头看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真的……给我们吃?”

刚才对我的嫌弃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剩下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奇迹一般。

沈砚之轻轻把妹妹放在地上,膝盖一弯就想往下跪。

我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赶忙伸手将他拦住。

他眼眶泛着红,声音里那股子哽咽劲儿,怎么藏都藏不住,哽咽着说道:“多谢……多谢姑娘……这大恩大德……我们兄妹……”话还没说完,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抓起一个馒头,手抖得厉害,那馒头都差点从手里滑落。

他赶紧掰了一小块,像捧着无比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沈玉瑶嘴边。沈玉瑶嘴里含着馒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可她吃得那叫一个急,狼吞虎咽地嚼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仿佛吃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沈砚之看着妹妹吞咽的模样,原本紧绷得像拉满的弓的肩膀,终于松垮下来。他背对着我,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抹去那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再转过来时,眼里原本的慌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感激。

他望着我,一字一顿,认真得如同在立下誓言:“今日之恩,沈某铭记一辈子。”

我慌慌张张地摆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沈砚之目光柔和,看着狼吞虎咽的妹妹,轻声说道:“这么多吃食,足够我们撑到叛军离开了。”他明明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落寞,就像乌云里偶尔透出的一缕微光,却硬是挤出一丝笑意,“等找到母亲,我让她好好赏你……”

沈玉瑶嘴里还塞着半口饼,腮帮子鼓得像个小皮球。听到哥哥的话,她偷偷抬眼,像只小老鼠似的瞟了我一眼。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语气里还带着那股娇纵劲儿,像只张牙舞爪却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猫:“算……算你有点良心。”

顿了顿,她似乎又怕我觉得她不知好歹,声音放软了些,可脖子还是梗得直直的,像只倔强的小鹅:“我娘最疼我了,到时候让她赏你,赏你好多好东西!”说着,她又小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刚才……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骂你。”

我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破庙里,墙角堆着一堆烂草,就像一堆被遗忘的杂物。蛛网从梁上垂下来,像一张张破旧的网,一直垂到供桌。地上满是泥脚印,就像一幅凌乱的画。

我折了根粗树枝,又薅了把干草,把它们捆成一把扫把。我先把供桌上的积灰扫得干干净净,那灰尘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在扫帚下飞舞。接着,我踮起脚,努力去够梁上的蛛网。扫帚一挥,灰絮像雪花一样扑簌簌地落下来。

沈砚之看着我踮脚的样子,垂下眼睛,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这有啥。”我嘿嘿一笑,蹲下身开始扫地,把碎瓦片、枯树叶都堆成一个小堆。

刚要往外清理,沈玉瑶突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跳起来,指着墙角团成球的蛛网,大声喊道:“那、那东西!我昨夜就靠着那堆草睡的!”她攥着帕子,直跺脚,那模样就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见我弯腰把蛛网扫进灰堆,动作麻利得就像在厨房熟练地打理灶台,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你这丫头倒不嫌脏。”

我没接话,转身往庙后走去。我捡回几块火石,又在草堆里翻出几个裂了口的瓦罐,到山泉边洗了又洗,洗了三遍,就像在给宝贝洗澡一样仔细。

沈砚之把火石敲出火星时,沈玉瑶正看着我用干草编垫子。干草在我指间翻飞,就像一群听话的小精灵在跳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草垫的模样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等瓦罐里的水咕嘟嘟冒起热气,她竟主动凑过来,一脸新奇,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水能喝了?”

火光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晃动,映得她脸上那嫌弃的神情淡了许多,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就像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的小花。

不过几个时辰,破庙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焕然一新。地面扫得干干净净,就像一块平整的镜子。地上还多了几个边角齐齐整整的草垫,就像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小方阵。热水在火堆上咕嘟嘟冒着热气,那热气裹着烟火气,把墙角的霉味都压下去了许多,就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乌云。

沈砚之笑道:“铁勺手真巧,这破庙竟有了人气。”

沈玉瑶撇了撇嘴,没接话,那模样就像个傲娇的小公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像流水一样过去了。天不亮,我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起身去附近林子拾柴火、找泉水。回来时,偶尔还能捎些野果或能吃的野菜,就像带回了大自然的礼物。

沈砚之也会帮我捡些生火的树枝,然后生疏地劈柴。他那养尊处优的手划破了口子,血像一颗颗小红豆冒出来,可他却从不吭声,就像一个沉默的勇士。

沈玉瑶起初还端着架子,像个骄傲的小公主,后来兴许是觉得无聊了,竟会主动帮我摘菜。只是摘完总要反复洗手,嘴里念叨着“这叶子上的毛真扎人”,却再没说过“脏”字,就像一只慢慢放下防备的小刺猬。

每日饭点,我将干粮烤得热热的,然后用捡来的瓦罐煮野菜汤。沈玉瑶呵着气,小口小口地喝着,会忽然说“这馒头烤了竟香得很”,或是“这野菜煮软了倒不难吃”,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沈砚之看着我,眼里全是说不尽的感激,那感激就像一汪温暖的湖水。

夜里围着火堆,沈砚之会给我们讲些书里的故事。沈玉瑶依偎着哥哥的腿,听得入迷,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偶尔插句嘴问东问西,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宝宝。

这天,天空就像被捅了个大窟窿,竟下起了暴雨。雨滴像一颗颗小炮弹,砸得破庙噼啪响。沈玉瑶缩在草堆里,身体抖得像一片在风中飘零的树叶,唇色发青,就像涂了一层青色的颜料。

我摸了摸小姐的额头,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沈砚之手都抖得像筛糠一样,焦急地说道:“铁勺,这可怎么办?”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郎中啊?就像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一样。

我解下外衫,像给宝贝盖被子一样裹住她:“少爷您照看小姐,我去后山找找柴胡叶,乡下的土方子,治风寒管用。”

沈砚之刚抬起手要阻拦,我转身就像一只勇敢的小鹿,扎进了雨幕。

我浑身湿淋淋地攥着一把带泥的药草回来时,少爷正笨拙地给沈玉瑶顺气,那模样就像一个第一次学做家务的孩子。小姐烧得满脸通红,胡乱抓着身下的草堆,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就像两条小溪。

“娘……娘你别走……你说过要教我叠金丝帕的……帕子我都绣好了一半……”她忽然翻了个身,指尖在空中虚抓,声音发飘得像一片羽毛,“娘,好冷……你那件银鼠披风呢?我冷……”

我心下一酸,就像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叹了口气。也不知夫人在何处,现在还好吗?就像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我把药草一搁,用瓦罐接了雨水煮。绿莹莹的药汁冒泡时,小姐也被少爷轻轻拍醒了。

沈玉瑶有气无力地皱着眉,别过脸,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这什么东西?闻着就苦。”

沈砚之哭笑不得,就像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在耍赖:“病成这样了,就老实点。这是铁勺冒着大雨给你采的草药。”

沈玉瑶虚弱地看我一眼,脸色有点别扭,就像一个做了错事又不想承认的孩子。

可下一刻,她就哼了声,像一只傲娇的小猫:“草根子也能治病?我才不喝。”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脸涨得通红,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苦才管用呢。”我舀了一勺吹凉,就像在照顾一个生病的小宝宝,“去年冬天下人染了风寒,都是靠这个好的。您要是不吃,可要烧傻了,还怎么见夫人?”

她听了这话,犹豫着张嘴喝了一口,立马皱紧眉头,就像吃了世界上最苦的东西:“呸!这比黄连还苦!”

“良药苦口嘛。”我无奈地说道,就像一个耐心教导孩子的老师。

她瞪了我一眼,却还是乖乖把药汁喝了。

过了阵,再摸她额头,总算不那么烫了,就像乌云里透出了一丝阳光。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我守在旁边,像一位忠诚的卫士,给她换额头上的湿布。少爷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火光映着他清瘦的侧脸,就像一幅温暖的画。

「铁勺。」他冷不丁地开口,嗓音带着几分干涩,「你说,那些个叛军是不是真觉得,靠着烧杀抢掠就能换来这世间的太平?」

我往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又添了根粗壮的柴火,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开:「太平啥的,我哪懂啊。我就知道,小时候闹饥荒那会儿,我爹娘都活活饿死了。是夫人心善,把我捡了回来,给了我一口能填肚子的饭吃。要不,我早就没命在这世上喽。」

小姐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房梁,嘴里嘟囔着:「我以前啊,总嫌我娘心太软,收留那么多要饭的,把侯府弄得一点侯府的派头都没了。那些个闺秀还老拿这事儿笑话我呢。」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轻柔了些:「可现在才明白,能有口饭吃,是多不容易的事儿啊。」

我咧开嘴笑了笑,脸上满是质朴:「夫人那可是活菩萨下凡呢。夫人常说,人活在这世上,总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沈砚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奈:「可我呢?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到头来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叛军进府的时候,我除了拉着妹妹拼命跑,啥都干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小照顾我的护院,死在我眼前。」

说着,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眼圈瞬间就红了,「我爹那可是名震天下的武将啊,可我小时候身子骨弱,长大后又学了文。没能跟着学武,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少爷,可别这么说。」我赶紧劝道,「我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天下啊,再没有比读书人更金贵的了。那些有学问的人,捧着一本书,就能把古今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几笔写下的字,就能让人信服。不像我们,一辈子就只能困在灶房、田埂那点小地方。读书人懂这天地的规矩,能分辨是非对错,往那儿一站,不用扯着嗓子喊,自有一股让人敬服的底气。我虽然只会烧火做饭,可也知道,这世道能往前发展,靠的就是这些把书读到骨子里的人。」

小姐歪着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哥,就凭你这学问,你要是考不上,那才怪了呢!等你中了,我可得天天跟别人显摆显摆!」

少爷望着那跳动的火苗,眼神有些迷离,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破庙的缝隙洒了进来。沈玉瑶起来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帮我拾了些干柴。

她那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走路的小鸭子,还被树枝划破了手,可她没像往常那样哭闹起来,只是皱着眉头,把血擦了擦。

我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忽然歪着头问我:「铁勺,等叛乱平息了,你想干啥呀?」

「那还能想啥,当然是回府里继续伺候夫人啊。」我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是府里没了,就找个地方种几亩地,自己养活自己。」

沈砚之在一旁听着,突然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得像一把出鞘的剑:「我要去投军。」

我和小姐都愣住了,像两根木桩似的站在原地。

他望着远方,眼神里透着一种决绝:「这乱世让我看明白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等战乱平息了,我一定要去参军,哪怕在帐下做个文书,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玉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拉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哥,我信你。」

我把最后半袋干粮一股脑儿地倒在兜布上,仔细地数了数,剩下的有八个馒头,还有三张硬得能当石头用的葱油饼子。

「少爷,」我把干粮摆成三堆,「这粮食撑不过三日了。」

沈玉瑶往草堆里缩了缩,鼻尖皱得像个小包子:「那可咋办呀?总不能真去吃庙里的观音土吧?」

前几日她随口抱怨饼子剌嗓子,被沈砚之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会儿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可还是忍不住往我这边瞟。

沈玉瑶接着说:「要不咱们再等等?说不定官兵很快就能打过来了呢。」

「等不得。」我抓起个饼子就塞进怀里,「我出去探探路,看看叛军打到哪儿了,顺便找找有没有能填肚子的东西。」

沈砚之猛地抬起头,他那温和的眉眼此刻拧成了一团,像麻花似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劲儿,「要去就一起去,哪有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道理。」

「哥说得对!」沈玉瑶立刻坐直了身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我……我也能帮上忙,我会认野菜,我现在认得可多了。」

说着,她往我身边凑了凑,虽然还习惯性地把裙摆往干净的地方挪了挪,可那眼神却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你可别想丢下我们自己跑。」

我心里一暖,像被冬日里的暖阳照了一下。原本想说自己干活多,脚力快,遇到危险能跑得掉。可看着沈砚之那坚定的眼神,沈玉瑶故意挺得笔直的背,我忽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成,」我把干粮重新分匀了,给兄妹俩各塞了一袋,「咱们往东边走,那边林子密,遇到人也好躲。」

沈砚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轻轻地给沈玉瑶披上:「林子里风大,穿上。」

转头又对我说道:「你熟路,我们都听你安排。」

三人刚走出破庙没半里地,沈玉瑶就崴了脚。

我蹲下来仔细查看,只见她的脚踝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正想说话,沈玉瑶却咬着唇,使劲儿往起挣:「没事,我能走。」

她往常稍微有点疼就要掉眼泪,这会儿却抓着我的胳膊,努力站直了身子:「你不是说要探消息吗?别耽误了。」

我心里一动,干脆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我才不要!」沈玉瑶往后躲,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你身上全是炭灰!」话还没说完,她看见我背上磨出的破洞,声音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我自己能走,真的。」

沈砚之上前扶着她另一边胳膊,轻声说道:「我扶你,慢些走便是。」他转向我,「留意着周围动静。」

松树林里安静得有些可怕,仿佛能听见落叶飘落的声音。我走在最前头,耳朵像雷达一样支棱着,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沈玉瑶被沈砚之扶着,一步一瘸地走着,却没再哼唧一声。偶尔被树枝勾住头发,也只是自己悄悄解开,不像前几日那样,要等着别人来伺候。

「停。」我忽然按住兄妹俩的肩膀,三人像三只小老鼠似的往树后缩。

林子里钻出来五个穿着官兵军号服的汉子,他们的衣甲破得像被老鼠啃过的筛子。手里的长枪断了半截,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像一朵朵盛开的罂粟花。

走在头里的那人左臂缠着布条,血迹已经渗了出来,可他却还把怀里的布包往伤兵手里塞:「老李,你伤重,这点干粮你先吃。」

被称作老李的伤兵却把布包推了回来,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王头儿,你也两天没吃饭了,还是你吃。」

「都别推了!」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军士红着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再找不到大部队,咱们都得饿死在这林子里!」

我按住想探头的沈玉瑶,对沈砚之使了个眼色。

这帮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浑身散发着一股军人才有的刚毅之气,瞧那模样,分明是与大部队走散了的官兵。

“王头儿,”老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地说道,“咱们的干粮可真是所剩无几了,刚才在那片林子里搜了半天,连个野果的影子都没见着……”

王头儿紧紧咬着牙,坚定地说道:“再往东南方向走上三里地,听说那边有一处山泉,说不定在那附近能找到些吃的。”

三人小心翼翼地蹲在树后,直到那伙官兵渐渐走远,沈玉瑶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是官兵!他们好像没有粮食了。”

“他们是和大部队走散的。”沈砚之轻声补充道,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干粮,突然拔腿朝着官兵的方向追了两步,喊道:“等等!”

然后回头对着沈砚之和沈玉瑶说道:“他们是自己人,说不定能帮咱们给大部队捎个信。”

沈玉瑶赶忙拉住我的袖子,一脸担忧地说道:“别去了吧?他们要是抢咱们的粮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转身看着沈砚之,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还没等沈砚之开口说话,我已经猫着腰,像一只敏捷的小猫一样追了上去。

沈玉瑶望着我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哥,她胆子可真大。”

我追了大概半里地,远远看见那伙官兵正靠在石头上喘着粗气,那个王头儿正小心翼翼地把最后半块麦饼掰给老李。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将干粮包袱打开,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几位官爷,我这儿有吃的,想问个消息,行不行?”

官兵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手迅速摸向刀柄,等看清我是个瘦弱的小丫头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王头儿一边把麦饼使劲往老李手里塞,一边斜着眼睛看着我,不屑地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想问啥消息?”

我大大方方地往地上一坐,毫无拘束地说道:“我是从侯府出来的丫头,叛军进城那天,我跟着主子逃了出来。你们要是能告诉我,叛军现在打到哪儿了,这些干粮就都归你们。”

王头儿紧紧盯着馒头,喉结像小鼓一样滚动了一下。

老李赶忙说道:“前天我们和叛军主力交过手,他们刚吃了一场败仗,正往城南方向退呢!”

他见我没有反应,又补充道:“我们就是在掩护大部队撤退的时候被冲散的,正打算往东边找援军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沈砚之扶着沈玉瑶慢慢地走了过来。

沈玉瑶看到石头上的干粮,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地往哥哥身后躲了躲。

“这两位是?”年轻军士又警惕起来,目光在沈砚之和沈玉瑶身上扫来扫去。

“我家少爷和小姐。”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饼子也掏了出来,“粮食全在这儿了,不够的话还有这个。”

说着,我解下腰间的小布袋,里面是前几日精心晒的干野菜,“泡水喝能顶一会儿饿。”

王头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一起结伴往东走?得尽快和大部队会合,这里可不是能长久停留的地方。”

沈砚之微微点头,应道:“听军爷的。”

说着,他把自己和小姐的两包干粮也递了过来,说道:“这两份吃的,大家也一起分了吧。”

沈玉瑶在旁边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哥哥。

沈砚之却像没看见一样,指尖稳稳地推着干粮往前送了送。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喜。

王头儿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在沈砚之腰间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

那玉佩质地温润细腻,上面雕着繁复精美的青竹纹路,边角虽然因为连日的奔波劳累磨得有些光滑,但依然能看出是上好的和田玉。

寻常人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物件。

他忽然“哎呀”一声,脸上的警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脸敬佩的神情,忙拱手作揖,说道:“原来是永宁侯府的少爷!失敬失敬!”

他又转向沈玉瑶,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愈发肯定了她的身份,语气变得更加恭敬:“小姐莫怪,刚才多有怠慢,实在是这乱世里不得不小心防备。永宁侯当年还在世的时候,镇守北疆,我爹在军中当差,都说永宁侯是真真正正的英雄,护得一方百姓平平安安。”

老李也跟着直起身子,看着沈砚之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说道:“难怪连个丫头都这么有条有理,不慌不忙。寻常人家的丫头哪有这样的气度,原来是出自永宁侯府。少爷,有您在这儿,咱们往东找援军,心里踏实多了!”

沈砚之微微颔首,轻轻将玉佩往里收了收,说道:“乱世之中,身份没什么用,只求能平安抵达就行。”

他看向王头儿,说道:“既是同路,不必多礼。”

王头儿应了一声,转身大声吆喝着士兵收拾行装,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显然,永宁侯府的名号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沈玉瑶看着他们收拾行李,忽然对我问道:“铁勺,你方才不怕他们是坏人?”

“不像。”我一边帮着王头儿拾掇断枪,一边说道,“坏人不会把最后半块饼子给伤兵。”

王头儿听见了,朗声大笑起来,说道:“这丫头有眼光!咱们虽是散兵,但绝不做那趁人之危的缺德事!”

沈砚之望着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笑着说道:“铁勺确实考虑得很周全。”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都在连夜赶路。

沈玉瑶坚持自己走,脚磨出了一个个血泡,但她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实在走不动了,就轻轻拽着我的衣角,慢慢地挪动。

王头儿看在眼里,常常找借口让大家歇脚,让她能偷偷喘口气。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头儿猛地停下脚步,伸长脖子望了望,突然兴奋地大喊:“是咱们的人!”

远处尘烟滚滚,果然插着官军的旗帜。

他跑得比谁都快,像一阵风似的扑过去,紧紧抓住一个骑兵的胳膊,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找到大部队了!我们找到大部队了!”

骑兵认出他,连忙翻身下马,激动地说道:“王头儿?你们还活着!”

找到了官兵大营,大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军营里待了几天后,叛军的动向便被我们摸了个门儿清。

这伙叛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章法可言。大批官兵一到,他们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叛军的营地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死死地守着镇子东头的粮仓,仿佛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那粮仓原本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的囤粮之所。围墙足有一丈多高,是用一块块坚硬的青石堆砌而成,看上去就十分牢固。粮仓四周还挖了一条一丈多宽的壕沟,沟里虽然没水,却埋满了尖锐的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之前,官军曾三次发起进攻,可每次都被叛军从墙头上扔下的滚石给砸了回来。那滚石如同一颗颗愤怒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硬闯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这该死的石头墙,简直比城墙还要结实!”王头儿望着那座粮仓,气得满脸通红,拳头重重地捶在旁边的树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咱们官兵人数虽多,但粮食只够维持三天了。要是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叛军饿死,咱们自己就得先断粮了。”王头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沈砚之紧紧盯着粮仓那扇紧闭的铁门,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仿佛被一把无形的锁给困住了。他缓缓说道:“硬攻的话,咱们的伤亡会太大;可要是绕道走,又怕他们会从后面追上来,到时候腹背受敌,情况会更糟。”

我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慢慢地划着粮仓的轮廓。青石墙、壕沟、铁门,还有墙头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守卫身影,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叛军虽然现在乱作一团,但他们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守卫粮仓上。白天,他们轮班站在墙头上,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到了晚上,还在墙头下点起了篝火,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是他们心中对守住粮仓的坚定信念。

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着粮仓扔去。紧接着,就听见墙头上传来一阵乱骂声,随后,滚石如同雨点般“轰隆隆”地砸了下来,地面都被震得微微颤抖。

“他们就算守得再严密,也总得吃饭喝水吧。”我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我刚才看到有两个叛军挑着水桶往西边走去,桶上还沾着一些泥土,那泥土一看就是从壕沟里带出来的。”我认真地说道。

王头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你的意思是……”

我顿了顿,把话挑明了:“这就有点意思了。要是西侧壕沟一带他们防守得很严密,那他们肯定会仔细清理痕迹,绝对不会让泥土还留在桶上。由此可见,他们对西侧壕沟一带并没有太重视。”

“他们每天寅时会换岗,换岗的时候墙头上最是混乱。”我指着粮仓的西侧,接着说道,“那边的壕沟离民房很近,民房的屋顶刚好能遮住影子。我身子比较轻,可以从民房屋顶爬过去,然后顺着壕沟边的老槐树溜到墙根下。”

沈玉瑶立刻拉住我的胳膊,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脸上满是担忧和不赞同的神色:“这怎么能行呢,这也太危险了!墙头上全是他们的人,你一旦被发现,那可就糟了!”

“他们现在眼里只有硬闯的官军,未必会留意墙根下的动静。”我扯了扯袖口,露出里面藏着的火折子,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不用进去,只要把这玩意儿扔到他们堆在墙内的柴草垛上就行。昨天我看到他们往墙里运了不少干柴,应该是用来夜里取暖的。”

沈砚之盯着那座粮仓看了许久,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脸色十分严肃:“这个计划可行。我让士兵们在寅时的时候在东门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一定要记住,只烧柴草,别贪心,烧起来就立刻撤。”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寅时刚到,东门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王头儿带着士兵们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着东门冲锋而去。墙头上的叛军果然慌了神,滚石如同冰雹一般全往东门砸去。

我趁机迅速爬上民房屋顶。脚下的瓦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危险即将来临。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只见壕沟里的尖刺闪烁着寒光,上面还带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仿佛在诉说着之前发生的惨烈战斗,看得人头皮直发麻。

好在老槐树的枝丫刚好能够够到屋头。我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顺着树干静悄悄地往下滑。落地的时候,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缩到墙根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官兵的喊杀声和叛军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营地乱成了一锅粥。墙头上的叛军只顾着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谁也没有低头看脚底下。

墙内果然堆着半人高的柴草垛,离我不过两步远的距离。我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刚要吹亮,头顶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一步。

两步。

最后,脚步声停在了我正上方。

“他娘的,东门吵死了!”一个叛军在墙头上大声骂道,“要是他们敢过来,老子一石头砸烂他的脑袋!”

另一个叛军笑着说道:“怕啥?这石头墙,就算是神仙也闯不进来!”

趁他们转身的空当,我赶紧点燃火折子,把几团浸了桐油的棉絮扔了过去。火苗“噌”地一下窜了起来,风一吹,立刻朝着柴草垛扑去。

我转身就往树上爬,刚抓住槐树枝,墙内就炸开了锅:“着火了!柴草垛着火了!”

墙头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叛军们顾不上东门的佯攻,又一窝蜂地涌到西侧扑火。滚石扔得乱七八糟,有的甚至砸在了自己人身上,引发了一阵痛苦的惨叫。

“他娘的!谁干的?”

“是不是官兵从后面摸进来了?”

争吵声、怒骂声混在一起,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有人喊“是张麻子故意放的火,想独吞粮食”,有人骂“明明是你看守不严”,手里的兵器也乱七八糟地挥舞着,最后竟然乒乒乓乓地互殴了起来。

“成了!”王头儿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神色,立刻下令,“冲!”

官军们踩着叛军扔下来的滚石,跨过壕沟,很快就攻上了墙头。

我从槐树上跳下来,正好撞见沈砚之带着人冲过来。他见我衣摆被火星燎了个洞,隔得老远就朝我喊道:“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墙内的厮杀声越来越响亮,叛军们没了统一指挥,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溃逃。有的往粮仓里冲,想抢点粮食就跑;有的干脆扔下兵器投降。

我望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光,忽然听见沈玉瑶在身后大喊:“铁勺!你也太厉害了!”

我一扭头,只见沈玉瑶兴奋得满脸通红,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一只小兔子在乱撞。沈玉瑶这副全然敞亮的兴奋模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我抬手捂住脸,悄悄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敌营终于被攻下来了。王头儿扯着嗓子,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灭火。那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给士兵们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另一边,沈砚之满脸黑灰,举着火把冲我咧嘴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又灿烂。他干脆地给我竖了个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

这把火,终究是烧乱了叛军的阵脚,让他们陷入了混乱之中。

叛军粮草被烧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三日内就传遍了各营。没了粮草的叛军就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他们先是丢了城南大营,接着又被官军追着打,一路往南溃逃。

我同沈砚之兄妹在军营里又待了半月。沈玉瑶总拉着我的手在帐外等消息,她的手温暖而又柔软,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每每听到前军传来捷报,她就喜笑颜开,那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而又迷人。

“铁勺你看!”她举着刚收到的军报,声音脆得像银铃一般,“叛军退到江对岸了!再过几日定能全灭!”

想当初在那座破败的庙宇里,她接过我递来的干硬饼子,眉头能拧出个疙瘩,满脸都是嫌弃。

可如今呢,她竟像个小尾巴似的,在伙房里紧紧挨着我,兴致勃勃地看我往灶膛里添柴烧火,怎么赶都赶不走。

此时,沈砚之正在帐篷外练着剑。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侧脸上,把他往日里那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硬生生地磨出了几分锐利的棱角。

他转过头,恰好和我目光交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王头儿说,昨儿夜里,叛军那主头领带着残兵败将投降了。”

我听了,眼睛一亮,笑着抬起头:“那咱们是不是能回侯府啦?”

话刚说完,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玉瑶像只欢快的小鹿,率先跑了出去,紧接着又掀开帘子冲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铁勺!哥!是母亲!母亲来接咱们啦!”

我跟着她一起往外面跑,刚到营门口,就看见一辆青色的篷马车停在那里,车旁站着一位身着锦衣的妇人,正拿着帕子,不停地抹着眼泪——正是侯夫人。

沈砚之脚步匆匆地走上前去,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夫人一把紧紧抱住:“我的儿啊!可算找到你们了!”

沈玉瑶像只小鸟一样,一下子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夫人的手就往我这边拽:“母亲!这是铁勺!烧叛军粮草的主意,全是她想出来的!还有啊,要不是她带来的干粮,我和哥早就饿死啦!”

说着,她又怕母亲不信,像个小大人似的,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数:“她还会辨认野菜、辨别方向呢,上次王头儿都夸她比军中的斥候还机灵!”

夫人看着沈玉瑶,脸上满是惊疑,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似的。

眼前的女儿,和从前那个娇纵任性的模样大不一样了。虽然衣衫上沾了些尘土,可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稳和坚韧。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娇蛮,反而透着一种体贴人的温和。

这前后的巨大变化,让夫人一时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我身上,最初的惊讶渐渐散去,眼中浮现出一层泪意:“铁勺,真的是你啊?”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砚之在信里提到过你,说你既聪明又勇敢,胆识更是超乎常人。”

她温和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当年在府里,看你年纪小,怕你在外面受委屈,才把你安排在厨房……哪能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这一双儿女,还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

话还没说完,眼圈就先红了,眼里全是对我的怜惜:“好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得到夫人这一番夸赞,我高兴得晕头转向,感觉自己都飘起来了,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着。

这天午后,宫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旨意,召我们进宫。

沈玉瑶一路上都紧紧攥着我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听说新皇可英明啦,肯定会赏你的!”

沈砚之在旁边,轻声说道:“别瞎说了,听旨意安排就行。”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

走进金銮殿,新皇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丝探究:“你就是铁勺?看着瘦瘦小小的,烧叛军粮草的主意,都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我刚要开口回答,沈玉瑶就抢先说道:“陛下!全是她!铁勺凭着自己的机灵劲儿,混进了叛军营地,一把火就把他们的粮仓给烧了,叛军顿时乱了阵脚,我们这才打了这场大胜仗呢!”

她怕说得不够明白,又拽了拽沈砚之的袖子,“哥,你说是不是?”

沈砚之上前一步,神色沉稳地说道:“陛下,铁勺虽然出身平凡,但却有勇有谋。那天要不是和她相遇,我和舍妹早就性命不保了。”

他侧过身,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军中的将士们都可以作证,烧粮的计策,确实是铁勺主导的。她深入险境,烧了敌方的粮草,这场仗才能赢得这么干脆利落。”

新皇听了,眉梢微微上扬:“一个烧火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胆识。侯夫人,你府里藏着这么厉害的人才,可是立了大功啊。”

他转向我,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财宝?还是官职?”

我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大声说道:“奴婢大字都不识几个,不敢奢求官职。只盼着陛下能恩准,让奴婢开一个小酒楼。当年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侯夫人救了我。开个酒楼,能给那些穷苦的人施点粥,这就足够了。”

这话一出口,殿上的人都愣住了。

沈玉瑶急得直拽我的袖子,沈砚之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眼底带着一丝了然。

新皇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拍着手大笑起来:“好!有胆识,更有仁爱之心!你既凭借勇毅破了这个局,又怀着体恤百姓的心去救济他们。朕就封你为‘昭毅郡主’。再赏你京中临街的一间铺面,准你开酒楼施粥,以满足你这份赤诚之心。”

回府的马车上,沈玉瑶抱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晃着:“你傻不傻呀?郡主啊!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呢!”

她忽然凑近我,小声说道:“铁勺,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其实我更希望你能留在府里,咱们还像在军营里的时候那样,我教你识字,咱们天天待在一起。”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酒楼离侯府又不远,我随时可以去看你呀。”

转头时,正好撞见沈砚之望着我。他眼底的温柔,就像被水浸过一样,看到我看他,慌忙把脸转了过去,耳根悄悄地红了。

几个月后,我的“一勺居”正式开张了。

沈玉瑶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帮我算算账,有时候坐在窗边,看着我在后厨忙碌,完全没了以前那种娇小姐的架子。

那天,她捧着账本,笑着说道:“铁勺你看,这个月施粥用的米比上个月少了很多,看来挨饿的人越来越少啦。”

我正揉着面,打算做些新的面点样式,听了这话,笑着说道:“这可是好事啊!新皇这么圣明,这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了。”

沈砚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这些日子,他总往武馆跑,身上那股书卷气渐渐淡了,倒是多了几分利落的英气。

“我明天要去边关了。”他的声音很轻,“陛下下旨,让我跟着镇北将军去历练。”

沈玉瑶手里的账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哥!你……”

我擦了擦手上的面屑,走过去,只说了句:“好。”

我从墙上取下一柄短刀递给他,说道:“这是我托王头儿打的,很轻便,拿着防身用。”

他接过刀,指尖碰到我的手,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但手却没有松开。

“酒楼的事……”他顿了顿,“要是有难处,让瑶瑶给我捎个信。”

“放心吧。”我笑着推了推他,“快去收拾行李,别误了时辰。”

他走的那天,沈玉瑶哭得直抽噎,拽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朝我拱手,目光里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保重。”

后来啊,沈砚之的书信如同候鸟归巢般,常常被送到那热闹的酒楼里。

那些信里,有时会绘声绘色地描述边关那铺天盖地的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的棉絮包裹;有时则会兴奋地讲述打了胜仗的喜讯,字里行间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然而,无论信的内容如何变换,他总会在信的末尾,用带着关切的笔触询问一句:“一勺居的粥还在继续施舍吗?”

沈玉瑶每次拿到信,就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迫不及待地拆开。读到这句时,她总会忍不住指着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调侃道:“我哥啊,这分明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却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真是别扭得可爱。”

我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羞涩与甜蜜,随后便低头翻开那厚重的账本,仔细地核算着今日的各项用度。

厨房里,蒸笼正卖力地工作着,新式面点在它的怀抱中逐渐变得蓬松柔软。那甜甜的香气,如同调皮的小精灵,在厨房里肆意穿梭,不一会儿就弥漫得到处都是,让人忍不住深吸几口。

窗外,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温柔地洒在大地上。沈玉瑶正蹲在地上,耐心地教着那些小乞丐认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她时而指着字纸上的某个字,耐心地讲解;时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小乞丐,让他们大胆尝试。那认真的模样,与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小姐判若两人。

我望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破庙初见的那个清晨。那时的她,穿着华丽的衣裳,像一朵娇艳的花朵。然而,当她看到我扫出满地的蛛网时,那张原本精致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满脸都是崩溃的神情。

可如今呢,她蹲在地上,裙摆上沾满了灰尘也毫不在意。她的指尖轻轻点着字纸,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那些字。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娇气与任性?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

“铁勺,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呢?”沈玉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猛地抬起头,作势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她傲娇地撅起嘴巴,那模样就像一只被惹毛的小猫,“今日给你布置的功课,你都做完了吗?”

我连忙笑着躲闪,一边躲一边求饶道:“做完了做完了,恩师大人饶命啊!”然而,还是没能躲过她的“攻击”,被她扑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看着她那活泼可爱的模样,我忽然感慨万分。原来,日子真的会像变魔术一样,悄悄地发生改变。

就像这新做的面点,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面团,经过反复地揉搓、发酵,再上锅蒸透,最终就会变成喷香可口的美食。而我们的生活,不也正是如此吗?经过时间的洗礼和磨砺,总会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