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并非都是虚火！名医徐灵胎的“镇坠”法，巧用金石治顽疾

清初名医徐灵胎在论述眩晕治疗时提出：“眩晕，清火养肝，固为正治。但阳气上升，至于身体不能自主，此非浮火之比，古人必用金石镇坠之品。”此言深得眩晕诊治之精要，值得深入探究。

眩晕之本：肝阳上僭，阴阳失调

《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眩晕一证，多责之于肝。肝为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主升主动。若肝阴不足，肝阳易亢，阳化风动，上扰清空，则发为眩晕。

徐氏所言“清火养肝，固为正治”，乃指寻常肝火上炎或肝阴不足所致眩晕。此类证候，或清肝泻火，或滋阴养肝，确能取效。然临床常见一类重症眩晕，患者自觉天旋地转，身体不能自主，此非一般浮火可比，乃肝阳暴亢，气血并走于上之危候。

镇坠之法：金石质重，潜阳于下

对于此类危重眩晕，徐灵胎强调“古人必用金石镇坠之品”。此论源于《内经》“高者抑之”、“重镇怯”之治则。金石类药物质重性降，能直折亢阳，镇逆下气，引上逆之气血回归本位。

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已有风引汤“除热瘫痫”，用大黄、干姜、龙骨、桂枝、甘草、牡蛎、寒水石、滑石、赤石脂、紫石英、石膏等，其中即多金石之品，旨在清热镇惊，潜阳熄风。此可视为镇坠法之早期应用。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论磁石：“治肾家诸病，而通耳明目……重可去怯，磁石、铁粉之属是也。”金石类药物不仅镇肝潜阳，更有安神定志之效，对眩晕伴心悸、惶恐者尤为适宜。

徐灵胎特别强调“此非浮火之比”，此乃辨证关键所在。浮火者，虚火上炎，其势较缓，多因阴虚所致，治宜滋阴降火；真阳上越者，肝阳暴张，其势急猛，甚则挟痰挟瘀，气血逆乱，非重剂不能遏制。

《临证指南医案》中载有多例叶天士治眩晕医案，有“阳明脉空，厥阳上逆”用金石斛、牡蛎、鳖甲等柔肝潜阳；有“肝风上巅”用羚羊角、石决明、钩藤等清肝熄风。叶氏尝言：“凡肝阳有余，必须介类以潜之，柔静以摄之，味取酸收，或佐咸降，务清其营络之热，则升者伏矣。”此论与徐灵胎之说相互印证。

古今接轨：镇坠法的现代应用

镇坠之法虽源远流长，然今人应用亦需与时俱进。临床常见高血压危象、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等所致剧烈眩晕，可借鉴镇坠思路，以珍珠母、代赭石、灵磁石、生龙骨、生牡蛎等重镇潜阳，配伍天麻、钩藤、白芍等平肝柔肝，屡获良效。

然需注意，金石之品质重碍胃，不宜久服；且眩晕一证，本虚标实者多，待急症缓解，还需培补下元，滋水涵木，以治其本。此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壮火食气，少火生气”之旨，亦是张景岳“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之意。

徐灵胎论眩晕诊治，从常法“清火养肝”到变法“金石镇坠”，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之精妙。镇坠之法，看似霸道，实为治病救急之必需，恰如用兵之“奇正相生”。今日临证，当领会先贤智慧，知常达变，勿执一法而治万病，亦勿因金石质重而弃良药，如此方能应对复杂病证，提高临床疗效。

《医学衷中参西录》有言：“用药如用兵，善用兵者，必知兵之长短；善用药者，必知药之利弊。”镇坠之法，亦当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