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大、吃不好、总头晕？千古名方六君子丸的智慧：治肝先实脾

清代名医张路玉诊治董司业夫人一案，虽寥寥数语，却深刻揭示了中医“治病求本”的精髓。患者“体虽不甚丰”，却常发眩晕，此症常人多责之于痰湿上蒙，然张氏诊其“六脉皆带微弦，而气口尤甚”，断其病机核心在于“性多郁怒”，致“饮食不思”，发为眩晕。此案犹如一记警钟，叩问我们不可见晕止晕，当深究其源。

一、脉象为钥，洞见病本

“微弦”之脉，是解开本案的关键钥匙。《黄帝内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弦脉主肝病，主气郁。肝属木，主疏泄，性喜条达。情志郁怒最易伤肝，导致肝气郁结，疏泄失常。肝气横逆，最易侵犯中焦脾胃（木克土），即《金匮要略》所言“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张氏特别指出“气口尤甚”，气口即寸口脉，主候肺脾之气，此处弦象明显，正是肝木乘克脾土的明确指征。患者“饮食不思”，正是脾土受伐，运化无力的直接表现。因此，此眩晕非痰湿壅盛之实证，而是肝郁脾虚，土虚木摇所致。张路玉力排“体肥多湿之痰”的常规思路，体现了其审证求因的过人眼力。

二、治肝实脾，培土荣木

面对此证，若见眩止眩，用平肝潜阳或化痰熄风之品，虽或可取效一时，然未触病根，必反复发作。张路玉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并未直接猛攻肝木，而是采用了“培土以御木”的策略，选用“六君子方”（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陈皮、半夏）制成丸剂缓图。

此方立意深远。方中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即四君子汤）益气健脾，培补中土；陈皮、半夏理气化痰，但在此更重要的作用是助脾胃运化，防补药之壅滞。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土健旺，则能输送精微以滋养四肢百骸，亦能上荣头目，眩晕自减。更为关键的是，根据五行生克理论，“土虚则木摇，土厚则木安”。通过培补中土，可以增强脾胃抵御肝木克伐的能力（实土以御木侮），同时，脾土健运，气血充足，亦能濡养肝木，使其刚劲之性得以柔和（培土以荣木），从而从根源上解除肝气横逆之势。这正契合了医圣张仲景“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至高治则。丸者，缓也，水泛为丸，正是取“丸以缓之”之意，使药力徐徐发挥，渐复中州之功，契合慢性病调理之道。

三、古今辉映，启迪临证

张路玉此案，与金元大家李东垣“脾胃内伤，百病由生”的理论一脉相承。李东垣在《脾胃论》中强调：“内伤脾胃，乃伤其气……清气不升，九窍为之不利。”本案之眩晕，正是脾胃气虚，清阳不升，头目失养的结果。张路玉以六君子丸升清降浊，正是对东垣学说的活学活用。

反观当今，生活节奏快，压力倍增，情志致病者十之八九。许多人并非形体丰腴、痰湿壅盛之体，却饱受头晕、乏力、食少、腹胀之苦，其脉多见弦细或弦弱。此等症候，与董司业夫人之病机何其相似！若一见眩晕便囿于“无痰不作眩”之论，妄用祛痰攻伐之品，必更伤脾胃，加重病情。张路玉此案警示我们，必须详察脉证，辨明标本，对于因郁致虚、土虚木贼之证，当以“扶土”为第一要义。土厚则风自息，本固则标自除。

张路玉此案，虽是小品，却如一面镜子，映照出中医辨证论治的灵魂。它告诉我们，真正的良医，目光从不局限于疾病的表象，而是直指其背后失衡的脏腑气血与阴阳五行。一例眩晕，引出的是对肝脾关系、五行生克的深刻运用，彰显了“治病必求于本”这一穿越古今的智慧。这“培土宁风”之法，犹如稳固堤坝以平息风浪，对于当今时代因压力、焦虑导致的诸多疾患，依然闪烁着不朽的临证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