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名家名作：王梦阮和沈瓶庵的《红楼梦索隐》

导语：民国初年《红楼梦索隐》面世并多次再版，红学终成显学，其功莫大焉！

王梦阮和沈瓶庵，清末民初人。二人合署的《红楼梦索隐》，于1916年9月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该书卷帙浩繁，共有十册；前有序、例言及“红楼梦索隐提要”，主体部分为百廿回《红楼梦》，各回次均有索隐内容。末尾附有《红楼梦四大家族主要人物关系图》《红楼梦四大家族人物关系详图》。

该书核心撰稿人应为王梦阮，因其核心内容“红楼梦索隐提要”在《中华小说界》1914年第六、七期上发表时，只署有王梦阮一个人的名字。沈瓶庵时为中华书局的编辑，可能对该书的编辑、出版起有重要的协助和推动作用。

王、阮二人认为《红楼梦》写的什么呢？“大抵此书，改作在乾嘉之盛时，所纪篇章,多顺、康之逸事。特以二三女子，亲见亲闻；两代盛衰,可歌可泣；江山敝屣,其事为古今未有之奇谈；闺阁风尘，其人亦两间难得之尤物。听其淹没,则忍俊不禁，振笔直书，则立言未敢。于是托之演义，杂以闲情,假宝黛以况其人，因荣宁以书其事。”这就是王梦阮、沈瓶庵所理解的《红楼梦》。

他们立论的核心观点：《红楼梦》全书所写之事，是清世祖顺治皇帝（福临）与他的爱妃董鄂妃（以及名妓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兼及当时诸王名妓奇女等事。“相传世祖临宇十八年，实未崩殂，因所眷董鄂妃卒，悼伤过甚,遁迹五台不返，卒以成佛。当时讳言其事,故为发丧,世传世祖临终罪己诏书，实即驾临五台诸臣劝归不返时所作，语语罪己，其忏悔之意深矣”。

王、阮二人认为小说中各主要人物影射了真实的历史人物。书中的贾宝玉，即是顺治帝的化身；他的衔玉而生、备受宠爱、最终出家，都与顺治帝的人生轨迹相对应。林黛玉影射的是顺治帝一生最挚爱的董鄂妃，他们认为董鄂妃就是明末秦淮名妓、冒辟疆之妾、后被掳入宫的董小宛。认为林黛玉的才情、体弱、多愁善感以及最终的早夭，都与董鄂妃（董小宛）的形象契合。薛宝钗，影射的是清初另一位妃子或“谗臣”。探春，影射的是抗清名将郑成功（因为“探春”的“探”字可谐音为“郑”，且其远嫁的结局与郑成功据守台湾相似）。王熙凤，影射的是顺治朝的权臣洪承畴；妙玉，影射的是明末名妓陈圆圆等。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王、阮运用了多种索隐方法，如“化身说”（一人分饰多角），他们认为，历史中的一个真实人物，可以分化成书中的好几个角色；反之，书中的一个角色，也可能是好几个历史人物的合体。例如，他们认为董鄂妃（董小宛）的事迹，主要由林黛玉和薛宝琴两人来表现。林黛玉表现其“早年不贞、及不得于夫君、与诸王濫交等事”，而薛宝琴则表现其“入宫册立、志得意满、与天子恩爱等事”。再如拆字法，“黛玉”的“黛”字，拆开是“代”和“黑”，“代”即“代郡”，“黑”即“黑水”，用来附会董鄂妃的出生地。还有就是历史事件比附法，如将“贾敬去世”比附为“多尔衮去世”。将“元妃省亲”的盛大场面，比附为董鄂妃入宫后所享受的殊荣等。

《红楼梦索隐》在民国初年曾经风靡一时，上海中华书局刊印后，很快便重版13次，可见其影响之大。但不可否认，该书存在根本性的缺陷。近代清史学者孟森著有《世祖出家事考实》《董小宛考》，前者彻底否定顺治出家五台山之说，后者彻底否定董鄂妃为董小宛之说。

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引用孟森的观点否定王、阮之说：“孟先生在这篇《董小宛考》里证明董小宛生于明天启四年甲子，故清世祖生时，小宛已十五岁了；顺治元年，世祖方七岁,小宛已二十一岁了；顺治八年正月二日，小宛死,年二十八岁，而清世祖那时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小宛比清世祖年长一倍，断无入宫邀宠之理。孟先生引用了许多书，按年分别，证据非常完备，方法也很细密。那种无稽的附会，如何当得起孟先生的摧破呢?”

这样，《红楼梦索隐》被釜底抽薪，立论基础彻底崩塌。在具体的论证上，该书也存在主观性、随意性的弊端。比如由小红坠儿之名，隐宝钗扑蝶堕胎；再如说“书中荣字，常借以讽睿王。王名多尔衮，取荣于华衮之义，故一荣字暗指”。书中诸如此类的牵强附会解说甚多。

《红楼梦索隐》虽存在核心史实错误、方法论谬误等多种弊端，但王、阮二人好学深思的精神令后世学者钦佩，书中不乏人物性格心理和写作手法的精彩点评，往往发人所未发，比如第三十四回，对宝玉挨打后钗黛探视的言语和情态，该书作有精彩点评：

“宝钗设词以安宝玉之心，宝玉又设词以安黛玉之心，可见宝玉意中原只有黛玉，而宝钗苦心孤诣, 偏欲以小善小信擅移其爱。岂知天下事，凡出于勉强者，均不能持久，卒归于败。古今壤攘者何钗之多也。”“此段全写钗黛诚伪之分，及宝玉与钗、黛用情深浅之别。妙在不加褒贬,实处处右黛而左钗。一写径情而出之情形，而并不伤雅；一写多端掩饰之举动，而不免露痕。此中消息，解人自解”。

如果撇开其随意附会之弊，从整体理解王、阮结合时代事件、人物所作细微之索隐，是否可以坐实小说产生于康乾盛世的结论？现在还有不少人对小说产生的时代呶呶不休，有认为出自明末者，甚至还有认为出自晚清者，诸如此类的奇谈怪论，可以休矣！

古语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红楼梦索隐》作为最早的、自成体系的索隐红学巨著，其历史文化价值不容低估，必将给后世学者多方面的启示！中华书局出版的由一粟编辑的《红楼梦资料汇编》收录有王梦阮的《红楼梦索隐提要》（节录），读者不妨一读，一定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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