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经典洞照古今（724）天下第一奇书——《庄子》

《外篇·在宥》（4①）

“在”是自在的意思，“宥”是宽容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是任物自在，无为而化。《在宥》的主题就是反对人为，提倡自然，无为而治。

今天学习《在宥》第四部分，看庄子今天讲了什么故事。

原文：

云将⑴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⑵。鸿蒙方将拊髀⑶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⑷止，贽然⑸立，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脾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云将曰：“朕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鸿蒙拊髀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将不得问。

解释：

⑴云将：指云的主将，是庄子寓言中拟人化的形象，象征试图以人为力量调和自然秩序的角色。

⑵扶摇：是道家神话传说中的树名。鸿蒙：鸿蒙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混沌元气， 在此处被庄子拟人化了，成为一个具有深刻哲学意涵的象征性形象。

⑶髀[bì ]：大腿，也指大腿骨。

⑷倘然：惊疑貌。

⑸贽然[zhì rán]：不动貌。

译文：

云将到东方巡游，经过神木扶摇的枝旁恰巧遇上了鸿蒙。鸿蒙正拍着大腿像雀儿一样跳跃游乐。云将见鸿蒙那般模样，惊疑地停下来，纹丝不动地站着，说：“老先生是什么人呀！你老先生为什么这般动作？”鸿蒙拍着大腿不停地跳跃，对云将说：“自在地游乐！”云将说：“我想向你请教。”鸿蒙抬起头来看了看云将道:“哎！”云将说：“天上之气不和谐，地上之气郁结了，阴、阳、风、雨、晦、明六气不调和，四时变化不合节令。如今我希望调谐六气之精华来养育众生灵，对此将怎么办？”鸿蒙拍着大腿掉过头去，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将得不到回答。

“云将”和“鸿蒙”被庄子拟人化后，居然碰撞出了别样的火花。云将成了一个恪尽职守的“治理者”形象，他谦虚而虔诚地求教鸿蒙：现在这个世界有点乱套了，天上云气不和谐，地上云气都郁结了，六气混乱，四时紊乱，我希望能够让这些不正常的现象回归正常。

云将是认真的，但鸿蒙就太随便了。你看他拍着大腿，像鸟雀一样蹦蹦跳跳，自由自在，到处游玩，这不是庄子想表达的“自然无为”的状态吗？云将那么认真地向他求教，鸿蒙却毫不在意，连连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鸿蒙会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鸿蒙”既然是指天地未分时的混沌元气，指宇宙形成前的原始状态。那么，庄子把“鸿蒙”拟人化的目的，就是让他代表自然的本源力量，或者干脆把他看做是“道”的化身。

接下来，我们看故事怎么发展。

原文：

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⑹邪？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⑺不知所往，游者鞅掌⑻，以观无妄⑼。朕又何知！”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则民之放也！愿闻一言。”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意⑽！治人之过也。”云将曰：“然则吾奈何？”鸿蒙曰：“意！毒哉！仙仙乎归矣！”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闻一言。”

解释：

⑹朕：人称代词。秦以前指“我的”或“我”，自秦始皇起专用作皇帝的自称。

⑺猖狂：谓随心所欲，无所束缚。

⑻鞅掌[yāng zhǎng]：烦劳、忙碌。

⑼无妄：谓真实，真相。

⑽意：同“噫”，感叹词。

译文：

过了三年，云将再次到东方巡游，经过宋国的原野恰巧又遇到了鸿蒙。云将大喜，快步来到近前说：“你老先生忘记了我吗？你老先生忘记了我吗？”叩头至地行了大礼，希望得到鸿蒙的指教。鸿蒙说：“自由自在地遨游，不知道追求什么；漫不经心地随意活动，不知道往哪里去。在纷纭的现象中漫游，观察事物本来的面目；我又能知道什么！”云将说：“我自以为能够随心地活动，人民也都跟着我走；我不得已而对人民有所亲近，如今却为人民所效仿。我希望能聆听您的一言教诲。”鸿蒙说：“扰乱自然的常规，违背事物的真情，整个自然的变化不能顺应形成。离散群居的野兽，飞翔的鸟儿都夜鸣，灾害波及草木，祸患波及昆虫。唉，这都是治理天下的过错！”云将问：“这样，那么我将怎么办？”鸿蒙说：“唉，你受到的毒害实在太深啊！你还是就这么回去吧！”云将说：“我遇见你实在不容易，恳切希望能听到你的指教。”

三年后云将再遇鸿蒙，不仅大喜，还小步快走，这是对人尊敬的做法。云将称鸿蒙为“天”，表达了对鸿蒙的极度尊重，说完以后还行了个叩拜大礼。庄子这一系列的动作描写，是不是也在表达着对“道”的崇敬和敬服呢？

云将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则民之放也！”也就是说，我也想像你那样自由自在，但是老百姓离不开我，都紧紧跟随着我，仿效我，我没有办法才和老百姓亲近。你看嘛！背弃了老百姓，我不忍心，毕竟我是统治者；但真正治理起来我也不自由，有责任限制着你，有制度约束着你，时时刻刻都在忧心，每时每处都在操心。即使这样，还是治理不好，你就教教我吧！

鸿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是“乱天之经，逆物之情”，扰乱自然的常规，违背事物的本真，就是违背客观规律，是一种“悖道”的行为。自然、人世，本来都有其合乎自然法则的发展变化规律，你现在却要用“人力”去“治理”，这样你治下的老百姓要受祸害，就连鸟兽草木昆虫也要受其害的。

面对云将的请教，鸿蒙很是看不上他的，认为他受的毒害太深，但云将一再很诚恳地请教他。我们看鸿蒙下面说些什么。

原文：

鸿蒙曰：“意！心养！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涬溟⑾。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云将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得也。”再拜稽首，起辞而行。

解释：

⑾涬溟[xìng míng]：指混沌的元气。

译文：

鸿蒙说：“唉！修身养性。你只须处心于无为之境，万物会自然地有所变化。忘却你的形体，废弃你的智慧，让伦理和万物一块儿遗忘。混同于茫茫的自然之气，解除思虑释放精神，像死灰一样木然地没有魂灵。万物纷杂繁多，全都各自回归本性，各自回归本性却是出自无心，浑然无知保持本真，终身不得背违；假如有所感知，就是背离本真。不要询问它们的名称，不要窥测它们的实情，万物本是自然地生长。”云将说：“你把对待外物和对待自我的要领传授给我，你把清心寂神的方法晓谕给我；我亲身探求大道，如今方才有所领悟。”叩头至地再次行了大礼，起身告别而去。

我们不妨将这一段的重点字词划出：“心养”、“无为”、“自化”、“吐聪明”、“物忘”、“释神”、“无魂”、“复其根”、“物固自生”，单看这些词，就足以理解庄子的理念啦！再对照译文一看。这不就是庄子“无为而治”的具体解读吗？

可见，这一部分中的“鸿蒙”在此既是宇宙元气的象征，你看他蹦蹦跳跳、元气满满的样子就能体会到；同时，也是自然无为哲学的生动、形象的具体化象征。鸿蒙与云将的故事，生动展现了庄子反对人为干预、违反自然的“违道”行为，形象地展现了庄子主张顺应自然、无为而治、“天人合一”、返璞归真的核心思想。对云将的否定，庄子间接批判了儒家“仁义礼智”等人为规范，认为这些干预会扰乱自然秩序，导致“灾及草木，祸及昆虫”，是大大的祸害。

鸿蒙和云将的拟人化，成为道经思想“无为而治”的经典隐喻。这一隐喻，不仅具有哲学深度，也在文学和文化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

“鸿蒙”一词，在文学中常常被引用，如《红楼梦》开篇的“鸿蒙太空”，即借用了庄子对原始混沌的描绘。如今，华为的“鸿蒙系统”，也借用此名，隐喻开创性、本源性的一隅，虽与哲学原义不同，也可见其文化的渗透力。

今天这一篇我们先分析和理解一下庄子的思想，明天我重点就庄子思想对现代社会的启示做分析探讨。

好，明天我们继续学习感悟《在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