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昆仑文学》总第617期：张光国《笨拙却拼命挣扎的青春》

笨拙却拼命挣扎的青春

〇张光国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笨拙。每个时代、每个文明的年轻人，都以各自的方式演绎着这种笨拙的辉煌。正如庄子寓言中那只学步的邯郸少年，“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匍匐而归的窘态里，藏着所有青春的原型。

东方文化里的青春笨拙，总带着克制的诗意。孔子十五志于学，三十方立，其间十五年的摸索何其漫长；王勃作《滕王阁序》时虽展露天才，然其后期诗文中仍可见“青涩未褪的锋芒”。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在《三四郎》中描绘的青年，面对爱情时“像被无形的竹笼困住”，这种欲言又止的笨拙，恰是东方式青春的美学表征。

西方青春则更显张扬的笨拙。歌德笔下的维特，为爱情狂热到毁灭的境地；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尔顿，用粗话连篇掩饰内心的柔软。梵高早年作画时笨拙的笔触里燃烧着生命的火焰，他曾在信中写道：“我宁愿在激情中犯错，也不愿在冷漠中完美。”这种笨拙的挣扎，恰如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明知蜡翼将融仍奋力飞向太阳。

现代青年置身古今交汇处，其笨拙更具复合性。他们既怀“长风破浪会有时”的唐人气魄，又染上“存在先于本质”的两方哲思；既在虚拟世界游刃有余，又在现实人际中手足无措。这种分裂造就了独特的青春景观：既能用代码编写未来，却解不开一个拥抱的几何题；能在社交媒体塑造完美人设，却不敢在深夜面对真实的自己。

然则笨拙实为青春的必由之路。王阳明言：“人须在事上磨练做功夫，乃有益。”曾国藩早年屡试不第，文章被批“笨滞无灵”，终以“拙诚”之道成就事功。西方科学史上有多少“笨拙”的尝试：爱迪生试验灯丝失败千次，笑称“发现千种不宜之法”；居里夫妇从数吨沥青中笨拙地提炼那零点一克镭。这些何尝不是另一种青春——人类文明青春的笨拙挣扎？

真正的悲剧不在于笨拙，而在于过早的精明。苏轼早有警世：“早熟者速腐，早慧者先凋。”观当今某些“精致利己主义者”，二十岁便习得四十岁的世故，失却了青春最珍贵的试错权。宛如日本庭院中过度修剪的松柏，虽具仪态，终失野性生机。

今天，我要为青春的笨拙正名。它是破茧时的挣扎——没有这番挣扎，翅膀无力振翅；它是铸剑时的锻打——没有千锤百炼，何来锋芒毕露？古人云“大巧若拙”，今当悟“大智若愚”。正如《易经》贲卦所言：“白贲无咎”，最绚烂的华彩终将归于质朴。

且看那些跨越笨拙的生命：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背后是十年寒窗的蹒跚；菲茨杰拉德笔下那些“最伟大的一代”，正是在迷惘中踏出爵士时代的舞步。当下青年当有此悟：允许自己跌撞，容忍自己慌张，在试错中寻找真我，在笨拙里积蓄力量。

须知生命的刻刀总是在粗粝的石头上留下最深纹路。当我们学会与笨拙共舞，便懂得了青春的真谛——它不是需要尽快度过的阶段，而是值得终身保持的状态。恰如尼采所言：“人的心中必须有着混沌，才能生出跳舞的星星。”那些拼命挣扎的笨拙时光，终将在记忆深处凝成不灭的星光，照亮我们通往成熟的道路。

2023年3月26日晨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创始诗人网、中国诗歌会网、诗家网和诗家APP。组织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等现场活动百余场。

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