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金渡口,甘华义渡有遗篇

发布时间:2025-09-14 22:41  浏览量:24

这条路,来回走了三十年,是来时的路,是回家的路,也是怀念故人的路。

古金渡口和甘华义渡其实并不完全重合,在这条蜿蜒缠绕如水蛇的母亲河旁,古今渡口在乔善乡地良屯附近,而甘华义渡遗址在往上游几百米,古金村拉勿屯对面,纳统屯附近,纳统也被叫做甘华义渡第一村。

古金渡口几乎是每一位90后之前的回忆,赶集,上学,外出都要经过摆渡,然后到达乔善,通往罗城、宜山,还有更远的地方。

现在的古金渡口不复存在,水泥大桥取代过去渡轮,更加高效的交通方式,也终将取代过去繁琐的登船模式。

以前过渡的时候,除了司机,其他乘客是要下车的,到了对面,又重新上车,车子压住狭小的甲板,哐哐的作响,随车人员和路人一同上船以后,幽蓝的水面冒起来涡轮的巨大水泡,和泉涌一样。

狭小的空间里面,人们各自找到合适自己站位的角度,看看两岸风景,找个熟人闲谈二话,或者是看着摆渡滑轮丝滑随着船缓缓移动,被岁月磨的锃亮,现在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小时候走路去赶集,到了渡口,好盼望能马上来一辆车,这样我们就可以蹭船过河,行人登船过路是不收费的,汽车收费五元到十元,只有车来了,渡轮才会行驶。

就这样的几十年间,小小的渡轮来回奔赴,承载着来回过往的车辆,行人,物资,还有学生们的大半个青春。

现在每当开车过桥面,依旧忍不住向下河岸瞭望,零点几秒的间隙,大脑视乎按下了快退键,忽想起渡口的时光,那些青葱时光短暂相遇,再也没见见过面的人,发大水的时候,渡轮被禁止通行,地良屯的村民会用小船,靠着横在河面钢丝绳,用小舟缓缓渡行人过河,河面水波滔滔,混黄水面不断击打小舟侧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厚怕。

还有一条路是从古金屯山脚通过板残屯然后从乔善初中大门口这座桥绕回来,这条路也是古道,但是大部分行人,走的都是纳统屯穿过古甘华义渡遗址,然后到地良屯,朝阳屯,最后进入乔善集市。

古金大桥过来往宝坛方向几百米,就是甘华义渡遗址,在一个巨型石崖下面,以前夏天会有上面的水滴滴下来,年复一年和喀斯特溶洞一样,会长出长长的一条如同竹笋一般的钟乳石,每次乘坐区县班车经过很害怕它掉下来。

如果新的路面干净平衡,不再像过去砂石路,红尘滚滚,每一个赶路人,都是风尘满面,凹凸不平路面,也注定了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命运跌宕起伏,也是去上学坐车最痛苦的记忆之一。

站着的脚面在地心离心力作用,跟着坑坑洼洼路面来回摇摆,还发育不全的我,勉强踮着脚尖,努力抓住汽车上方的扶手,好像在做引体向上的运动一样。

“甘华”是地名,指的就是这个大岩洞,壮语是“花洞”的意思,因为是倒装句,“甘”翻译过来就是洞。甘华渡也有叫甘花渡,乾隆十九年《庆远府志》记载“甘花渡在城北二十五里”,光绪三十二年《天河乡土志》记载,“甘华渡,又名乔善渡”。

奶奶是拉勿屯的,就是在河对面,小时候她经常和我说甘华的故事,夹着鬼魅传说,所以从小就对这里有阴影。

奶奶说他们是妙龄少女的时候去乔善赶集,走着走着,甘华对面就嘹亮的山歌传来,作为礼仪,碰到“拦路山歌”就得停下来对歌,青春荷尔蒙穿越涓涓流水,传到芦苇岸边,化作歌声阵阵。

对山歌是奶奶辈谈恋爱的主要方式,也是关乎村寨面子重大问题,毕竟在以前交通闭塞,信息传到有限的年代,对歌输了,比输了一头牛难受多了。

女孩子一般都会随身带有一张手帕,如果歌对上了,和对方情投意合,就会把这块手帕赠与对方,视为确定某种关系,介于歌友和恋人之间的模糊界限,因为那时候表达相对含蓄,没有现代年轻人直白刚猛。

随着新的二级路翻修,甘华义渡的石磨崖刻更加显眼,纳统屯村民为了纪念义渡遗址,在此立碑。

还在乔中读书的时候,一周至少两次过这里,后来到了罗高频次变成了一学期两次,再后来去外地求学,变成一年两三次左右,直到工作,经过这里次数越来越少。

但是每次路过,总是觉得车子在左右摇晃,和面对隐隐约约传来山歌的呼喊,有一次专门从思合过河转到拉勿,看看奶娘以前挑水、放牛、唱歌的地方,稻田的尽头的河对面是一个大大的“甘花洞”,奶奶不在了,我就自己在她长大的村口坐了一会。

随着互联网兴起,乔善籍文人墨客,在很多自媒体平台梳理起来甘华渡由来,一段封尘几百年的历史,重新浮现在后生眼前。

道光丙午年(1846),天河知县刘悌堂到古罗(现古金村一带)和古波(现古城村一带)巡查,听闻邑庠生韦代昌,“庠(xiang)”是古代学校的称谓,通过了县级考试的考核者叫秀才,进入县学后即可称“邑庠生”,也叫茂才或者生员,但是没有官职,可以免除徭役,见官不跪。

韦代昌亦耕亦读,为了方便行人过路,砍竹造筏,赠与渡夫良田耕牛,不收行人过渡费用,此善举刘知县大为感动,于是在岩石峭壁题词“飞瀑悬崖,甘华义渡,乡闾表帅”并且题词赋诗。

现在石磨崖刻几个大字依然清晰可变,小字在岁月的流逝下,也逐渐变得模糊。

我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韦代昌在的纳统屯有我几个同学,是韦家以字辈,大部分在小学以后就没有见过,我所在的村小古金小学,生源也日益稀少,也许有一天和大部分村小一样,是关停的命运,我也就成为“没有母校的人”。

小时候觉得古金很大,二十多个自然屯,人口超过五千人,很多的屯至今没有踏足过,小学的时候感觉古金大到我会迷路,从我家走到小学要半个小时,小短腿每天来回要走四趟。

出去外面才知道古金很小,小到一脚车油门就到头了,小到跟别人讲的时候,只能说乔善街过去的渡口,就是古金村地盘,小到聊起上面两代,在古金村随便遇到一个人,可能就是亲戚。

2008年我到了罗城上高中,古金大桥开始设计施工,到2011年我高中毕业,古金大桥顺利交付,渡口再也没人来人往的景象,河边卖包子玉米那个热腾腾的蒸锅,也就此消失,唯独剩下被时代抛弃的渡口养护站。

桥梁建设期间,听说趁着洪水,也有摆渡相关利益者,趁着洪水破坏桥梁建设,阻止施工进度,但是又有谁阻挡时代的洪流,好比第一次工业革命,工人破坏机器一样。

古金渡成为了罗城最后一个渡口,天河渡先完成大桥建设,随着两个渡口大桥建设,罗城通往宝坛四堡路终于形成闭环。

夏日炎炎,七月流火,两岸青草香,河流还是这条河流,路还是这条路,甘华渡也不存在,只有石壁上的文字,代表它曾经存在过。

这个狭小渡口,至今已有三百年,中间摆渡了多少行人,又有多少和我一样的行人,它见证我们的求学,工作,在城市和乡村的来回摆渡,以前的摆渡是从河边到另一边。

现在的摆渡,是举全家之力,把孩子从农村摆渡到城市,这中间的跨度、难度,也不比当年义渡艰险少,甚至还要有很多运气成分。当年的渡夫只要按部就班,划桨掌舵,距离不过是五十米之外,现在的家长摆渡,在漫长二十多年,更多的是未知,是变数。

古金渡口到古金村只不过几公里的路,花了十五年我才第一次真正跨过渡口,在人生前十五年,无一直在甘华洞来回徘徊,重复奶奶生活过的痕迹。

又花了十十年,从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渡回乡村,踩着无数人用脚印堆积起来的路,来来回回,地上却了无痕迹,只有蒙尘的几个大字“飞瀑悬崖,甘华义渡,乡闾表帅”。

路过的时候,总想哼两句奶奶唱过的山歌......